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情王爺腹黑妃 第091章 凋零隕落(一更)

作者 ︰ 蒼生笑

夜色死一般的寂靜,世界像是在這一刻被定格靜止一般,風止樹息,本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雪中賞月的府宅,不知何時早已化為一片廢墟。

斷壁殘垣,滿目瘡痍,哪還有之前雅致的風景?

天上不知何時逐漸布滿了厚重的鉛雲,明月一點一點的退到了烏雲之後,皎潔的白光黯淡了下來,地面上大片大片的,都是成片的雲的陰影。

銀色的長槍貫穿了洪毅的肩膀,就差三指的距離,就能夠直接穿透他的心髒。

薄如蟬翼的軟劍橫在司儒墨的咽喉,再往前進半寸,必會身首異處。

「你輸了。」洪毅邪邪一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好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左肩被貫穿的疼痛,他此刻只覺得熱血沸騰,只要手中的劍再往前遞上半寸,司儒墨這個人就會無聲無息的,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洪毅的眼中染上了一種瘋狂,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劍,只要再往前半寸,只要半寸,司儒墨的存在就會永遠的被抹去,他洪毅,就能夠取而代之……

「是嗎?」

司儒墨像是絲毫不在意懸在咽喉寸前的劍刃,他勾了勾薄唇,眼中的自信就如同天空中最為璀璨的星辰。

「你……」

洪毅瞪大眼,本能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他想要迅速的離開,可身子卻被長槍牢牢地釘住。司儒墨握著長槍的手腕輕輕一轉,只听見「 噠」一聲,整個長槍的前半部分突然生出許多密密集集的銀針,就如同刺蝟身上的刺一樣,在洪毅的身體里炸開。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司儒墨再一次的轉動手腕時,那些長刺如同它們出現的瞬間一般迅速的收了回去,光滑的槍身上看不到一絲縫隙。

緩緩的將長槍從洪毅身體里抽出,失去支撐的洪毅砰的一聲就摔在了地上。司儒墨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眼神說不出的冰冷,就如同,那桿銀槍頂端凝結的血珠一般。

「若是下一次再對她出手,就不僅僅是將風家趕出東欒國這麼簡單了。」

若不是風家動了唐水煙,若不是後來月璃和他說了那些事,或許,他也不會做到這樣的地步。畢竟,各國都會有在別過的探子,只要不做的太過分,幾乎都是默認且不可踫觸的部分。

「咳……司儒……墨,本尊確實比……不上你……」洪毅艱難的抬起頭,已經分不清楚是即將走到了生命盡頭的原因,還是因為這深冬午夜衣衫被鮮血浸濕的原因,才感到那樣的寒冷,「但……本尊即使死了……也會有美……美人相伴……」

司儒墨面色陡然一變,如同駭人的羅剎一般突然揪住了洪毅的領口,絲毫不顧此時的洪毅已經奄奄一息,他這樣粗魯的舉動是否會讓對方直接魂歸西天。

「你對她做了什麼!說!」不會的,不會有事的,他已經讓寧之盛好好守著唐水煙了,不會,不會出差錯的。

洪毅歪著嘴笑了,看到司儒墨終于大驚失色的模樣,似乎心中那些怨恨也淡了一些,「即使你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

頭好沉,意識在一點一點以令人驚異的清晰感受從身體中剝離,眼皮變得異常的沉重,寒冷還是溫暖都好像再也與他沒有什麼關系了,就連那些曾經的愛恨痴嗔,都仿佛成為了別人的事情,別人的情感,他洪毅,一點一點的抽離,冷眼看著。

啊啊,原來這就是死亡……

司儒墨看著死氣越來越重的洪毅,也知道他再也問不出什麼。一咬牙,將洪毅甩在了一旁,提著槍縱身離去,直直朝著八王府奔去。

快點,再快點!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逐漸變成了一個黑洞吞噬了他所有運籌帷幄的自信。

洪毅撐著最後的模糊視線,只看到司儒墨翻飛的衣擺,幾個起落便消失了。世界恢復了一片寂靜,不知何時天上再一次開始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臉上,發上。

今年的雪……還真是多啊……

想笑,卻發現渾身的肌肉已經不再受意識的控制,逐漸黑暗的世界,在遠處好像亮起了一點光芒。

「嗚嗚——嗚嗚——娘——」

是誰,是誰在哭?

那光芒由遠及近,洪毅下意識的伸出手,在指尖輕輕踫觸到光芒的瞬間,那光芒突然擴大,照亮了他整個的世界。

夏日的陽光透過茂密的綠葉投下了斑駁的影,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蹲在樹下,哭的那樣傷心。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上氣不接下氣。

洪毅覺得他的心好痛,就像是被人用匕首狠狠地捅進去,再毫不留情的攪了一番。他那麼的想要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為她抹去臉上的哀傷,將她摟在懷里,為她遮風擋雨,輕聲安慰她說︰不要哭。

「嗚嗚——娘——」

「喂,你哭什麼?」

少年變聲期獨有的音調讓人忍不住有些想笑,他一身的華服錦衣,一臉困惑的看著那哭的一抽一抽的小女孩。

「娘親……娘親不在了——煙兒,煙兒沒有娘親了——」

小女孩抬起了朦朧的淚眼,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哭的一塌糊涂的小臉紅彤彤的,她甚至還不知道什麼是懷疑,只是將自己心中的悲傷一股腦兒的說出來。

少年有些困惑,有些遲疑,卻是最終伸出了手,將她摟在懷里,平日里注意整潔的他此刻絲毫不介意女孩臉上的涕淚會弄髒他的衣服。

就連少年自己都不知道,心中升起的這份憐惜就是竟是從何而來,不過是偶爾遇見的,甚至以後都有可能再也不會遇到的女孩子,可,卻勾起了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沒事了,以後,本皇……咳,我會替你娘親守護你的。」

洪毅收回了伸出的手,如同許多年前一樣,站在遠遠的角落,看著那相擁在一起的身影。

自始至終,他從未踏入過唐水煙的世界。

哪怕如今他即將死去,唐水煙也不會知道,甚至以後也永遠不會知道,世界上曾經有一個愛著她的男人,叫洪毅。

眼前的景色一點點變得模糊,就像是夏日在烈日底下逐漸融化的冰塊一般,最終,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啊啊,你會和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嗎?

好冷,真的好冷啊……

洪毅靜靜的躺在荒廢的宅子內,白雪已經在他身上積了薄薄的一層。他那雙眼永遠的閉上了,只留下了眼角的一滴淚水,融入了雪中,化進了血里。

洪毅這個人,在黑暗中誕生,在黑暗中成長,最終,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雪紛紛揚揚

……

司儒墨這一輩子都沒有奔跑的這樣快過,當看到八王府門口的士兵倒在地上,氣絕已久的時候,他只覺得渾身的的血液在那一瞬間都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響。

「煙兒!」

洪毅果真是留了後手,司儒墨現在只起到,寧之盛能夠撐到他趕到的瞬間。

……

時間再往前倒回一點,八王府。

夢如嫣手中的匕首上,還滴落著自寧之盛體內帶出來的鮮血。

「唐水煙,我建議你不要抵抗,痛苦才不會那麼多。」夢如嫣笑著,依舊是那樣的柔如拂柳,卻在這樣的環境中,詭異的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唐水煙緊抿著紅唇,面對著夢如嫣她更多了幾分謹慎,在心中小心翼翼的計算著自己究竟有幾分勝算。

收在袖中的手指微動,還不待那有毒的粉末自袖中飄出,對面的夢如嫣卻是露出了嘲諷的弧度。

「唐水煙,你就只有這麼點本事嗎?」她呵呵的笑著,一步一步的逼近向唐水煙,像是有些惋惜的開口道,「你覺得,我會沒有一點準備都沒有?是你太天真,還是無名城將你保護的太好?」

夢如嫣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嫉妒,對于她們這樣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來說,唐水煙這樣充滿溫暖的人,就像是晴空中高懸的太陽一般,那樣的——刺眼!

「夢如嫣,你以為你動了我,還能從這里完好無損的離開嗎?」暗紅色的粉末從袖口中飄出,無風自揚的撲向了夢如嫣,四周的家具,甚至于地面的石板都開始逐漸的被腐蝕,可夢如嫣依舊是如同沒事人一樣,就像是享受凌遲獵物的獵人,一步一步的,朝著唐水煙走過去。

「唐水煙,你說這句話,又能改變什麼?」夢如嫣輕笑一聲,「毒藥只要事先服了解藥,就不足為懼,可武功,除非你在我之上,否則我就一定能夠殺了你。」

唐水煙下意識的向後退去,不多久便撞到了堅實的牆壁上,再無退路。

此時夢如嫣已經逼近到眼前,唐水煙甚至能夠嗅到自匕首上散發出的寒意。

「唐水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夢如嫣高舉起手中的匕首,正要朝著唐水煙的脖頸狠狠揮下,卻看到唐水煙突然目光一厲,衣袖一掀,一團白色的粉末撲面而去,夢如嫣反射性的閉上眼,卻已經遲了,有些許已經進入了她的眼楮,頓時被火灼傷的感覺蔓延了整個眼部,甚至還有向內深入的勢頭。

「唐水煙,你給我下了什麼!」夢如嫣睜不開眼,只能胡亂揮舞著手中的匕首,大聲的怒吼著。

月兌離掌控的形式讓她瞬間慌亂了起來,看不見的恐懼讓她腦海中的弦繃得緊緊的,警惕著任何一個風吹草動,細微聲響。

唐水煙一個滑步,離得夢如嫣遠遠地,冷聲道︰「不過是一些石灰粉罷了。」

石灰粉,並不是毒藥,可入了眼,卻比毒藥更為可怕。

「啊——唐水煙,你毀我雙眼!」

「你若不想殺我,又如何會輪到這個地步?」唐水煙冷哼一聲,退到了另一面的牆邊。那牆上懸著一柄瓖滿寶石的長劍,雖不是名劍,卻依舊劍鋒銳利。她抽出了那把長劍,直直指向了夢如嫣的心口,「今日你我,看來只能不死不休。」

「唐——水——煙——!」夢如嫣如今就像是發瘋了的母獅,她將匕首拋到了一邊,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竹筒,拔開了桶上的蓋子,就朝著唐水煙沖了過去。

「煙兒!」

此時司儒墨正好趕到,看到夢如嫣不顧性命的就拿著一個主動沖向唐水煙,當下第一反應便是她手中的很可能是火藥,要與唐水煙同歸于盡。

幾乎是完全不用思考,司儒墨提氣瞬間沖到了夢如嫣的身後,手中的銀色長槍毫不猶豫的送了出去,徑直貫穿了她的右胸。

而正面的唐水煙,在听到司儒墨那一聲怒吼的瞬間,眼底劃過一絲驚訝,緊跟而上的便是淡淡的心安。心安于他的平安無事,也心安于司儒墨來了,她便安全了。這樣的依賴和信任,在最危急的時刻,那樣自然的流露了出來,令人猝不及防。

唐水煙手中的長劍已經收不住了,直接刺穿了夢如嫣的左胸,夢如嫣前後夾擊,只覺得喉頭一甜,鮮血便不可抑制的從體內溢了出來。身體上被貫穿的地方就像是被火灼燒一般的疼痛,那份痛楚甚至超越了此刻的雙眼,司儒墨的聲音她也听見了,司儒墨出現在這里,也就意味著,洪毅敗了。

那個站在黑夜之中,也絲毫不遜色的男人,那個在她的世界中如同神一般的男人,竟然死了。

一瞬間有些想笑,即便他們死在了東欒國,南雀國的風家本家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不過都是棋子,沒有了利用價值就舍棄,壞掉了就替換,如此而已。

到底是為什麼,拼上自己的性命呢?

或許人在生死的剎那,都會頓悟吧。夢如嫣捏著竹筒的手力氣有些松懈,軟軟的垂了下來,卻又在下一瞬間,忽然握緊揚起,毫不猶豫的全數倒向了唐水煙。

「司儒墨,你殺了洪毅,我夢如嫣也不會讓你好過——!」

那是詭異的藍色的液體,在室內的燭光下散發出了奇妙的色澤,那樣深的藍,比海還要深邃神秘,吸引著你去探尋,去踫觸,去接受。

那液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灑了唐水煙的一身。夢如嫣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睜開了雙眼,不顧那針刺一般的疼痛,朦朧模糊的視線中,隱約見到了唐水煙那被染藍的輪廓,笑了。

洪毅,黃泉路上,你可會回頭看我一眼?

我將你最愛的煙兒,為你帶來了哦。

所以,等等我吧,不要一個人走得那麼快。等等我,讓我不要總是追著你的背影,讓我看看……你的臉。

竹筒掉落在地上發出了咚咚的聲響,室內安靜的近乎于詭異,只听見了液體滴落的聲音,還有兩道粗重的喘息聲。

夢如嫣伸出手,一寸一寸的將左胸中的長劍拔出。唐水煙果真是不會武功的女子,並沒有一劍貫穿她的心髒,也沒有力氣如同司儒墨一樣讓長劍穿過她的身體。

僅是將那深入體內的利劍拔出,就好像是將夢如嫣最後的一絲力氣也用盡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整個人就像是從血海中撈上來的一般,面色蒼白,血衣刺目。她沒有回頭,只是虛弱而絕望的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利劍,橫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司儒墨,你和那個人一樣……只看的見陽光的溫暖……卻永遠……看不見……身後的影子……」

閉上了那雙什麼也看不見的眼,夢如嫣執劍的手用力一拉,隔開了喉管,整個人就像是破碎的血女圭女圭,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急促的腳步聲貼著地面傳進了耳朵里,夢如嫣滿足的听著司儒墨驚慌失措的怒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煙兒,煙兒你怎麼了!煙兒,你說話啊!煙兒!」

司儒墨抱著唐水煙癱軟的身體,無論他怎麼努力,想要讓唐水煙睜開眼,想要讓她的雙臂環在自己脖頸上,對方都沒有絲毫的反應,四肢軟綿綿的,緊閉雙眼的嬌顏泛著青紫的顏色,那樣可怕。

「啊——!」

遲了,還是遲了!若是再最開始,他就除了夢如嫣這個不穩定的因素,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是他的自負害了煙兒,是他的自傲讓他們如今走到了這一步,誰來,誰來救救她,無論是什麼樣的條件,哪怕是用他的性命做交換,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雙手奉上,只願意換回她健康的生命!

那一夜,鵝毛一般的大雪如春雷後的急雨,夾雜著冰雹 里啪啦的砸了下來,一瞬間便將那些該掩蓋的,和不該掩蓋的,全部埋在了純潔的白雪之下,不再有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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