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點一點的吞噬了地面的燈光,當最後一盞燈火被輕輕吹滅,整個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一片雪白折射的瑩瑩之光。
黑甲的軍隊沉默的走在寬敞的官道上,四周群山環繞,只見茂密起伏的延綿森林,寂靜的,只听得見那沉重的腳步踩在地面上的聲音,以及車軸緩緩轉動的聲音。
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沉默的保持著固定的節奏,向前走著。北風呼嘯,吹動著四周的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落雪聲不斷的傳來,砰砰砰的挑戰著人的神經。
幾乎就是在一瞬間,兩側竄出了倍數于軍隊的黑衣人,如潮水一般瞬間淹沒了黑甲軍隊,連輕微的悶哼都幾不可聞,沉重的黑甲倒在了雪地上,殷紅的鮮血從盔甲內流了出來,將雪地染成了大片大片的血海。
八王府。
唐水煙一臉陰沉的坐在那里,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就連石榴都盡可能的躲得遠遠的,生怕被掃到台風尾。
已經這個時候了,司儒墨仍舊沒有回來。自從他從戰場回來後,兩個人就好像是陷入了僵局一般,相互的試探,防備,最終卻仿佛將這份愛越推越遠。
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唐水煙長長地舒了口氣,茫然的看向四周,只覺得一片窮途末路。
或許真的是到了盡頭了……
這麼想著,或許,等這件事結束了,她該離開這里。走到這個地步,不是一個人的責任,兩個人都有錯,她有解不開的心結,他也有不願意說的秘密。
不是沒想過,司儒墨不可能真的是如同他所表現出的那樣,可,那又如何?
「王妃,寧大人來了。」
思緒瞬間被打斷,唐水煙點了點頭,讓石榴將寧之盛引進來。就看到門一開,室外冰冷的風雪瞬間灌進了室內,寧之盛踏著冰寒的氣息,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他步履匆匆,走至唐水煙的面前,還未站定,就說道︰
「果真如王妃所料,他們再次出手了。」
「都安排好了?」唐水煙面色一正,專心于眼前的問題,「可有什麼遺漏?」
寧之盛搖了搖頭,「請王妃放心,一切按照計劃行事。今晚應該就能直搗黃龍,滅了他們的老巢。」
看寧之盛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唐水煙好笑的搖了搖頭,「看到王爺了嗎?」
「呃……沒有。」寧之盛撓撓頭,他就最開始部署的時候見了司儒墨一面,還被耳提面命一定要寸步不離唐水煙的身邊,好好保護她。
寧之盛當時很詫異的看向司儒墨,先別說唐水煙在後方就沒什麼危險,關鍵是,你擔心不能自己保護她嘛?
對于這個問題,司儒墨只是露出了一副很古怪的表情,寧之盛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那一瞬間,就連司儒墨周身的氣勢都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讓他幾乎以為眼前站著的,不是一直以來認識的司儒墨。
「本王不想讓她知道……」說著說著,臉就紅了。司儒墨尷尬的清咳了一聲,繼續說道︰「一個大男人的,和個女子一般瞻前顧後的,豈不是讓人笑話。況且本王讓你保護她是為了她的安全,今天晚上注定了不太平。本王和煙兒剛吵過架,這若是讓她知道了,本王的面子豈不是都沒了。」
「……」寧之盛瞬間石化了,您怎麼總是在奇怪的地方別扭啊王爺!
太陽穴有些疼,從回憶中回神的寧之盛看著面色有些暗淡的唐水煙,嘴唇嚅了嚅,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這渾水還是不要趟的好。
——砰——
——啪——
巨大的煙花陡然綻放在京城的上空,刺眼的光亮在那一瞬間將大半個京城變為白晝,有些還未熟睡的人紛紛探出頭看著天空那巨大的花火如同瀑布般燃燒旋轉著落下的奇景。
唐水煙眯起眼,剎那的光華不過轉瞬即逝,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京城重新變為了一片黑暗。
「開始了……」
……
黑衣人將那些糧草緩緩的運進了京郊的一座廢宅,破敗的門前雜草叢生,黑洞洞的門里仿佛下一刻便會有孤魂野鬼哀嚎著竄出來。
這是一座哪怕從門前路過,都不會想要多做停留的宅邸。
那些黑衣人就像是幽靈一般,沉默著將那一車車沉重的糧草運了進去。
添香樓的嬤嬤站在一口枯井邊上,看著最後一車糧草運進宅邸,這才點了點頭,「尊上說了,一車都不能少。全都在這兒了吧?」
站在隊伍最後的黑衣人,明顯比其他人要年齡大了些,他鄭重的點了點頭,用眼神請示嬤嬤接下來該如何。
嬤嬤粗粗的數了數,再一次確定萬無一失之後,這才松了口氣。借著淡淡的月光,她向後退了幾步,腳在井邊的某個地方用力的踩了三下,只听見轟隆隆的一陣巨響,就連地面都有些搖動,如同地震襲來一般。可除了嬤嬤有些站不穩的晃了晃,其他黑衣人卻好像完全不受影響,堅實的下盤昭示著這些人的武功果真是扎實深厚。
一陣地動山搖之後,原本是枯井的地方突然變成了一個寬敞的,直通地底的地道。兩旁每隔五步便燃著一個巨大的火把,從地道內隱隱還有陰濕的風一陣一陣的吹來,伴隨著嘀嗒水滴聲的回響,讓那黑色的深處變得像是怪獸的口,等著獵物自動送上門,再一口吞了。
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嬤嬤下意識的來回搓著自己的手臂,像是要竭盡所能的壓下心頭莫名的慌亂一般,抬高了聲音,大著聲說道︰「快點運進去,尊上還等著我回去復命呢。」
她走到距離最近的車旁,那上面乘著一個巨大的巨大的木箱,嬤嬤皺了皺眉,有些懷疑的看著一旁的黑衣人,「你確定里面都是糧草?若是弄錯了,尊上的怒火可不是你我能夠承擔的。」
那黑衣人不耐煩的看了一眼嬤嬤,眼里的殺氣與怒意一閃而逝,卻攝人心魂。他抬起一只手敲了敲箱子,發出了空空的聲響,意思你要是懷疑,何不打開看一看?
嬤嬤也正有此意,她接過一旁的人遞過來的匕首,用力砸開了木箱上面的鎖,一伸手就將木箱打開了。
伴隨著吱嘎一聲,木箱中的內容瞬間暴露在周圍,月光讓嬤嬤的身影投射在了木箱中,形成了一道黑影。她仔細的瞪大了眼,想要看清楚木箱里面的情形,卻在下一瞬,瞳孔急速擴大,撐著蓋子的手也想要松開,身子飛速向後退去,卻依舊沒有來得及。
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如破竹之勢瞬間貫穿了嬤嬤的心髒,她驚恐的張大著嘴,想要說什麼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原本扶著木箱蓋子的手此時緊緊的握住插入自己心口的劍身,仿佛只要將其拔出,這一切就可以作為沒有發生的事情一樣。
木箱里伸出了一只手,直接掀開了即將合上的箱蓋,用力一頂,只听到 的一聲,就像是一個信號,滿宅的木箱全部被打開,還有那些成捆的糧草,也如同爆炸了一般,震裂了外面捆著的繩子,多于宅內黑衣人幾倍數量的暗衛紛紛躍出。
不知是誰從懷中掏出了信號煙火,用力一拉,就看到一個亮得刺眼的白色光球飛速沖上了天空,然後砰啪一聲巨響,在頭頂處展開,四周頓時亮如白晝,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和與之勢均力敵的暗衛沾滿了整座廢宅,虎視眈眈的瞪著對方,手中的武器已經按耐不住的發出了嗜血的吶喊,對面敵人的面容,此刻看得那是那麼的清晰。
當最後一絲亮光湮滅,黑暗重新降臨的瞬間,不知是誰最先動了起來,打破了平靜。
一時間,血雨腥風,揚起的雪染上了紅色,月亮都仿佛被這密集的劍光遮住,兩方人馬都不弱,也因此戰斗才更加的激烈。兵刃相接的聲音怕是在很遠的地方都能依稀听見,生命在這里燃燒綻放,最後歸于塵土。
這是一場毫無聲息的戰斗,只有刀刃與刀刃踫撞的鳴響,沒有喊殺,沒有求饒,沒有痛呼,一切都那樣安靜,安靜的詭異,卻也越發的襯托著兵刃相接的清脆。
廢宅之中,只在瞬間便成為了人間地獄。
……
添香樓。
夢如嫣一襲黑色的緊身衣,站在雕花的窗戶邊,看著巨大的信號煙火綻放在黑夜的空中,眼中刷過一抹痛色。
終究還是被算計了……
「唐水煙……」咬牙切齒的聲音,帶著一種仇恨。這個女人給了她這輩子最大的侮辱和最不堪的回憶,甚至就連尊主都護著她,這一次的行動,若是說最初只是為了取回八王府的那封信,那麼如今,已經變了質。
夢如嫣的手上握著一把通體幽藍的匕首,頂端瓖著一顆綠的發黑的寶石。她從懷中抽出了一方絲帕,細細的擦著匕身,當她終于做好這一切的時候,窗外的信號煙火也恰好滅了最後一絲光亮。
夢如嫣將絲帕扔在了地上,匕首收入鞘中,藏入後腰。拿起桌上的黑色的蒙面巾,覆住了那張姣好的面容,最後環視了一圈這已經呆了許多年的添香樓,一瞬間有些不舍,卻最終咬牙狠心舍棄。
從懷中抽出了一個火折子,點燃了火焰便扔在了地上。原本便被火油浸透的地板瞬間燃燒了起來,火勢在不停的風中越長越高,僅是一會兒的功夫,整個閣樓便成為了一片火海。
夢如嫣縱身一躍,身輕如燕,融入了這片黑色之中。
她的目標是——八王府。
……
這一霎那的白晝同樣傳到了司儒墨的身邊,他負手而立,仰首看著天空。微抿的唇線看不出息怒,那雙狹長深邃的鳳眼中,此刻如同千尺的深潭,黑黝黝的,望不到底。
「尊上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看著那最後的光芒如流星一般轉瞬即逝,司儒墨收回了目光,轉過身,看向了不遠處巨大松樹投下的陰影之中。
「哈哈哈,八王爺果真是名不虛傳。」沙啞的聲音摧枯拉朽,先是早就腐爛的內在,听的人不舒服的泛起雞皮疙瘩。
一個身影緩緩的自那大片的陰影中出現,最先是一雙鎏金的踏雲靴,緊跟而上的是白色的錦袍衣擺,然後是翡翠石金玉腰帶,最後,那人整個的出現在了淡淡的月光之下。
與聲音截然相反的是,這個男人意外的年輕。他有著一張很好的皮相,比女子還要細膩的肌膚,劍眉斜飛入鬢,眼角一顆黑色的淚痣,挺直的鼻梁,微微上揚的薄唇,若不是他眼中那令人厭惡的陰邪氣息,此男當真是一代美男子,甚至于比之月璃,都絲毫不遜色。
「洪毅。」
司儒墨緩緩的吐出了對方的名字,仿佛是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面上絲毫沒有驚訝的神色。
「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洪毅笑了,潔白的牙齒整齊的排列著,那是一個很干淨的笑容,就像是記憶中鄰家的少年,讓人忍不住的生出了幾分想要親近的念頭。
司儒墨就那麼淡淡的看著洪毅,他的眼神並不凌厲,他的面色也可以稱得上的雲淡風輕,可就是不知為什麼,洪毅覺得,這四周的氣壓硬是下降了好幾度,這讓他唇畔的笑意變得有些僵硬。
「不知八王爺究竟是如何知道的?」收起那份笑意,洪毅給人的印象便瞬間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就像是原本覺得是溫暖的向日葵,靠近了卻發現那不過是一只仗著血盆大口的毒舌,「還請賜教,讓在下知道,究竟輸在了哪里。」
「洪元帥不是一個會因為威逼利誘,就叛國的人。」
自從在軍營中洪元帥叛國那一刻起,司儒墨就隱隱察覺到了這一切。洪元帥此人剛正不阿,忠心愛國,若不是為了唯一的愛子,他短短不會通敵叛國。
洪毅似乎有些驚訝,沒想到僅僅憑著這一點,司儒墨便能想到那麼多。他怔愣了一下,啪啪的拍起了掌,贊賞道︰「八王爺被稱為智勇雙全,果真是當之無愧。」
司儒墨冷哼一聲,對于洪毅的「贊揚」不至于評。
「這麼說來,關于夢如嫣,王爺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洪毅看著司儒墨,緊緊的盯著他的眼楮,像是不想放過絲毫的情緒變化,「那為什麼,還要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既然八王爺那麼早就猜到了本尊的存在,如今甚至能夠不驚動任何人的來到本尊的後院,完全沒有必要陪著夢如嫣出演那麼……愚蠢的戲碼不是嗎?」
北風驟起,吹起了地面上還未凝結的粉雪,隨風飛舞的二人的長發有那麼一瞬間阻隔了彼此的視線,擋住了洪毅瞬間變得復雜的視線。
司儒墨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拋出了一個問題,「若是本王沒有按照你的劇本走,你是不是就會把目標換成煙兒?」所以,他寧願做個傻瓜,也不願意將這份危險轉移到她的身上。
洪毅一怔,那雙眼中的復雜情緒像是形成了一個漩渦,飛速的旋轉著,將一切的情緒都吸進了心底,最後歸于平靜。
「哈哈哈——!沒想到天之驕子竟然是個情種!」洪毅突然笑了,仰天大笑,甚至于他笑得過于激烈,冰冷的空氣驟然抽進了肺里,引起了一陣咳嗽。
司儒墨並沒有說話,他只是冷眼的看著洪毅,看著他邊笑邊咳,直到眼角滲出了淚水。一時間,這原本寂靜入水的庭院就好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一般,也不知道洪毅究竟是笑了多久,終于漸漸地,漸漸地,就如同潮水逐漸退去一般的,停止了笑聲。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除了我?這樣不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司儒墨,你究竟想要什麼!」驀然抬起的臉,洪毅猩紅著一雙眼,惡狠狠的盯著司儒墨。那雙眼里寫滿了不甘,還有許許多多復雜的情感,愛恨痴嗔,似乎在那一瞬間將他的心漲得滿滿的。
司儒墨看著洪毅,陰測測的笑了,那笑中帶著一眾快意,毫不掩飾的,張揚肆意。
洪毅盯著司儒墨,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開出一個洞,忽然,他的面色一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退了幾步,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司儒墨,幾乎不想承認他方才猜測的那個答案,「你是為了……給煙兒報仇?」
「你沒有資格叫她煙兒。」司儒墨終于笑了,那樣的嗜血瘋狂,「當年護國公府的毒,是風家下的吧?還有那一次在第一樓,陳馨下的毒……你們讓煙兒痛苦了那麼多年,這筆賬,不該好好算算嗎?」
他裝傻充愣了那麼久,終于徹底查清了風家想要查的那件事,今晚,風家就會徹底從東欒國的土地上消失。
洪毅瞬間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揪著司儒墨的領口大聲問道︰「‘他’在哪?!你們把‘他’怎麼了!」
司儒墨冷笑一聲,捏住洪毅的手,微微一用力,便毫不費勁的將他的手拽開,「你覺得,本王還會讓‘他’活著?」
「不……不……這不可能……你不能……」洪毅就像是失了魂一般,不停的向後退著。他們籌劃了這麼多年,動用了這麼多人,甚至制造了那麼多混亂,就是為了帶走‘他’,可如今,‘他’竟然死了?!
「本王為什麼不能?」司儒墨步步緊逼,直直的將洪毅逼到了牆角。
這次風家費了那麼大功夫,饒了那麼大圈,不就是為了帶走那個人?那封信在他八王府的密室里那麼多年,難道他們還覺得自己不會看?當年皇上肅清後宮,就是因為出了南雀國的奸細。那後妃是風家的嫡女,育有一個皇子,那一晚的大屠殺,風家女托了親信將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出宮,卻沒能離開東欒國,那親信便死了。
之後便是很常見的故事,那孩子流落在了民間,風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找到了,如今想要帶回去,可,他怎麼會讓風家如願?
「你就為了這個……就為了這個傷了煙兒的心?」洪毅突然慘白著一張臉,扯出一個笑容,嘲諷的看著司儒墨。
無論你再怎麼找借口,傷了就是傷了,再怎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又如何,在你司儒墨的心里,唐水煙怕是永遠都在第二位!
「本王說了,你沒有資格喊她煙兒。」司儒墨鳳眸一喊,渾身的殺意驟然爆發。他只是不想讓煙兒擔心,這件任務說簡單也簡單,卻也是走在刀尖上,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送了性命。他是男人,就應該為她撐起一片天,讓她遠離那些可能的危險,為此,他甚至可以裝傻充愣,與夢如嫣之流虛以為蛇。
可為什麼,為什麼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做錯了。或許,或許會有更好的方法。
你讓她傷心了,這個事實是永遠不會改變。
心底的那個聲音不停的訴說,日日夜夜,如同魔咒一般。
看著泣血商用的司儒墨,洪毅像是覺得非常痛快。他一掌將司儒墨推遠,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內力貫穿劍身,薄如蟬翼的筆直劍身有著妖異的美感。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銳利的劍刃,洪毅笑得扭曲,「八王爺,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他怎麼能夠讓她傷心!那個女子,那個女子是他心中最後的陽光!是他發誓永遠要守護的女子,從那一天開始,從那一刻開始,他就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讓她傷心。
所以,眼前這個男人,讓她傷心了,他就,替她教訓他!
「本王也正有此意。」
司儒墨冷笑一聲,手臂輕輕一震,一個手掌長度的銀色棍棒滑入掌心,只見他握緊棒身,內力灌入其中,那棍棒竟然就瞬間伸長,變成了一柄長槍。
司儒墨將槍頭對準了洪毅,緩緩地壓下了身子。
洪毅將軟劍橫在胸前,輕笑一聲,只見他一躬身子,就像是離弦的箭瞬間沖向司儒墨。
鏘——的一聲響,軟劍重重的砍在了長槍的槍身上,洪毅勾唇一笑,「好槍法。」
氣沉丹田,洪毅與司儒墨又驟然分開,一切不過是呼吸間的事情,洪毅微微有些喘,看著十步遠處的司儒墨,兩人飛揚的衣擺還未落下,揚起的雪沫依舊在半空中飛舞。空氣就像是一張繃緊了的弦,割得人肌膚生疼生疼的。
「八王爺,你的忍耐力令本尊佩服。」洪毅挑釁道,「能夠讓自己的女人委屈到這個程度,本尊佩服至極。」
司儒墨對于洪毅的挑釁,似乎一丁點的反應都沒有。若不是洪毅緊緊盯著司儒墨的一舉一動,絕不會察覺到在剛才那一瞬間,司儒墨握著長槍的手背上凸起了青筋。
當兩個人勢均力敵之時,先亂心者,必輸!
像是已經遇見到了自己的勝利,與司儒墨淒慘的下場。洪毅揚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在最後一片雪沫重新落回地面時,再一次的沖向了司儒墨——
「司儒墨,受死吧——!」
……
唐水煙平靜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襲黑衣的夢如嫣,「本妃沒想到,如嫣姑娘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強。」
在夢如嫣進來的瞬間,寧之盛便迎了上去,可夢如嫣不知道從哪里抓來了石榴,竟然將她點了穴道,當做盾牌一般的擋在面前。每當寧之盛看到夢如嫣招式中的破綻,手中的利劍送出的瞬間,石榴便會擋在面前,讓他只能堪堪收回了劍勢。
夢如嫣突然將石榴的穴道解開,將她朝著寧之盛的方向一推,隨即手中的匕首便跟著追出,直直指向了石榴的後心。
寧之盛本能的將石榴護在身後,卻來不及避開夢如嫣緊隨而來的匕首,那幽藍的匕身毫不猶豫的埋進了他的後心口,準確無誤。
石榴瞪大了眼楮,看著將自己護在懷中的寧之盛再也忍耐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那熱乎乎的鮮血灑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瑟瑟發抖的身子都瞬間僵直,大腦拒絕理解眼前的情況,她只是呆呆的看著寧之盛,手足無措。
「寧……寧大人……你……你……」
「丫頭,你沒事就……好。」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甚至嗆到了氣管,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那些血怎麼也止不住,不停的從寧之盛的口中流出,他的身子逐漸的變涼,力氣一點點的抽離,癱在了石榴的懷中。巨大的身體幾乎要將石榴壓垮,石榴無助的摟著寧之盛,眼中的世界逐漸模糊,她只能見到逐漸染紅的世界,還有搖曳著燭影的昏黃的天花板。
「啊——!」
那一聲淒厲的哭喊,像是直直撕裂靈魂的擺上。
夢如嫣絲毫不為所動,一雙幽深的眼看著面不改色的唐水煙,紅唇一勾,解下了面上覆著的黑色綢布。
「唐水煙,接下來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