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寵姬 第六闋 覓,暗偷香,夜來幽會悄無聲 03 (夕虞宮之謎)

作者 ︰ 落棋砂

每一句落下,伏堯瞳色便轉深一層,目光從那地上的棕色篷布滑過,交鋒處激蕩漣漪陣陣。

最後,好看的唇這般一勾,笑意便漾開一片春色,「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

「——你放心罷。」

抱著懷中人緩步走向宮門,月光淡淡投落,和著冷冷夜色,在地上畫下一道孤獨而又狹長的影子。

「有寡人在,誰也——不會傷她。惚」

……

「陛下?……您還好麼?」

耳畔呼喚匆急憂慮,縴長睫羽顫了兩顫,深思終是從綿綿回憶中拉了回來,赭玉眸里迷靄蕩開,視野里,再度回復一片清明溫。

「……陛下?」

見主子似乎有了些回應,涼牙再度喚了一聲,他本是直來直往的人,若不是辛夷示意他不必輕舉妄動,他早就撲上去搖人了。

「無礙。」

伏堯輕輕搖頭,以手扶額,微閉眼眸,只覺得心肉深處,絞疼得厲害。

「喝茶。」

一旁有雙小手遞了熱茶上來,他隨手端起,一飲而盡,茶香四溢,滿口清甜,這才覺得胸口舒服了些。

「陛下神色不好,要不要喚離桑來看看?」

辛夷出聲道,眸光暗暗,隱有憂色,「莫不是陛下這幾日晝夜不歇地批閱累積奏折,損了身子,陛下龍體乃國之根本,可不能有一絲損傷啊……」

伏堯卻不答,只以手扶額,閉眼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徑直退下。

他自登基之後,顯露這般疲態,是少之又少,辛夷與涼牙相顧對看一眼,心中百般擔憂,卻也不敢忤逆,行了君臣之禮,便憂心忡忡地退至門外。

「你們也出去吧,讓寡人一個人靜靜。」

「王……」

聞得此言,淇玉頓時面色大變,目光凝望著對方略顯疲憊的神色,話至半截,戛然而止。

最後,也只能緊咬下唇,不甘心地點點頭,大步朝門外走去,錦衣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然而跨過門檻前,卻回頭,深深望了那御案後人影一眼,才垂下眼簾,闔門離去。

「冥冥兮極淵,魂飛散兮離世。熒熒兮素雪,伊煢煢兮孑立……」

白紙之上,朱砂血紅,這一行字仿佛絕境血書,渲染出一片哀涼淒婉。

筆鋒凝在空中,紅砂猶自未干,忽地「啪「地一聲,整個筆管被捏斷成了碎片。

魂飛魄散,孑立冥淵,本意以冥淵之畔上古神樹,喻華祚清麗絕倫之姿,可誰人能料,《夕虞宮辭》,他這一篇十年前為新宮建成所賦的賀辭,竟是——一語成讖!

本以為將人帶回,便能探出十年前的真相,與昔日佳人重逢,可誰又曾想到,丟而復得,竟不過是為了再一次地痛失!

飛得更高,竟不過跌得更慘,早知如此,會不會,全然不知曉真相,一昧任仇恨宣泄,此刻興許會更好過些……

搖頭苦笑,只能苦笑,笑得滿心瘡痍,苦得心成死灰。

忽然間,腦海中閃現一道縴弱身影,那張清麗無雙而又滿帶倔傲要強的小臉,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刻,彷如曇花一現,悄然閃現剎那芳華。

這個時候,竟忽地想去……看看這名女子。

可是,不行呢。

不行。

……

——夕虞宮?!

宮闕門口,望著那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兮予不由得心中一顫。

是巧合,抑或刻意?——兮予,夕虞,竟然……連發音也這般相似?

可按理,除了伏堯與菇菇之外,不該有人知曉她的真名,而這花鎏,口口聲聲稱呼她為千翎公主,又不似是知曉背後真相的模樣。

更何況,這牌匾上的鎏金大字,看起來雖然光潔干淨,卻明顯已飽經歲月滄桑,不可能是這短短幾日間才換上的。

這麼說來,真是巧合?

只是,待入得宮里,親眼目睹這宮闕內在天地,那心顫霎時如九天瀑布決堤而下,滾滾江河奔騰咆哮,無法遏止,不得停息!

因眼前這一切簡直是……

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

她曾有一段時期沉迷古代建築,研究過許許多多的宮闕格局,裝潢擺設,也自有心水的格局布置,而眼前的夕虞宮,就仿佛由她親手設計打造一般,大至整座宮闕的格局擺設,小至天花檐角上的花紋樣式,無一不迎合著她心頭最愛。

對這夕虞宮的堂皇富麗,華美精巧,菇菇在旁看得大開眼界,連聲叫好,她卻是驚愕難止,一種說不出的惶恐不安涌上心頭,仿佛已隱隱預見到這夕虞宮背後,藏著一個與己相關的驚天秘密——若虞美人只是巧合,這夕虞宮里的一切又如何解釋?

那秘密,不知怎地,竟讓她潛意識里莫名地想要逃離,不敢揭露,可是,她素來強烈的好奇心又不允許她這般懷著重重謎團撤退,無法遏止地想要找出真相。

兩廂糾結沖突,宛如龍虎相斗,于心中飛沙走石,翻江倒海,她這一生處事,向來是快刀斬亂麻,雷厲風行,速戰速決,幾時有過如此矛盾的時刻?

「不知公主對這宮闕可否滿意?」

召來夕虞宮眾宮侍認主後,花鎏親自領她二人在宮闕中游看觀賞,熟悉地形,順便也是替其立威,震懾不服之眾。

而她那些微妙而復雜的神色,他自然也是一路盡收眼底,面上卻不動聲色,執扇指點間,談笑風生,溫意融融,一片和風細雨,春暖花開。

「簡直是驚艷,大人這份厚禮,讓千翎真是受寵若驚!」

兮予微笑和道,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上正題,「千翎瞧一些細致之處設計十分少見特別,不知道,這般美輪美奐的宮闕,是出自何人之手?」

「哦,公主也喜歡這些小設計麼,那真是再好不過。」

花鎏搖扇笑道,「實不相瞞,十年前親手設計這夕虞宮的人,正是吾妻。」

——妻?

兮予錯愕不已,與菇菇對視一眼,果然見得對方也一般詫異,她起先見花鎏舉止間對自己有絲若有似無的曖昧,怎知道,這名男子竟然已有妻室?

「尊夫人如此驚采絕艷,才華橫溢,不知道,千翎可否有幸與夫人相交?」

兮予亟亟追問道,心中激蕩不已,穿梭時空,于這異世間,竟能遇上一名與自己喜好如此相合的女子,怎可不親自會上一會?花鎏卻默而不答,只攥緊了十二骨扇,靜靜凝望著她,雙眸是海,盛著千言萬語,仿佛一個疏漏,滿腔思念便會噴薄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最後,鳳眸強行一扭,目光投向遠方,指骨啪地一緊,發出一聲脆響。

「——抱歉,吾妻……十年前已過世了。」

兮予怔然在地,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面前這男子平素看似放蕩不羈,可此刻竟沉寂落寞,似一潭死水,無波無瀾。

哀涼悲慟,心成死灰,他一定……深愛著他那名亡妻罷。

「對不起……」

心念一轉,抉擇已定,她抬眸哀然道,「這夕虞宮,是屬于大人與尊夫人的寶貴回憶,千翎斷不可以接受,還請大人收回。」

菇菇听到這話,頓時詫然望向她,一如當初不明白為何她突然接受大禮,如今也不明白為何突然又要退還回去。

「公主不必介意。」

花鎏緩緩搖著扇子,朝她微微一笑,「公主與亡妻有緣,她人如今不在,這宮闕也住不了,與其放著任其日曬雨淋,逐年衰敗,不如送與有緣人,吾妻若泉下有知,定能欣慰心安。」

……有緣?

兮予一怔,她從未見過那「花夫人」,而千翎傳聞久居深閨,也不應見過,何來的有緣?

——等等,他方才說,「住」?

亦是說,花鎏那名亡妻,才是這夕虞宮原本的主人?

而能夠在王宮之中佔得如此華麗一座宮闕的人,莫非是……

彷如清水里陡然撒上一片白砂,滲透入水,墜落池底,她面色沉沉地凝了下來,一字一句,竭盡全力方能吐出,「不知……尊夫人的身份是……」

「公主不曉得麼?」

十二骨扇顫顫搖動,卷起一陣涼風,伴那清淺微笑滲入心腑,將她一泓心湖掀起驚濤駭浪!

「花鎏之妻,芳名瓏華,正是,十年前遇刺的……華祚公主是也。」

……

「啊呀……」

瑾彩宮里,忽地傳來這般一聲輕呼。

瞧見指月復上被銀針扎出的小血口,一身縹色的女子將手里荷包往桌上一砸,賭氣般撅起小嘴,「不繡了不繡了,反正繡好了荷包,也不知道送給誰好。」

旁邊著花青色宮服的雙胞婢女見此情景,均捂了唇撲哧而笑,「娘娘呀,你莫不是思春了?也對,這不正是初春麼,是不是該去稟告陛下,讓他早些為你選個好郎君?」

「明鏡!亦菲!你們倆丫頭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本宮的玩笑你們也敢開!」

縹裙女子頓時起身叉腰,氣鼓鼓地嚷道,「是不是要本宮現在就下令,在街上抓個老叫花子把你們兩個給娶了,二女一夫地折騰著,省得天天都拿本宮尋開心!」

「不敢不敢,瑾妃娘娘饒了奴婢們吧!奴婢們不在,豈不是連陪娘娘繡荷包的人都沒有了?」

雙胞丫頭咯咯一陣直笑,話語愈發犀利,竟是混不害怕,顯是熟知主子脾氣,此番不過做做樣子,鬧過便作罷了。

果然,羽瑾橫眉怒視了二人一會,又坐回椅子上,仿佛春閨怨婦般,幽幽嘆了一句出來。

「哎,本宮倒是真想去見見那汧國公主,她看起來知道不少厲害又好玩的東西,若能拜她為師,一定大有收獲。」

「——使不得啊!」

此話一出,原本還嘻嘻哈哈的兩個丫頭頓時變了臉色,「那汧國公主可是我大羲之敵,遲早會被陛下凌遲處死,娘娘與她攤上交情,恐怕會惹來禍端!」

「是麼,可是,本宮不這麼認為。」

羽瑾笑道,長長的睫毛便這般神秘地眨了眨,「說不定……哪天她就成為陛下的妃子了呢。」

「——妃子?!」

兩名丫頭驚得下頜也合不攏了,「娘娘……您莫不是在說胡話?」

「算了,跟你們這兩個笨丫頭解釋不清。」

羽瑾擺擺手,一手撐在桌上,托住粉腮,一手則把玩著那未繡好的荷包,一雙水眸,波光微瀾,回憶出幾日前,被人帶著趕赴城牆前的情形。

那時她尾音剛落,只聞啪嗒一聲,那人手中茶壺一晃,茶杯被壺嘴挑翻,繼而滾落下桌,摔成碎片,澄黃茶水濺落一地,映出一張帶了絲怔忡的俊顏。

她可還從未見過,那雲淡風輕的人露出過那般失態的模樣呢。

化恨為愛,轉囚為妃,這看似荒謬的事,並不是,沒有可能呀……

那女子能夠渡過城牆一劫,捕獲生機活到現在,不是因為她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激將之法,不是因為那來歷不明驚艷世人的巨型風箏,更不是因為突然出現的英雄救美舍身相護。

而是因為——

那個人,還舍不得她呀……

……

「原來……大人竟是,華祚公主的,駙馬。」

兮予瞳眸遽然縮成銀針,只覺背上涼意涔涔,這偌大的夕虞宮,忽地便升騰起絲絲陰森詭異之氣,仿佛有無數幽魂殘影于暗處潛伏,只待趁她不備便躥出復仇索命。

她若是早知花鎏如此來歷,是斷斷不會與其這般親近。

畢竟,她在他心中,是汧國公主不是麼?——也即是,弒妻者之妹。

殺妻之仇,不共戴天,望著面前男子平靜坦然的笑顏,她全然尋不出一絲頭緒——這個人,究竟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在對待她?

他應該恨她的,如今卻這般溫柔,這般平和,甚至,將這承載寶貴回憶的夕虞宮也送給了她,難道,是想要她在此被慚愧折磨,夜不得寢,憔悴而亡?

「公主不必擔心,花某恩怨分明,縱有千仇萬恨,亦不會遷怒旁人。」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花鎏勾唇一笑,「冤有頭債有主,殺妻之仇,這筆賬花某自會與你的王兄清算,而公主久居深宮不問政事,實乃無辜,花某不是善惡不分之人。」

「何況,公主與吾妻有緣,花某不僅不會傷害公主,還會在這大羲國之中,為公主撐起一方安然之地。」

「——是麼?」兮予陡然開聲,目光緊攫住他的容顏,彷如千萬利刃而至,「可惜,‘有緣’二字太過玄妙,千翎與華祚公主素未謀面,何來有緣,恐怕——不過大人尋的借口罷了。」

刀鋒一轉,寒氣宛如鵝毛大雪,沉沉壓了下來,「千翎膽小怕事,不敢妄自高攀,大人對千翎如此關照,想必另有所圖,如今這里並無旁人,大人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將一切利益挑明了去,免得讓千翎寢食難安,無法真心相交。」

花鎏一怔,沒有料到她竟這般直截了當便戳穿了窗戶紙,雖說此處並無外人,無關乎什麼顏面不顏面,可敢如此開門見山毫不客氣地質問他這花家宗主的,她是除了伏堯之外,唯一一個。

——這樣的女子,也能叫膽小怕事?

一時間,仿佛回到十年前,清冷月光之下,那名意氣風發的紅衣少女,面無怯色地拿劍指著他的喉結——「我管你什麼花家不花家,再敢裝神弄鬼嚇我,我便將你頭顱斬下喂狗!」

不由得苦笑一聲,一別十年,鋒芒,還是這般犀利啊……

「的確,花某有所圖謀,公主身上,有花某求之若渴的東西。只是所為何物,公主冰雪聰明,日後自然猜測得出。」

鳳眼含笑,被如此逼視挑釁,一張清絕容顏上,竟也全無尷尬之色,只抬眼看向天色,「時候不早,花某在這後宮之中待得過久,恐有不便,也該告辭了。一會自有人來送上午膳,公主用過後,好生休息,調養身子,若有需求,只需轉告宮婢便是,過幾日花某會再登門探訪。」

……過幾日?

兮予听得心急如焚,這男人好生可惡,丟給她一個個謎團,卻竟要硬生生將她晾上幾日,她若是這般坐以待斃,豈不是太過沒出息?

打定主意,心中計策又生,趁花鎏轉身欲走時,忽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腳底一滑,整個身子朝前栽去!

「公主!」

眼看即將狼狽倒地,耳畔听見一聲驚呼,果真有大手將她細腰一勾,彷如珍寶般緊緊護在懷里。

一時間,四圍寂靜無聲,她便這般撲在花鎏溫暖的懷里,被他強有力的臂彎環繞著,彷如被主人保護的小貓。

耳中傳入對方沉穩的心跳聲,她心中咯 一動,速度將他推開,仿佛害羞了般,低頭不去看對方神色,「……謝謝大人相助。」

「公主切要保重,否則,花某會心疼的。」

花鎏神色如常,面露淺笑,只展開十二骨扇輕輕搖著,扇面上五彩繡球花斑斕絢麗,一片片花瓣仿佛要隨風飛出,「待公主調養好後,還望能去得花家做客一趟。」

「花家,有一個人……想見公主,很久了。」

……

「艷福不淺麼?」

待花鎏離開後,菇菇將兮予扯至一邊,環顧四圍確定沒人後,才別有深意地調侃道,「雖說,他看起來對那個死掉的公主感情很深,可是好像對你也很有好感嘛,你剛摔倒的時候,他看起來緊張得不得了。」

「這可不一定。」

兮予望著那道長影離去的方向,似漫不經心般回道,「這個人心機深沉,擅長偽裝,但是關鍵時刻,知曉欺瞞不過增加芥蒂,便坦然承認對我有所企圖,的確是個能張能弛的人物。」

「只是我所擔心的是,他究竟圖的什麼?若是圖我所擅長的技藝,我倒不擔心,無非以利相交,各取所需,他要借著我發財,我也能借花家之力在這里打出一片容身之地,他有他的精明算盤,我自有我的謹慎戒心,也不至于太吃虧。」

菇菇原本秉著紅娘做媒的心情,被這般一說,卻也緊張起來,「那你擔心的是……」

「我擔心的是……他圖的是我的人,甚至是,我的命。」

兮予沉聲分析道,「殺妻之仇可以割裂不理,愛妻的遺物也可以轉手相贈,他背後所圖的東西實在是……」

「可說不定,他是真的喜歡你?」

菇菇突然插了一句嘴,「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為你所做的一切都能夠解釋了,他只是喜歡你,花心思逗你開心,僅此而已。」

兮予搖頭一笑,「這一點,我也懷疑過。可是,又不是童話故事,哪有可能這麼快就喜歡上一個人呢?何況,還是敵國的人。別給我說愛情可以無視一切,我可是不信一見鐘情的。」

「其實,一見鐘情……也是有可能的。」

菇菇低頭道,聲音越來越小,一道修長身影從腦海中驀然劃過,頓時紅了雙腮說不出話來。

兮予卻沒有注意到好友的異樣,只是繼續分析道,「也許是有這種可能吧,所以,剛才我做了個測試。」

「測試?」菇菇一驚,突然想起適才那突如其來的滑倒,「莫非——你是故意的?」

「人在遇到突發情況時,總是會表現出最本能的反應,除非經過特殊訓練免疫,否則,事實真相便會在這一刻暴露出來,尤其,是在感情上。」

兮予點頭道,「剛才抱著我的時候,他心跳完全不曾失常,反而沉穩如鐘,這點幾乎便可以說明,他對我一點男女之情也沒有。」

菇菇愣了愣,若有所思,「這也是……換成是我的話,喜歡的人突然撲進懷里,心跳都要緊張得停止了。」

「所以……靜觀其變吧。」

兮予嘆了口氣,「總之,我看不透他,現在只有走一步是一步,如今之計,保命為重。」

見菇菇還發著呆,兮予拉起她的手笑著搖了搖,「怎麼了,被嚇到了?怕什麼呢,我們在一起,什麼大風大浪都闖得過。」

可是見對方只是傻乎乎地點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她回想方才的對話,頓時撲哧笑出聲來,「喲,我知道了——你這思春的小丫頭,一定又在想你那真命天子了!還不快點告訴我,他是誰!」

「誰……誰想了……」

菇菇瞬間回神,刷地小臉紅了個透,又羞又氣地一跺腳,「我……我餓了,我去吃飯!」

「——喂!小心迷路!」見小妮子跟月兌兔似的,頭也不回地跑個無影蹤,兮予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一提到這事就跟被踩腳了似的,一點都不老實。

無妨,她總有辦法套出那個人是誰的,即便是天皇老子,也得被她揪出來!

……

「恭迎宗主回府!」

花家府邸門口,一道頎長身影從馬車上跳下,便有一排護衛恭謹地行禮迎接。

「儂兒呢?」

那人緩步踏入門里,手中緊緊攥著十二骨扇,唇白如紙,眸光渙散,氣色衰敗得竟如將死之人一般。

「回宗主,儂小姐在藥房里等您。」

花鎏微一點頭,便大步流星朝院落里走去,很快,繞過長廊,便聞見一陣濃郁藥香撲鼻而來。

忽而腦中眩暈漸重,他皺了皺眉,加快步伐,抵達一座屋子面前,招呼也不打,便徑直推門而入。

幽幽燃燒的藥爐邊,一道清秀身影正端坐望著火苗發呆,見得他臉色發白地闖進來,急急上來迎接,花鎏支撐著踉蹌幾步,便倒在了她的懷中。

「你……你氣色這麼差,也不早些回來!」

那女子一身淡色黃衣,面上蒙一塊薄薄青紗,將大半容顏都遮了起來,只露出一雙水靈盈動的美眸,然僅憑這雙眼,便也能知曉是位傾國傾城的佳人。

房里早已備下一個巨型木桶,里面一半皆是濃得發黑的藥湯,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熬成。

她攙著花鎏走至桶邊,替他除去外衫,只剩一件貼身底衣,似是十分熟悉這些工作了,見得男子偉岸的身體在薄衫之下呼之欲出,竟也不怎麼尷尬。

嗅見藥味,花鎏也清醒了幾分,推開她,翻身入了桶里,整個身子浸在藥湯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

見他憔悴發白的容顏,女子眸里憂色難掩,斟了一杯熱茶遞給他,又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枚紅色的丹丸,「給,解藥。」

花鎏將那丹丸和水服下,倚在木桶邊緣閉目養神半天,面上才漸漸有了幾分紅潤,氣息也不再那般虛弱急促。

女子在旁邊安靜地守著他,眸色忽淺忽濃,火光明明滅滅,「真是的……這般不要命,你若將身子弄壞了,要如何去跟那個人爭?」

花鎏卻忽地睜開眼來,伸手抓住她的小手,眸光晶亮若天上繁星,笑意如濃墨般化開。

「儂兒,你知道嗎……能見到她,我好開心,當她望著那些虞美人笑的時候,我覺得,就算那些花是用我的血來染也值得了……」

女子默不吭聲,最後,才幽幽嘆了口氣,「罷了罷了,若我是你,等了十年,也要跟個瘋子一樣了。」

「儂兒,你莫心急。待她身體好些了,我會設法將她帶來花家,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她了。」

花鎏笑道,聲音溫柔如水,「我知道,你盼著與她重逢,也等了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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