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湊得近了,她甚至能夠感受他熾熱的氣息羽毛般落在她的肌膚之上,引起一陣陣微妙的顫栗。
然自始至終,那赭玉的眸里也未起過一絲波瀾,即便是他的指尖無意拂過她柔軟的唇,那兩泓深湖也不曾晃動半分。
他在看她,又不在看她。
他看得見她,又看不見她。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他心里究竟在想著誰,羲王後麼?
「這樣就好看多了。」
走神間,他已松開了她,轉身將那髒了的帕子放入溪水細細地洗。
「為什麼……你看起來一些也不著急?難道你不想回去麼?」
她蹲在一旁,靜靜望著他做著這些完全不似一名君主會做的事,最後,忍不住開了口。
「你知道,一國之君與亡國公主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反問她,清澈明淨的溪水中,白色的錦帕在他手中變幻著,宛如無人幽谷里綻放的蘭花。
她不由得怔在那里,卻在此時,听見了一陣聲音,飽含節奏的,震撼人心的,帶著希望的聲音……
落日長河,金戈鐵馬,忽然間,便想起了這一句。
她能看見,西邊不遠處,正有無數暗影急速逼近,宛如錢塘江潮奔騰而來,在她迷離的眼波中,向那人身後慢慢收攏。
許多年以後,時光的印記漸漸褪色,她卻依然無法忘記那一日的場景。
「那便是——」
成千上萬戎裝兵士伏跪在身後,在那響徹野原的萬歲呼聲中,那著一身淡雅白衣的人,便這般緩緩地立起身來,迎著金紅旭日,抖開手中洗淨的錦帕,側臉朝她笑了一笑。
「他永遠不會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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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陛下送了東西來呢!」
就這般歡欣雀躍地呼喊著,一抹粉色的倩影宛如采蜜歸來的蝴蝶一般,穿過重重門廊,穿過層層羅紗,繞過雕玉屏風,最終來到床前,將手里的物事笑盈盈地遞上。
那是一個精致的紅漆木盒,上面以精湛木工雕出奢華而絢麗的百鳥朝鳳,用金絲細細地描了線,又有瑪瑙翡翠點綴其上,光是這盒子本身,便已價值不菲,不知里面裝著的,究竟是如何舉世無雙,價值連城的寶物?
「咳……給我吧。」
一陣咳嗽之後,重重閉合的杏黃色帷帳間,緩緩開了一條小縫,伸出女子素白的手來。
少了血色的暈染,那肌膚白得近乎透明,隱隱見得青色的脈絡,細細的手腕,縴長的五指,竟是瘦到極致,人見堪憐。
木盒入帳,半晌沒有動靜,外面侍女等得急了,忍不住好奇道,「娘娘,陛下千里迢迢送這個過來,到底裝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