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司儒墨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唐水煙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都被藥迷成那樣了,還以為自己能干嘛?
直接拽了一邊放著的司儒墨的衣服,往他頭上一扔,「去上朝吧!」
司儒墨將頭上的衣衫扯下來,就看到唐水煙笑得燦爛,也跟著心情愉悅的笑了起來。心中暗暗舒了口氣,沒鑄成大錯就好。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多保持距離。
司儒墨上了朝,和寧之盛一起接下了皇帝的旨意,有些詫異,沒想到糧草的事情,竟然是唐水煙幫著解決的。但是隨即,他又不高興了,轉身瞪著寧之盛,「你干嘛找煙兒!」
寧之盛一頓,他這不是沒辦法嗎,至于吃人一樣的瞪著他嗎……而且,怎麼就不能找唐水煙了啊?
「煙兒身體不好,你竟然還讓她費神。」捏了捏手中的聖旨,「甚至還告訴了父皇?」
「……」寧之盛無語,有月璃看著,唐水煙那身體還能差到哪里去?
「王爺,不如這件事,先回府和王妃商議商議?」寧之盛攤手,他吃喝玩樂還成,這種費腦子的事情,做不來。
司儒墨擰眉,帶兵打仗還成,這種謀略之事,他卻是一竅不通。
嘆口氣,認命的回了八王府,就看到唐水煙已經在那里等著他了。看到司儒墨手中的聖旨,唐水煙笑了笑,「皇上已經下旨了?」
「你已經知道了?」司儒墨下意識的想要將聖旨藏起來,卻沒想到被先一步的發現了。
看了一眼縮在後面的寧之盛,唐水煙有些好笑司儒墨那欲蓋彌彰的舉動。這人真是京城里人人稱羨的八王爺?怎麼她就覺得是個呆子呢。
「我昨天已經看了近幾年邊疆的形勢,以及南雀國風家的資料。那日將在湖邊,我還注意到那車輪印中有著白色的晶狀粉末,如果沒有猜錯,這應該是風家慣用的暗器。」
寧之盛和司儒墨同時擰眉,果真是風家,這……就有些棘手了。
「具體到書房里再談吧。」司儒墨出聲,一臉的嚴肅,與平日里面對唐水煙時候的表情完全不同,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讓唐水煙忍不住詫異的抬眼看向他,京城中盛傳的八王司儒墨,應該就是這番模樣吧……
這一天,三個人在書房中談了許久,花廳中的晚膳熱了又涼,涼了又熱,石榴焦急的站在書房門口,好幾次都想要敲門進去,卻又生生止步。
終于,接近子夜時分,書房的門被打開。最先走出來的寧之盛一臉的疲憊,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跟在後面的是唐水煙,伸了個懶腰,看到石榴的時候微微一笑,「我餓了。」
「小姐,您總算出來了。奴婢都讓人將晚膳準備好了。您身子本來就不好,怎麼還拖了這麼久。」說著,還埋怨的看了一眼最後出來的司儒墨,走上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隔開了唐水煙和司儒墨,扶著唐水煙就走了。
司儒墨本來打算跟上的,這才邁出步子,就被人扯住了衣袖。回頭一看,月璃手上捧著一摞書,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八王,不談一談?」
「本王覺得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司儒墨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誰會和情敵面對面坐下來相談甚歡?這畫面想想就覺得令人發毛。
可是最後,司儒墨還是妥協了。
此刻,他正瞪著一雙眼,看著月璃擺在他眼前的那一排書。大膽的封面讓他忍不住面頰燥熱,很有氣勢的排滿了桌子,更是覺得震撼無比。
「這……這是……」司儒墨吞了口唾沫,頓時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月璃笑得像個偷腥的貓,一雙桃花眼閃啊閃的,充滿了誘惑,「這是圖,怎麼,八王爺沒見過?」
當然沒見過!
以前住在皇宮中的時候,母後曾經是有讓習教宮女教導這些事,可是人被他轟走了,書也是一眼都沒看直接給扔出去了。
可能說嗎?還是當著月璃的面。
答案自然是︰不能說!
于是司儒墨清咳了一聲,故作鎮定道︰「本王當然見過,只是不知道月公子將這個拿出來,是要做什麼?」
月璃嘿嘿一笑,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湊了過去,一只手還遮著薄唇,道︰「王爺也不想重復上次的失敗吧?」
那一次,可是弄疼了唐水煙,被毫不留情的踹下了床,還弄的頭破血流的。
轟的一聲,司儒墨整個人就像是扔滾水里燙了一圈的蝦子一般,每一寸的皮膚都變得通紅通紅的。
上一次,真是太丟人了!
頓時好想死,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從此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月璃就像是那街邊兜售的小販,隨手抽出一冊翻開,攤在司儒墨的面前,「王爺不如好好研讀一下?下次保證師妹不會再把你……踹下去了。」最後幾個字沒忍住,差點就笑出來了。月璃費了好大勁兒,忍住了。
司儒墨一副想拿又不敢拿的模樣,掙扎了半響,終于一咬牙,把那本攤開的用力合上,飛快揣自己袖子里了。
「本王會好好研讀的。」他發誓,下一次一定不會被踹下來!一定啊!
月璃點了點頭,一臉鄭重其事的將桌上那一攤圖都收拾收拾好,摞成了老高一摞,全塞到了司儒墨的懷里,「這門技巧博大精深,王爺應該博覽群書,博采眾家之長才是!」
司儒墨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覺得這真是深奧啊,比他帶兵打仗深奧多了。
月璃滿意的看著司儒墨,點了點頭。
嗯,真是孺子可玩……不對,孺子可教也!
「看完了在和我說,我這里還有很多。」月璃特有義氣的一拍胸脯,另一只手就搭在了司儒墨的肩膀上,「王爺別忘了看完這些,先實踐一下!」
「實踐?」司儒墨就覺得突然有一個全新的世界的大門在眼前打開了,他機械的重復著月璃的話,腦中嗡嗡直響一團亂。
「沒錯,實踐!」月璃點了點頭,一副你怎麼這個都要問我的表情,「紙上談兵怎麼行,王爺自然要練習一番,熟練了才能去找師妹呀!」
道理是沒錯,可是找誰練習?
像是看出了司儒墨的困惑,月璃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一副你怎麼這個都不懂的模樣,「自然是青樓,百花齊放,任君挑選不是?」
司儒墨直接石化了,如果唐水煙在場一定是指著月璃的鼻子就吼了︰出的什麼餿主意!
「去青樓……」訥訥重復一遍,司儒墨還在努力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沒錯,去青樓。」月璃重重的點頭,一雙桃花眼眨啊眨啊那都是真誠無比的目光。
「不行,煙兒會生氣的。」司儒墨可沒忘記,唐水煙是不高興自己去添香樓的。
月璃頓時一副你真不上道的表情,勾著司儒墨的肩膀,小聲說道︰「只要不被發現不就成了?這年頭哪還有男人不逛青樓的?再說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試探師妹的反應麼,如果真的不幸被發現了,不也可以順帶看看她是不是會吃醋。這不是一箭雙雕的好事麼!」
司儒墨還是有些猶豫,「可是……」
「你還不相信我嗎!師妹可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最了解她了,絕對沒問題的,出了事兒我擔著!」
看著月璃拍著胸脯保證的模樣,司儒墨有一丁點兒的心動了。他想了想,最後做了個讓他差點悔恨終生的決定︰
上了月璃這條賊船了!
京城里又有了新的流言,八王爺兩次被抬出添香樓,改了斷袖愛紅顏。
本來,司儒墨兩次被從添香樓里抬出來,就有人隱隱猜測是不是這樣了。如今,司儒墨就像是那公卿的紈褲子弟一般,幾乎夜夜流連花樓,徹底證實了人們的猜測。甚至于在有心人士的推波助瀾之下,這流言便越傳越快,甚至傳到了宮里,引起了皇後的不滿,將司儒墨召去訓斥了一通。
盡管如此,高興的人還是佔了絕大多數。那些個之前被邀請去八王府賞梅的女子們,紛紛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幻想著哪一日能夠于司儒墨再來一個偶然相逢,郎情妾意,嫁入八王府。
「司儒墨,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唐水煙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雲淡風輕的司儒墨,拳頭磨得咯吱咯吱的響,恨不得下一刻就招呼到司儒墨的臉上。
「煙兒,你這是在嫉妒嗎?」司儒墨雙眼一亮,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忍了這麼久的胭脂水粉的嗆鼻氣味,終于是有成果了?!
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唐水煙已經懶得看這蠢貨了,「王爺要是想女人了,只要說一聲,這京城里等著替王爺添香的女子怕是能一直排到城門口。」
嫉妒?她才沒有!她只是有點……不爽!
「只是王爺可別忘了皇上的旨意,三個人一起做的事情,您不能就全丟給我和寧大人了不是。」
司儒墨瞬間垮下一張臉,之前激動和喜悅瞬間被濃濃的失落所替代,原本還精氣十足的聲音,頓時就像是那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那件事你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你到底有什麼分寸?你到底想干嘛?那一天我們不是都說得好好的了嗎,各自去準備,這就是你的準備?每天流連在不同的花樓里?」唐水煙肺都要氣炸了,以前只覺得這人一根筋,腦子不會打彎,現在看來根本就是蠢貨一枚,還不知輕重,不分主次。
司儒墨張了張嘴,像是要解釋些什麼,卻有不長眼色的小廝在這個時候戰戰兢兢的湊了過來,道︰「王爺,添香樓的如嫣姑娘送來了帖子……」
唐水煙雙手環胸冷冷的看著司儒墨,真是說什麼來什麼,你看你的相好的來找你了。
司儒墨突然覺得太陽穴有點疼,他拿過了小廝遞上來的帖子,也沒看,擺擺手就讓他退下去了。另一只手輕揉著太陽穴,語氣也軟了許多,「煙兒,你相不相信本王?」
「你什麼都不說就讓我相信你,司儒墨,你以為你是誰?」唐水煙是真的生氣了,憑什麼要讓她無條件的相信?
是啊,他以為他是誰?他司儒墨在唐水煙最虛弱的時候離開她去了戰場,他憑什麼讓她無條件的相信自己?
看著突然之間沉默不語的司儒墨,唐水煙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此時司儒墨手中的帖子在她看來是那麼的刺眼,「怎麼,還不趕緊去?」
司儒墨捏了捏手里的帖子,最後還是一咬牙,沒再說什麼的轉身走了。
唐水煙氣不過的沖著司儒墨的背影冷哼了一聲,去吧去吧,被夢如嫣毒死最好!
「師妹,你吃醋了?」月璃從後面冒出來,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奇的叫道。
「呸!你看錯了!」形象啊教養啊此刻都被唐水煙扔到腦後了,她煩躁的坐了下來,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涼水,這才覺得好了點。
「師妹,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月璃狀似心痛的捂著心口,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唐水煙,那雙眼里滿滿都是指責︰你剛才那說話方式哪像是個高門閨秀,太對不起師兄我平日的教導了。
好一會兒才順了胸口那團氣,想著之前司儒墨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唐水煙便蹙緊了娥眉,「司儒墨……他到底想做什麼?」
突然一陣鈍痛從額頭上傳來,唐水煙反射性的捂住額頭,詫異的看著對面的月璃。距離額頭不足四指寬的地方還有月璃沒收回的手。
「師兄,打頭會變笨的。」唐水煙不滿的說道。
「我又沒打,不過是輕輕彈了一下。」月璃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輕輕彈了一下?那怎麼那麼疼!紅了,現在肯定已經紅了!
郁悶的揉著額頭,唐水煙那雙水汪汪的貓兒眼控訴的看向月璃,太過分了,你太過分了。
「師妹,師兄早就和你說過,有時候不要考慮那麼多,但憑心行事。」月璃難得做了一回開導的人,他覺得今天又積德行善了,恩,他果然是好人,「你覺得,司儒墨是什麼樣的人?」
司儒墨是什麼樣的人?
最開始只是傳聞,天之驕子,有勇有謀,手下的軍隊矯勇善戰,幾乎被奉為戰神一樣的人。可是接觸了之後,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就是個笨蛋。想事情從來不轉彎,直來直去,還不撞南牆不回頭。現在居然還讓夢如嫣玩弄在股掌,讓她忍不住懷疑,之前那些關于八王爺是多麼有謀略的傳聞是不是都是假的?
「師妹,你真的有去了解過司儒墨嗎?」
唐水煙回過神,月璃卻早已經離開,只有那句話一點一點的滲進了心里。
她真的,有認真的去看過司儒墨,了解過他嗎?
……
添香樓。
夢如嫣側躺在臥榻之上,盡管施了淡妝,面色看起來依舊有些蒼白。心口處依舊隱隱作痛,她柔柔一笑,虛幻的如同海面上的泡沫。
「你身子不好,就別起來了。」看到夢如嫣掙扎著要起身行禮,司儒墨面上劃過一絲心疼,走上前去扶住了她的身子,就勢就在夢如嫣的身邊坐了下來。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司儒墨的手輕輕搭上了夢如嫣的手腕,將那縴細的皓腕收在了手心。
夢如嫣雙頰染上了淡淡的紅色,那屬于人體的溫暖透過二人相觸的肌膚緩緩傳來,冰封的心第一次有了絲絲的松動,或許是因為,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第一次有人如此溫柔的對待她……
「王爺……」抬起眼,看到的就是司儒墨那儒雅溫潤的笑容,那雙狹長的鳳眼像是蘊藏了千言萬語,如同春夜的星空,神秘而易變。
司儒墨輕輕將她摟在懷里,目光卻順著半開半掩的木窗望了出去,那方向,正是添香樓的後院。
……
無論是有著怎麼樣的流言風語,都絲毫影響不了京城百姓的生活,哪怕是天子腳下,朝堂的風雨都距離普通百姓的生活如此之遠。
先前的糧草被劫,皇帝下令重新調集了糧草,終于在今天,自京城出發,再一次的運往了南方。
不同于上一次相對秘密的行動,這一次甚至可以說是大張旗鼓。皇帝甚至出了皇宮一直行到了南城門,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看著整齊列隊的,穿著黑甲的士兵,即便是站在遠處,依舊能夠感覺到那玄鐵一般的鎧甲上散發出的懾人寒意。
皇帝的聲音並沒有內力,卻依舊有著天子的威儀,劈開冬日寒冷的空氣,清晰的傳達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遠處,唐水煙披著狐裘披風,身邊站著的是同樣披著大氅的寧之盛。
寧之盛有些詫異的看向唐水煙,「王爺怎麼沒來?」
提起這個就來氣,自從那一天兩人不歡而散之後,司儒墨回府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即便是回府了,也都多在深夜,一身疲憊,衣服也不甚整潔,真不知道他一整天在府外轉悠到底是做什麼去了。
「不知道!估計還在哪個溫柔鄉醉著呢。」唐水煙哼了一聲,直接轉了話題,「人手都安排好了嗎?」
寧之盛忍不住側目看了眼唐水煙,好濃的酸味,「自然是都安排好了。這次一定能將那一伙人一網打盡。」
唐水煙點了點頭,此時皇帝已經擺駕回宮,那浩浩蕩蕩千人的隊伍運著沉重的糧草,一步一步緩慢卻又堅定的向著南方進發。
唐水煙上了馬車,卻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回八王府。吩咐了車夫隨意的在京城里轉轉,就靠在了馬車壁的軟墊上,閉著眼,听著車輪壓過青石板的聲音,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听說八王爺昨日又留宿在添香樓?」
「可不是嗎,听說添香樓的花魁如嫣姑娘,滿月復才華,雖不是絕色傾國卻也是清雅美麗,難怪這麼得八王爺的喜愛。」
「可不是嗎。那添香樓是什麼地方,能一連好幾年都成為那里的花魁,那女子肯定是無比的優秀。」
……
種種議論,即便是你不想听,也依舊毫無忌憚的鑽進了唐水煙的耳中。一旁的石榴有些不安的看著唐水煙,有些恨外面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小姐,您別听那些人胡說……」
「王爺昨兒個什麼時候回來的?」唐水煙揉了揉眉心,她覺得現在越來越看不透司儒墨了。如果說之前她還有自信司儒墨與夢如嫣是逢場作戲,那麼如今,她也有些不確定了。
——師妹,你真的有去了解過司儒墨嗎?——
月璃這句話再一次在心底響起,攪得原本就不甚平靜的心湖一陣心煩意亂。原本緊閉的眼猛然睜開,深呼吸了幾次,卻依舊吐不出胸口的濁氣。
「去添香樓。」
不管怎麼說,就像是月璃說的,有些事情只是耐心的等待,或許永遠都是僵局。既然恩麼想都想不明白,不如直接付諸行動。
石榴倒是有些開心,不管怎麼說,她家小姐要去給那個不知好歹,不知身份的妓子一個教訓,這讓她覺得特別的揚眉吐氣。
馬車穩穩的停在了添香樓的門口,寬大的車身很好的隔絕了路上行人的視線。守在門口的小廝認出了唐水煙,趕緊轉身跑進去找嬤嬤,誰知道這尊佛是不是又來鬧場?上一次添香樓可是成為了笑話,被人笑了很久呢。
嬤嬤接到風聲趕緊就出來了,一看到唐水煙坐在正廳之中,邊上站著石榴,天香樓內的客人或以扇掩面,或眼角偷瞄,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這邊。
深吸了一口氣,嬤嬤打起了十萬二分的精神,這才換上了一張笑臉,甩著手里的帕子就迎了上去,「喲,這不是八王妃嗎?什麼風兒把您給吹我這里了。」
「怎麼,不歡迎?」唐水煙似笑非笑的看著嬤嬤,呷了一口茶水,道,「不是說你這添香樓白天做的就是普通的酒樓生意?難道本妃還不能來了?」
嬤嬤一噎,干笑了兩聲,「您這是說的那兒的話啊,只是今兒個八王爺不在這里,您若是要在這里用膳的話……」
這話說的,直白了點就是八王爺不在我這,您還是早點回去吧。
可唐水煙就不,她換了個更舒服些的姿勢,靠在椅背上,「本妃今日來,是來找嬤嬤的。」
「找我?」嬤嬤心底直打鼓,沒事找她干什麼呢?
「自然。」唐水煙點了點頭,一只手輕輕搭在一旁的桌上,縴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本妃今日來,是想替如嫣姑娘贖身的。」
贖身?!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僅是嬤嬤,就連添香樓里那些裝模作樣偷偷看熱鬧的食客們,也都驚訝的顧不得掩飾,直直的看向了唐水煙。
「贖……贖身……?」嬤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有些為難的笑了笑,「王妃,我們添香樓的姑娘,都是不贖身的。」
「不贖身?」唐水煙確認一般的重復了一句,音調微微有些上揚,「可是本妃怎麼听說,就在前兩天,城南的李家就贖走了這兒的姑娘?還不止一位。」
嬤嬤瞬間汗顏,這唐水煙還真是盯上了她這添香樓,這點兒風吹草動都知道。
「這……這樓里的姑娘若是願意跟著走,那麼就另當別論了。」嬤嬤小心翼翼的斟酌著用詞,「只是這如嫣姑娘……」
「如嫣姑娘是否願意,嬤嬤難道不應該差人去問問?」唐水煙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沒有留一絲退路給她。
「是,是,老奴這就差人去問。」嬤嬤連連點頭,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人,讓他趕緊去後院喊人,把這邊的情況說給夢如嫣听。
如今尊上不在,究竟該如何處理,她一個人實在無法拿主意。
那小廝急匆匆的去了後院,許久都沒有回來,照理說這添香樓雖然佔地不小,來回一趟卻也用不了這麼久的時間。可唐水煙就是有耐心,一點也不焦躁的等著,悠悠閑閑的,與一旁嬤嬤急躁的神態儼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終于,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隨著一陣珠簾打起的脆響,夢如嫣那病弱扶柳的身姿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煙綠色的衣裙,白色的抹胸,腰上墜著羊脂玉的環佩,額間一抹月皓石的額墜,娉娉婷婷,哪怕是面色稍顯蒼白,依舊美的讓人憐惜。
「奴家見過王妃,王妃萬福金安。」
夢如嫣盈盈一拜,許是牽扯到了心口的傷口,原本就蒼白的面容上劃過一絲痛意。唐水煙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沉吟了半響,這才開口道︰「起身吧。」
看著夢如嫣起了身,恭順的退到一側,唐水煙才接著說道︰「本妃今日來是想問,你可願意跟隨本妃回府?」
夢如嫣看向唐水煙,像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唐水煙微微一笑,「本妃看王爺如此喜愛如嫣姑娘,不如就入了我八王府,你我也好一同伺候王爺。畢竟……」她頓了頓,環顧了一圈四周,紅唇上揚的角度,便是更加的彎了,「總是來這樣的地方,對王爺的名聲也是不好的。如嫣姑娘,你說呢?」
夢如嫣嘴角的笑意一僵,唐水煙這話什麼意思?
忍下了心中的怒氣,她柔柔的開口,「王妃說的是。只是這贖身畢竟不是件小事,不知王爺的意思……」
「本妃的意思就是王爺的意思,既然如嫣姑娘已經答應了,嬤嬤,」唐水煙直接截斷了夢如嫣的話,轉頭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嬤嬤,道,「多少銀子,你開個價吧。」
唐水煙說的明明就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听在夢如嫣的耳朵里,怎麼听怎麼刺耳。她夢如嫣,就真的成了那可用金錢銀兩交換的——貨物!
「這……」嬤嬤搓著手,夢如嫣可不歸她管,她不敢說啊。
「無論多少銀兩,我八王府都出了。嬤嬤你就開個價吧。」唐水煙笑的高傲,在這樣的時代,奴籍的女子只有待價而沽的命運,與那市場上的牲口,沒有二異。
嬤嬤這邊還在猶豫著,那邊忽然有人高唱︰「八王爺到——」
司儒墨兩眼都是血絲,猩紅著一雙眼,眼下還有深深的黑眼圈。一身錦服襯得是玉樹臨風,即便是圍繞周身的深深倦意,都不會折損分毫。
自從那日的不歡而散,唐水煙已經許久沒有好好打量司儒墨了,今兒個乍一見他這幅模樣,不免暗中吃了一驚。
這些日子他到底在做些什麼?竟然將自己累成了這樣!
那一份驚訝一閃而逝,快的沒有任何人能看見。唐水煙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司儒墨微微福了福身子,「妾身見過王爺。」
司儒墨擺了擺手,原本低醇渾厚的聲音此刻帶著疲憊的沙啞,就像是海邊沙灘上的黃沙,在紙上劃過的聲響,「免了,你今兒個怎麼跑這里來了?」
「妾身自然是來替王爺分憂來了。」盡管在心中不停的告誡自己,司儒墨已經很累了,可唐水煙的話語仍舊是忍不住的有些尖銳,帶著淡淡的怒意和埋怨。
「為本王分憂?」司儒墨瞬間模不著頭腦,本來就極度疲憊的大腦此刻更是覺得思考不能。
唐水煙點點頭,一臉的真誠,「正是,這不,正和嬤嬤說到一半呢,王爺您就來了。」
司儒墨頓時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糾結的嬤嬤,無聲的詢問著這到底怎麼回事,讓她說個清楚。
「王爺,王妃突然來我這添香樓,執意要給如嫣姑娘贖身呢。」嬤嬤擦擦額角的汗,只覺得眼前這狀況簡直就是一團亂,看得她都要暈了。
倒是夢如嫣此時卻是上前了半步,心口的疼痛讓她不自覺的捧著胸口,那模樣更是我見猶憐,只可惜,司儒墨那雙眼中,在濃密睫毛的遮掩下的眼中,卻只有無動于衷的漠然。
「王爺,王妃方才說……要贖了妾身,接回王府一同服侍王爺……」說著說著,夢如嫣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低垂的頭幾乎都要埋進了胸口,自然的也沒看到司儒墨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諷。
司儒墨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唐水煙,那眼神,恨不得將她給吃了。
「她——說——你——要——替——本——王——納——妾?」司儒墨一個字一個字的,幾乎是咬著牙從縫里擠出來一般,幾乎都可以用肉眼看到他身後熊熊燃燒的,名為怒火的火焰。
一旁的嬤嬤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唐水煙卻好像絲毫沒有感受到這份毫不掩飾撲面而來的怒意,睜著水汪汪的杏眼,一臉無辜的看著眼前已經氣到發抖的司儒墨。
「王爺這是怎麼了?」她的聲音里滿是無辜的不解,還帶著絲絲的委屈,「妾身听聞王爺這些時日一直宿在如嫣姑娘這里,相比是非常喜歡的,所以特地來向嬤嬤贖身,接回家替王爺暖床呀。」
唐水煙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眼底閃爍著慧黠的光芒。
看她多大度多賢惠,一听說司儒墨有了紅顏知己心頭愛,就立刻沖了過來,哪怕搶也要給他搶回家養著,方便天天看!
司儒墨肺都快氣炸了,他是想看到唐水煙吃醋,可並不像給自己後院添一堆莫名其妙的女人。況且這女人腦袋里到底都裝著些什麼?哪有這麼積極給夫君納妾的?
司儒墨氣得嘴唇抖了抖,面色黑如鍋底。
「你……你……好樣的!」
他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將自己推到別的女人的懷抱里?他以為那一日他說的已經夠清楚了,她為什麼不相信他?為什麼不來問問他?只要她一開口,他現在做的一切,他會毫無保留的全盤托出,沒有一點隱瞞。
為什麼她可以與月璃無話不談,對他卻總是如此迂回,繞著圈子。他才是她的夫君,他才應該是她最親密的人,不是嗎?
司儒墨深吸了幾口氣,收在袖中的拳頭松了又緊,忍了又忍,最終重重一甩衣袖,奪門而出。再呆在這里,他估計就會被氣瘋了。
自始至終,司儒墨都沒有再去看一旁的夢如嫣,就連決然離去時,都沒有想到這對于夢如嫣來說是多難堪直白的回答。他氣沖沖的除了天香樓,直接回了八王府,全然不顧身後滿臉傷心淚的夢如嫣和那個笑得如偷腥狐狸一般的小妻子。
似乎只要遇上唐水煙,他司儒墨就永遠只有忍氣吞聲的份!
直到司儒墨走遠了,唐水煙才轉過身,滿臉歉意的看著夢如嫣和嬤嬤,道︰「真是抱歉,都是本妃擅自揣測了王爺的心思。竟是沒想到王爺竟然沒有這樣的心思……」滿意的看著最後一絲血色徹底從夢如嫣的臉上褪去,那雙勾人的水眸里此刻只剩下滿滿的難堪和心碎,「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叫上了在一旁看戲看了許久的石榴,唐水煙就如同來的時候一般,毫無預警的離開了。
八王府中,月璃看著方才飛鴿送來的紙條,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
他家師妹可真勇猛,這回八王可氣得不輕。早知道之前就不給司儒墨出那些注意了,要是日後被師妹知道了,還不把他毒的連無名城的門朝那開都不認得?
想著就滲人,抖了抖趕緊把手里的紙條握成了一團,掌中一用力,便被內力切成了粉末,消散在了空氣中。
------題外話------
嗷!沒想到咱還能收到月票,感動的內牛滿面!謝謝瀟湘之雪親和600867親的月票,抱住麼麼╭(╯3╰)╮
這篇文即將步入尾聲,本來就沒打算寫很長,想寫一個相對輕松的故事。入V的時候已經寫到了大綱2/3的地方,也沒打算因為入V就拉長戰線,所以如果我能一直保持這樣的速度,大概在11月15日之前一定可以完結了~
文中所有的伏筆都會交代,非主線人物的事情不會詳細寫了哦,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比如大家都愛的師兄~),完結後會休息一段時間,如果還有精力大概會更幾篇免費的番外。
最後今天是10月的最後一天,咱也在這個月里又老了一歲……囧,貌似沒啥關系(喂!)
最近更文都挺遲的,因為笑是現寫,如果太晚大家就第二天再看吧,好好休息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