「不然什麼?」這是第一次看到司儒墨欲言又止的模樣,唐水煙直覺到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到了這些日子南邊的異動,莫非……
「終于要打仗了嗎……?」嘆了一聲,有了無限的寂寞。兒時娘親寂寞孤獨的背影那樣鮮明,如今,她也要如同娘親一般,日夜擔憂著自己的丈夫嗎?
「你知道了。」聲音有些啞,司儒墨低下了頭,滿臉的為難。
皇上的話他不是不懂,家國大義,若是連國都毀了,他還說什麼家?可如今唐水煙這狀態,他……不忍心。
「你放心,這件事本王會處理好的。」司儒墨眼下心煩意亂,卻更不想唐水煙擔心。
唐水煙抿了抿唇,最終也什麼都沒說。
後來宮中的太醫來看了診,卻如同最初唐水煙所預料的那樣,並沒有查出什麼,只說是秋季干燥,開了幾副滋補的方子,便回去了。
這一晚,兩人相擁而眠,卻依舊相對無言。
黑暗中,唐水煙看著司儒墨的輪廓,听著他沉穩的呼吸,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為何心中會有一點點的不舍,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閉上眼楮昏昏沉沉的入睡了。
直到唐水煙睡熟了,司儒墨才睜開眼。黑夜絲毫不妨礙他看清唐水煙的面容,至今他仍舊拿不定主意,心中的煩躁讓他怎麼也無法入睡,就這樣睜著眼,一直到了天明。
司儒墨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去上朝了,唐水煙在石榴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便已感到了疲憊。讓人在庭院里支了個躺椅,身上蓋著輕薄的錦被,曬著暖洋洋的太陽,手上雖是拿著書卷,思緒卻早已不知跑向了何方。
這樣的午後很寧靜,生活好像回到了最初,她一個人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人來打擾。可為何彼時是自由無拘的輕揚快意,如今卻覺得心中空蕩蕩的,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一般?
日子便這樣一點一點的過了去,司儒墨遲遲做不出決定,唐水煙對此也絕口不提。期間唐老爺來找過唐水煙一次,可當觸及愛女那雙略帶憂愁的疲憊雙眼,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唉……」輕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書卷。這卷書她已經看了好幾日了,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揉了揉酸澀的眼,唐水煙仰頭看著天空,原本萬里無雲的藍天不知何時逐漸開始陰雲密布,一如她的心情。
「小姐,就快入冬了,您多注意些身子。」石榴拿來了厚重的披風,生怕自家主子再受了些什麼風寒。
「石榴,我是不是很自私?」只是因為不想重蹈娘親的覆轍,只是因為害怕一個人面對著空蕩蕩的宅邸,只是因為早已習慣了有一個人在身旁噓寒問暖。所以她不顧南方迫在眉睫的戰火,不顧那些可能會生靈涂炭的遠方,只是自私的不想要打破現在的平衡,不想……成為第二個娘親。
「小姐……」石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事本不是她這樣的下人該出口的,她也不懂。可她只是知道,小姐的身子一日一日的衰弱下去,今日竟是已經走不動路了,「您的身子已經這樣了,為什麼不肯讓王爺知道?」
為什麼呢?
唐水煙自己也說不清楚。她這幾日盡量避開了司儒墨,或許是因為不想見到他苦惱的模樣,也或許是不想在這多事之秋里再為他添上一筆煩憂。
唐水煙,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呢?真不像你。你不是一直都運籌帷幄,揚言這天下就沒有什麼月兌離你掌控的事物嗎?
風吹過院子里的參天古樹,發出沙沙的聲響。唐水煙搭在小月復上的手指微動,揚起一抹淡笑,「既然來了,何必畏首畏尾?」
「皇嫂……」司儒風的身影從大樹後走出,他的臉上也帶著一絲為難,看了看石榴,嚅了嚅唇,卻沒有再說下去。
「石榴,你們都先下去吧。」唐水煙看了看四周,道。
石榴不放心的看了看司儒風,見他不復了平日里的盛氣凌人,這才不情不願的離開了。沒人知道這一天司儒風都和唐水煙說了些什麼,直到夜里司儒墨回府時,她依舊是一副深思的模樣。
「煙兒這是怎麼了?」司儒墨將手放在了唐水煙的額頭上,生怕她是又不舒服了。
「妾無礙。」唐水煙柔弱無骨的小手覆上了司儒墨的大掌,輕輕將起拉了下來,放在自己的掌心,沖著司儒墨微微一笑,道,「王爺,妾在京城祝您凱旋歸來。」
「你……!」司儒墨一怔,她這是讓自己出征嗎?
「妾在小的時候,總是弄不懂娘親的憂愁。記憶力父親的手掌那樣的寬大,大到可以為妾與妾的娘親撐起一片藍天。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妾再也沒有感受到父親掌心的溫度了,留在記憶里的,只有父親出征時的背影。
後來,娘親離去了。父親那時候還在遠方的戰場之上,或許等收到訃告時,也是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吧。妾當時很傷心,一個人跑到了府外一顆大樹下蹲著哭。妾想不明白,為什麼娘親那樣的傷心哀怨,最後卻拉著妾的手,讓妾不要怨怪父親……」
「煙兒,別說了……」護國公一生忠心為國,卻在征戰沙場之時,家中愛妻郁郁而終。這是皇室欠了他護國公的,也是皇帝一直不敢提起的事。如今由他喜歡的女子口中娓娓道來,他仿佛能夠看到當年那個懵懂的女孩,在母親撒手人寰之後,是如何的孤獨而無助。
只要一想到這里,他的心就忍不住顫抖,那樣心疼。在他被父皇母後捧在掌心的時候,她卻一個人面對偌大的空府,一個人思念著逝去的母親。
「不,妾要說。王爺請讓妾說完。」唐水煙卻目光堅定的看著司儒墨,「可是如今,妾卻是明白了母親的心境。男兒當志在四方,父親從未背棄對母親的承諾,他是為了母親能夠安穩幸福的生活,為了我東欒不被外族的鐵蹄踐踏,為著許許多多與母親一樣的女子的家,才奔赴的戰場。
如今妾已經不會再怨恨父親,妾以擁有這樣的父親而為榮。妾嫁給了整個東欒國最優秀的王爺,妾深知王爺也是以國家社稷為重,以黎民百姓為責。沒有國,又何談家?妾會在這里好好地等著王爺,妾相信,王爺定能凱旋歸來。」
司儒墨沒有說話,只是那樣定定的看著唐水煙,眼底眸光翻涌,許久,才道出了三個字︰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