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歐陽玉一定會答應這件事。
只是事情和自己所想的似乎有所出入?
當那熟悉的臉站在自己面前時,雲璃有種被耍的感覺。為什麼沒人來告訴她,這個所謂的皇帝就是歐陽玉他自己?!
緋玉 身段頎長,明黃的蟠龍長袍,華冠凜然,長靴暗繡,隱隱與平時溫柔的模樣不同。
一雙鳳眸望向她依舊溫和如水,唇邊溢出笑意頗有幾分莞爾,攬過獨自怔愣的雲璃,輕笑道︰「夭夭有什麼疑問麼?」
「沒」雲璃面無表情,扶著好像有七個月一樣大的肚子,小心的靠在一旁坐下。
她明明才五月未滿,感覺這孩子長得奇快無比,照這樣子,好像一個月就能生下來?
她自己也不知為何半點感覺也沒有,好像覺得時間長了些,但是正常人不是十月懷胎?五六個月的孩子哪里能活下來?她好似沒半點擔心,她自己也想不通是何故。
緋玉 輕嘆,小心的扶著雲璃,輕撫她隆起的月復部,語氣中帶了幾分黯淡。
「夭夭懷著璃兒和凌兒時兩個多月時也是這般模樣……大約是快生了……」只是,這速度是不是慢了?墨淵真身是九尾雪狐,按理說夭夭只有五十幾天的孕期才對,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緣故所以延長了?
「兩個多月?你見過兩個多月孩子這麼大的?」雲璃比了比自己變形的體型有幾分無語。
「璃兒和凌兒不到三月便出世,二個多月自然是這般」緋玉 淡笑,他發現夭夭似乎沒注意到自己不排斥兩個孩子。
璃兒和凌兒兩個小家伙如今三歲,與鳳鳴一起回來時估計就是夭夭也要嚇一跳,兩個孩子如今大約是五六歲的模樣,這也是他讓鳳鳴帶他們出去苦練的緣故,這時候是正常孩子該受夫子教育的時候,他們的孩子成長期短,需要更多的歷練。
雲璃看了一眼溫和的緋玉 ,不是她不知玉王府的兩個小世子,這麼長時間,她身邊伺候的兩名侍女一直念叨著兩個孩子,她雖不表示什麼,卻也了解的差不多。
那兩個孩子是孿生,大約是這皇室中當真有血脈遺傳,雙生兒也多。她心里隱隱有些期待兩個孩子回來。
母子連心,也許兩個孩子回來之後,她才能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是不是玉王妃?
她心里一直有一個疑問。
雲璃輕撫月復部,垂眉不語,這孩子到底是想告訴自己什麼?
「陛下,娘娘,南冥國主已到大殿」李公公躬身站在簾後傳了一聲。
雲璃瞧了一眼緋玉 ,眸子瞥到一邊︰「你看什麼?」
「為夫在想,娘子要不要與為夫一起去見見這位國主?」
雲璃已經不想再去糾正他的稱呼問題,她已經糾正了兩個多月無果。
「你覺得我這模樣能出去?」雲璃站起身,雪白長裙如流蘇,青絲流瀉,月復部很是明顯,這時候宮內女眷是不能直接面見他國使臣與大臣,要見也得拉上一層簾子。
何況她今日到來,意不在南冥的那位勞什子國主老大叔,她听到那琴聲在告訴自己,它在皇宮之中!
影魅一直在自己未醒之時便跟在她身邊,她現在唯一可以相信的便是魅,他告訴自己,那是血修羅!也是他原來的主人,後來血修羅認了她,影魅才跟著自己。
血修羅與血絡的典故她知曉,但她並不知自己與血修羅有何故事,影魅似乎隱隱的有什麼沒說,只是讓她去找這琴。
緋玉 輕撫她圓圓的肚子,鳳眸閃過淡淡的不明顯的疑惑。
「夭夭,你知道自己懷孕幾個月麼?」
雲璃躲開他的手,冷道︰「自然知道,未滿五月」
其實她自己真的不知,她不認識歐陽玉,而九雪是豁出性命救她之人,她昏迷之間隱隱的感覺到,好像她們認識很多年,有一種奇怪的親人般的親近感。
失憶後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的身孕,總之睜開眼看到九雪夫君時,她貌似已經有了孩子,九雪夫君她自然是信的,他說過,這孩子是他們成親後不久便有的。
如此算來,應該差不多還沒到五個月。
緋玉 輕撫她柔順的青絲,轉開了話題︰「夭夭,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五個月,之前可能是他的孩子,之後便不是……
雲璃眸光微閃,半晌未言,她很了解自己,不可能嫁給兩個人……
「你不是要見南冥國主?」雲璃起身,轉身走了。「我在屏風看著便是,王爺……皇上隨意」
「娘娘,你這還有著身子,慢著點!」李公公一眼瞧見自家主子擔心的目光,立刻識相的上前攙扶雲璃。
「公公,請不要胡亂稱呼」雲璃一手扶著李樹海一手扶著腰,看也沒看一眼緋玉 。
大殿內座無虛席,左右兩旁幾案上整齊坐著的皆是南冥使臣,在左上首的幾案上空著一個位置,來往的宮女太監在其間斟酒伺候,雲璃扶著腰,隔著屏風暗中觀察。
李樹海附耳與首位上緋玉 說了什麼,南冥一位使臣躬身出列。
「啟稟雲昭陛下,我國國主剛到不久,對貴國水土略有不符,稍後便到」
「朕知道了」緋玉 狹眸微眯,大殿內一陣寂靜。
李樹海站在一旁,高聲喊道︰「起樂!」
一群水裙瀲灩的舞女魚貫而出,李樹海不動聲色的退到屏風後。
這位南冥國主當真是閑不住的主,大約是吃壞了肚子,現在還沒到。
雲璃透過屏風的縫隙瞧到座上幾人,微微詫異。左側一干大臣之中,有一位使臣她認識,是連尚書連清!
雲璃眸光冷了冷,卻並無見到連雅在旁。
連清正與一旁的一位陌生的異邦大臣說話,似乎說到什麼擔憂之事,那位身材略顯臃腫的異族大臣時不時看向一旁的空座。
雲璃微微凝眸,看著那左上首的空位,招來一旁伺候的一名侍女,輕聲問道︰「那南冥的新帝名諱喚什麼?」
小侍女並不知曉,一旁的李樹海見狀,低聲向雲璃解釋道︰「娘娘有所不知,這南冥老皇帝並無子嗣,新帝是從宗族中選出的小世子,听說是一位好男風之人,好似是喚作蘇旃檀……」
「好男風?」雲璃手一抖,遞到唇邊的茶水傾灑到衣襟上。
「娘娘!」
「娘娘……您沒事吧?」
屏風後一陣動靜,緋玉 鳳眸微動,出聲道︰「愛妃身孕在身,是否哪里不適?」
他話一出口,在座的大臣和使臣霎時驚動,暗自議論,目光紛紛投向屏風,伺候雲璃的小侍女匆忙擦淨雲璃身上的茶水。
李樹海走出屏風,正要稟報,雲璃嗓音淡淡︰「只是不小心踫翻茶盞,皇上有心了」
不僅僅是一旁的南冥使臣,就是雲昭在座大臣也是面面相覷,他們並不曾听說宮里有哪位妃嬪已有身孕。
「皇上,臣有一疑問……」連大人听這聲音有幾分熟悉,躬身出列。
緋玉 劍眉微挑,食指輕叩椅背,狹長的鳳眸瞥到門口步入大殿內的錦衣紫袍之人,沒有理會連清,低沉的聲音帶著一股壓迫力。
「朕听聞南冥國主與玉王爺交好,想必也與愛妃相識……」
紫袍之人神色微凝,他初次听到屏風後的女子之聲頓覺有幾分熟悉,但一時也未曾想起是何人,不想歐陽 已暗中點名是誰!
他這是說現在這屏風後的玉王妃懷的是他歐陽 的皇嗣?不是玉王爺的小世子?
紫袍錦衣的男子眸光暗斂,掩了眸中厭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舉杯笑道︰「我國恭祝陛下又得龍子!」
「恭賀陛下!」
南冥眾臣見國主說話,立刻站起身,舉杯齊呼!
雲璃臉色微青,素白的指尖幾乎要捏碎手中的瓷玉茶盞,這個歐陽玉竟然算計她!
她平白無故的怎麼又變成他的妃子?!那南冥的國主與玉王爺交好,她這位名義上的玉王妃卻身懷那皇帝的孩子?
雲璃幾乎可以想到那位南冥國主心里恐怕是恨透了自己!
她不知為何,听到好男風這三字,隱隱的好像想起什麼,但一時也抓不住。歐陽玉告訴她,自己曾經在這位面前自稱是玉王爺?她真的認識這位蘇旃檀?
她怎麼覺得這蘇旃檀三字好像是自己名字似的?
雲璃腦子一片漿糊,索性不想再去思考這種問題。
透過屏風的縫隙,她看清楚了那位南冥國主的模樣,秀氣精致,有幾分公子哥的輕佻,眉宇間卻有一股戾意,舉手投足間穩重平淡。雲璃暗暗覺得有哪里不舒服,很是矛盾的組合,好像他本不該是這般的模樣。
「皇上,冷小姐乃玉王妃,不知何時封的妃位?」
「是啊,皇上三思!」
「此等女子嫁于玉王爺想必是為玉王爺再添小世子,真是恭喜玉王妃!」
一旁的大臣擰眉,齊聲高呼。
緋玉 摩挲著冰涼的瓷玉茶盞,狹長的眸子半眯,薄唇微抿。冷峻的臉上沒有半絲表情,連清一干人等俯身在地,大殿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蘇旃檀撐著下巴坐在一旁一句話不說,輕酌手中美酒,清澈的酒水醇香迷人。
桃花釀。桃花香。
他一直都捉模不透哥哥身上到底是何味道,明明是桃香卻又與眾桃香不同,後來在相國寺與哥哥一起去見父親才知那是雪桃翎香。這宮中的酒水從玉王府而來,想必是哥哥所贈,竟有她身上那熟悉氣息。
只是這殿中之人,沒有多少人意在美酒,真是辜負了哥哥一番美意。
玉王妃……
三番幾次侮辱他哥哥的女人。
雲昭帝雖是哥哥的大哥,但自從哥哥不再痴傻想必也成隱患。不然不會在自己王妃如此光明正大的給他戴了綠帽子之後,還如此恬不知恥地出現在此處!分明是在哥哥臉上打一巴掌!
雲璃有時候很厭惡自己感知太強大,比如現在那南冥國主偶爾投過來的視線……
殿內因為大臣與皇帝之間的暗斗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緋玉 更是悠閑,如鷹隼覓食,鳳眸危險半眯,一干大臣俯跪在地,低著頭都快挨到冰冷的地面。
「陛下,天氣寒冷,大殿氣溫陡降突感不適,先行告退……」雲璃嗓音清越,不咸不淡的打破了大殿內詭異的氣氛,還不待歐陽 準奏,她已經在李樹海的攙扶下,掠過屏風,從側面施然退下。
蘇旃檀眸光微眯,只看到她的側面,白色的背影在穿過大殿側門時微頓,涼意四溢的聲音帶了不易察覺的殺意。
「連大人教女有方,他日,本宮定會替家父感謝閣下愛女……」
連清持笏的手青筋微起,臉上皺紋好似雕刻,深刻而嚴肅,聲音沉悶而剛直。
「玉王妃請留步,不知王妃眼下何意?」
雲璃腳步未停,聲音卻遠遠傳來。「連大人莫要令家父失望……」
話閉,雪白的身影已消失在眾人眼前。
大廳內竊竊私語不斷,原冷相一黨目光怪異的盯著連清,玉王妃隱隱透出對連大人的冷意,似乎與冷相之死有關。
「我听說玉王妃在祭奠冷相時曾是一個女人害死了冷相!」
「是啊,此事在相國寺上香的香客中皆有口傳」
「玉王妃剛才分明是暗指……」
「莫要胡說!」
左右私語令連清臉色青灰一片,玉王妃剛才分明就是針對自己的女兒而來!
蘇旃檀墨瞳愈發深不見底,哥哥看上的女人?
他怎麼隱隱的覺得有幾分熟悉?這位玉王妃他以前並未見過!
沒想到冷相之死與這位連尚書有關?
蘇旃檀不由與眾大臣一樣,望向座首的歐陽 。
歐陽 鳳眸深暗,神色陰沉不定。
他一直不明白為何當初夭夭誓死要殺了連雅!他當時因夭夭受傷之事便無暇去顧及其他,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何事?
連雅為何要殺冷相?
雲璃走出大殿,揮退了兩位侍女和跟上來的李公公,獨自一人在御花園內閑逛。
清液池的水清澈可人,湖心亭的白紗微晃,雲璃也不上前,只是坐在湖畔的欄桿上。
這地方很熟悉,好像真的不是第一來。
雲璃輕撫隆起的月復部,目光定格在湖心亭,余光掃到不遠處的緋色身影微微凝眉。
她這樣的生靈向來怕水,想必很多人知道。
雲璃伸足點水,湖水有些涼,她輕撫小月復,淡淡的白芒縈繞。
「妹妹……」
「嗯……!」雲璃尚未來得及回頭,整個身子向湖心傾瀉!
「撲通!」一聲落水之聲!
「救命!救命!」雲璃並不識水性是真的……
有時候需要看看,一個人的底線在哪里。是不是真的自己看到的那般真切?
岸邊錦衣紫袍身影半隱半現,看著在湖面掙扎的白色身影,那一旁的緋色妖嬈身影不知向湖心投了什麼,紅芒一閃,水中的身影掙扎的沒有剛剛那麼明顯,好似被水底什麼拖著往下沉。
皇室之中爭風吃醋之事總是屢見不鮮,他一直都知道。
緋紅的影子立刻離開,湖心的掙扎近乎沒有,雲璃慢慢往下沉。
……
旃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爹說的!
我爹那種人就是該千刀萬剮的人也會去救的!我才沒那麼傻!
你怎麼連哥哥的話也不听了?
那我要是看到一個該死之人呢?
該死之人是怎麼樣的人?
……
當然是傷害你的人……
只是他一直沒說出口。
有時候有些事情只是一瞬之間的猶豫,就是天與地的區別。
雲璃透過翻滾的水浪看到他,紫色的身影很熟悉,也很陌生。
腳踝被兩條水蚺纏著往下拉,那女人還真是想要她死!
她就是想尋死也不會拉著自己的孩子陪葬!
雲璃眸光微寒,瞥了一眼腳踝處的兩條水蚺,一陣白芒閃過,兩條蛇靜靜纏著她不放!
如此才是她想要的!
「救命……救……」
連著手臂緩緩沉入水底,眼前多少有些昏沉。
時間差不多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