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著他視線愕然看去,竟見到前方不遠處蜿蜒著一道清澈溪流,隱隱听得水聲叮咚作響,在這蕭瑟的草原上,宛如天籟之音。
「昨晚被火灼了那麼久,渴了吧。」
他側身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過去,「這溪流是高山積雪融化而出,你若是不介意帶點草根味道,便捧著嘗嘗吧。」
她才陡然意識到自己口干舌燥,一舌忝嘴唇,竟然還有些龜裂,被唾液一刺激,便隱隱作痛。
大概因這身體不是自己的緣故,對于這些細微的痛感,她竟然遲鈍了不少。
她一邊詫異他竟會比她更留意這些瑣事,一邊邁了前去,俯捧了把溪水入口,果真清涼如雪,又帶著一絲獨特的草木甜味。
「有些冰,喝多了對身子不大好,你潤了喉,便莫再飲了。」
伏堯踱至她身邊,也俯去,卻不是取水來飲,反倒從懷里掏出塊帕子,放入溪水中沾了個濕透。
「……你不渴麼?」
見他這般,她愈發詫異,他卻將那帕子遞給她,「擦擦,這樣可見不得人。」
她愕然不解,在他目光示意下借著晨曦朝溪水一照,頓時青白了一張臉。
只見那水面上的女子披頭散發,面上滿是被煙火燻過的污漬,黑一塊白一塊,恐怕連街上乞討的叫花子也比不得她此時的不堪入目。
她再不修邊幅也從未試過如此邋遢,頓時一顆心沉了下去,伸手將帕子搶來,低頭便是一頓狠命狂擦。
無怪乎……他要說她不知羞恥了,原來方才一路上,她便是頂著這副尊容與他一起看的日出。
想到這點,被那美景震懾出的喜悅一掃而空,如今回想來,只羞愧得恨不得尋條地縫鑽進去。
她羞憤難當,手中用足了力氣,將面皮也擦得痛了起來,最後眼眶一熱,竟是氣得要落下淚來。
「你這樣,到底是在擦臉呢,還是在毀容呢?」
忽然听見一聲嘆息,很輕很軟的嗓音里,摻了一絲無奈,落入心里,卻又覺出分別樣的溫柔。
一只大手攫住她的下頜,逼迫她抬頭——她霎時對上一雙溫潤如玉的眸子,眸海平和如水,明明是溫柔的眼波,卻不摻雜絲毫情意。
忽然間,她的心跳便停了,仿佛體內時間靜止了般,她僵在那里,看四圍時光流逝,看他將帕子從自己手中奪去,做著一件不像一個敵人會做的事。
眉眼低垂,睫羽如扇般覆下一片陰影,手執著錦帕,細細地替她拭去那些殘余在角落的污漬,宛如在擦拭一件價值連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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