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景信?雖不算太熟,但也不算是陌生,不過他這個封國大皇子怎會在這雪國將軍白沐書房的密室?而且還是如此的狼狽,四肢被鐵鏈給禁錮著,墨發散亂著披在肩上,身上的那套袍子更是沾滿的灰塵,袍子上而且一些看上去早已干涸的血跡,看這樣子,他應該被禁錮在這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這空氣中還有股腥臭的味道。
「慕容越,不,本皇子是不是該稱呼你一聲四皇弟,本皇子的好皇弟,你竟然還沒死。」剛剛他看那容貌並不能完全確定,但現在,他完全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六年前就是原本該死去的慕容越,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命大,不僅沒死,而且還全身無事的站在他的面前。
慕容越擰著眉頭,眼眸的寒光直逼著宮景信,「當年的那些殺手是你派的?」這是他第一聯想到的,當年的那個幕後人就是這個被鐵鏈拴住四肢的宮景信,還有,她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知道她的身份,但殺她者,她決不會輕易放過。
「本皇子說過,如若你不能為我所用,那本皇子就會毀了你。」
「僅此而已?」
「不錯,僅此而已,不過後來本皇子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是父皇的野種,怪不得父皇會如此器重你,更是封你為我朝的右都御使,原來不是你因為那過人的能力,更是因為你是父皇和楊欣那女人苟且後生下的野種,慕容修連死,竟然都不知道這個消息,真是可憐,哈哈,本皇子更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一個身份。」宮景信朗聲笑道。
剛笑沒幾聲,就被突來的掌風,硬生生的吞下所有的笑聲。
「不得侮辱越越。」楊睿澤冷聲喝道。
「侮辱?慕容越,你覺得本皇子是在侮辱你嗎?本皇子決不信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世。」手腳被鐵鏈禁錮,無法擦拭著嘴角上的血跡,只能任由著那血跡留下,不過這種情況他也已經習慣了。
楊睿澤略微擔心的看著沉默的慕容越,感覺到她身上散發的冰寒氣息後,心緊了緊,他不該帶越越來見宮景信的。
「不錯,我知道。」原本沉默的慕容越開口淡漠道來,野種,好一個野種,她有多久沒听到這個詞了。
楊睿澤一怔,越越是姑姑和封皇的孩子?可姑姑和封皇不是……不過他並沒有將這神情表現出來,而是將這個疑問深深的埋在心底。
宮景信聞言後,冷笑一聲,當初他費盡心思,只為了拉攏慕容越而已,不僅因她的能力,更是因她背後的勢力,可當他得知慕容越請辭一事後,便開始改變策略,可最後,父皇竟然讓宮景辰陪同慕容越一同出使南國,父皇的目的很明顯,他就是想讓宮景辰和慕容越兩人能結識,從而讓宮景辰近一步拉攏慕容越,通過宮景辰,從而挽留慕容越,意思就是說,父皇有意賜封宮景辰為太子,他絕不能讓此事發生。
也是在那一日,他看到父皇身邊的林福將玉瑤送回宮後,並沒有前往書房或父皇的寢宮,反而直接去了冷宮,他頓時起疑,毫不思索的便立即跟了上去,沒想到的是,竟然讓他听到了這樣的一個真相。
慕容越竟然是父皇的皇子?怪不得父皇會如此器重他,原來都是因為這個,憑慕容越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太子之位非他莫屬,就算不是,也會威脅到他的地位,原來他的勁敵並不是宮景辰,而是一個讓他費盡心思要拉攏的人,慕容越。
不管他是不是他的勁敵,他都能威脅到他,此人決不能繼續留在世上。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最後不僅沒死,而且連自己都栽在他的手上
「慕容越,就算你是皇子又如何,但你覺得父皇會將你的身份公布天下嗎?哼,不可能,絕不可能,你是個野種,你是個見不得人的野種,哈哈。」
「我是野種,那你又是什麼?高貴的皇子?低賤的階下囚?又或者是和我這個野種有血緣關系的兄弟?」慕容越不怒不冷,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淡漠道來。
一旁的楊睿澤則是揪著心為她痛著,疼著,自責著,他不該帶越越來到這里,他早該將這宮景信給解決了,那越越就不會受到此等侮辱。
「你……」他竟能如此的冷靜,就算受到此等的侮辱,他竟然還能保持著冷靜,宮景信有些驚愣的看著眼前一臉淡漠的慕容越。
「不管你的理由多麼的冠冕堂皇,對于想要取我性命者,我絕不會輕易繞過,不過看在你和我這個野種有那一丁點血緣關系的份上,我可以考慮一下,讓你死得舒服些。」慕容越慢慢的逼近,語氣由之前的淡漠也慢慢的轉變成冰冷,臉上更是掛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宮景信頓時有一股冷風從腳底急速往上竄,內心也莫名的冉起了一絲的惶恐,這是他被禁錮在這三年來第一次感到害怕。
伸手想掐住眼前這個帶給他害怕的人,可是那鐵鏈限制著他的舉動,讓他無法靠近那人半步,「慕容越,你最好讓我死得痛快些,不然本皇子絕不會放過你的。」
「不放過?我倒是想看看你要如何不放過我。」慕容越冷笑著,她死過兩次,現在的她已經沒什麼好怕的。
「朕告訴你,封皇已經知道你在朕的手上,不過他並未向朕提出要將你交出,反而頒發了一道聖旨,封國大皇子病逝,你在世人眼中,早已是一個死去之人。」
「不可能,不可能……」宮景信無法接受著這個事實,嘴里不斷呢喃著。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我的好皇兄,你就等著你的野種皇弟給你帶來痛苦的折磨吧。」慕容越說完後,直接轉身離去,就在她踏出這偌大的密室時,慕容越轉身笑道,「我的好皇兄,不要妄想自盡,不然很難說我不會將心口的這賭氣發在其他人身上,例如我的那些所謂好佷兒們。」
楊睿澤冷瞪一眼宮景信後,並沒有滯留太久,抬步直接跟了上去,而偌大的密室又只剩下四肢被鐵鏈拴住的宮景信,只見他咬牙切齒的怒瞪著那離去的背影。
離開密室後,慕容越又來到那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道,不過她並沒有停下腳步,因為按剛剛的印象,這密道雖是暗了一些,卻是一條平坦的密道,根本沒有阻礙物。
不過,她剛走沒幾步,她似乎感覺到有一股殺氣襲來。
「咻」的一聲,她感覺有暗器從自己的身邊閃過,下一刻,她的身子便靠在一個熟悉的的懷中,腰際更是被一雙有力的手給緊緊摟著,頭頂傳來擔心而又溫柔的聲音,「越越,遲早有一天,我會被你給嚇死。」
他剛走出密室,正要出聲時,便警覺到有暗器襲來,他第一個想要的就是越越,在這黑暗的密道中,他深怕越越會不小心踫到機關,從而受到暗器的襲擊。
听著那溫柔的聲音,听著他那加快的心跳聲,還有那熟悉的味道,關心的語氣,她身上的寒冷氣息逐漸的緩了下來,或許是因為這密道黑道,看不清她的神情,慕容越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也讓她將身上的所有面具給取下。
「我不是野種。」慕容越小聲喃語著,她不是野種,不是,為什麼這個詞還要一直糾纏著她?為什麼?她來到這個世界,這個詞還是陰魂不散的糾纏著她?為什麼?
慕容越的聲音雖小,但楊睿澤還是听到了,楊睿澤心一緊,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明顯感受得到懷中的人兒的脆弱,甚至是在崩潰。
「我不是野種,我不是,我不是……」慕容越不斷的重復著,身子也慢慢的開始打著寒顫,似乎在害怕,又似乎在強撐著身子。
楊睿澤察覺到懷中人兒的異樣後,低吼一聲,直接橫抱起懷中的人兒,快速離開這密道。
慕容越清醒過來時,那已經第二天了,而她也已經回到她自己的府邸。
「越越,你可終于醒了。」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兒醒來後,楊睿澤激動喊道。
「我……」慕容越剛要開口,便感覺到手臂上傳來一陣疼痛,低頭一看,她才意識到,原來昨天在密道時,她雖說是躲過那些暗器,但還是被暗器給刮傷了。
因為暗器上面都抹了毒,毒隨著傷口的血液,流向體內,這也是慕容越會昏迷的原因之一。
「對不起,越越。」
「恩?」
「我不該帶你去見宮景信,我也沒有好好保護你。」如若他沒有讓越越去密室,那越越就不會受傷。
「不,宮景信確實是我見了會很高興的人。」她查了多年,一直都查出那幕後的人,現在她終于知道,原來是宮景信派人殺她,她知道了那個幕後指使人,她當然高興。除了他讓她勾起了本該早已忘記的那段記憶之外,其它的,她確實很高興。
「澤,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禁錮一國皇子,如被發現,必定會引起兩國的戰爭,就算不會,也會兩國的友誼關系破裂,從而……
「傻瓜。」楊睿澤柔柔一笑,忽的眸底閃過一絲的戾氣,「我留他的命已經夠長了。」如若不是他堅持要將他的命留給越越處置,那越越就不會受到那些侮辱,越越就不會……
「不,他的命我還要好好留著,我要好好的折磨他。」她說過,她不是好人,她不會讓他如願痛快死去的。
楊睿澤不語,只是點點頭,他清晰記得,昨天他抱著越越走出密道後,看著懷中因害怕而顫抖著身子,還有那張臉色慘白的容顏時,嘴里還在不斷的喃語著「我不是野種」,那一刻,他的心比刀割了還痛,那時他恨不得讓人將宮景信直接給殺了,可是他回想到,越越曾說過,她要好好折磨宮景信的,也正是如此,宮景信才撿回了一條命,不過他會讓他生不如死的。
慕容越似乎想起什麼似的,抬眸對上楊睿澤那雙冰冷的眼眸,「澤,我想要見她。」
「恩?」
「太皇太後。」
「好。」
兩個時辰後,慕容越和楊睿澤正要離開府邸,準備要進宮時,卻听到門口傳來門衛的驅趕聲和一道帶著幾分虛弱又有幾分乞求的聲音。
「再不放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求求你,讓我見一見狀元郎。」
慕容越來到門口,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畫面,一名男子跪趴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門衛的一只腳不放。就算有兩名衛門上前拉著這男子,這男子還是死死不放抱住那門衛的腳。
那男子身上的衣衫不僅襤褸,而且還很單薄,頭發也髒亂無比,甚至連乞丐都會比他好一些,因為乞丐身上沒有鞭痕和已經潰爛的傷口。
「發生什麼事?」慕容越輕聲問著守在一旁的管家。
「一個時辰前,這乞丐突然跑來說要見少爺,門衛不許,他便抱著門衛的腳不放,就算給他銀子他也不願意放手,口里就是喊著要見少爺。」管家大致道來,這乞丐有銀子都不要,他們覺得是有些奇怪,而且這乞丐已經引來很多的百姓圍觀了,但少爺又曾經說過,不得仗勢欺壓老百姓,所以他們一時也不知該如此處理。
畢竟這少爺的面不是誰都能見得上的,就算少爺是今早才清醒過來,但他還是不敢前去打擾少爺的養傷,想不到最後還是驚擾到少爺了。
突然,原本還緊緊抱著門外腳不放的男子松手了,也不再听到他那喊聲了,就宛如尸體似的趴在那冰冷的地上。
「少爺,這乞丐昏倒了。」管家擔心上前檢查著,確定只是暈倒而不是死了後,才緩緩放下心,開口道來。
「抬進去,再去請大夫來看看。」並不是她的憐憫心上來了,而是這個乞丐似乎挺有骨氣,有錢不要,口口聲聲只求門衛要見她,還有那股抵死不放手的勁,她就覺得這乞丐並不是普通的乞丐。
「是。」
皇宮德壽宮
太皇太後所住的宮殿,這里宛如冷宮似的蕭條,而且這里常年沒有有人進去,也不沒有人從里面走出來,只因為這里的門口大大的豎立著刻著闖入者死四個大字的石牌。
而在這里面,就住著兩個人,一個則是太皇太後,另一個則是伺候太皇太後的祥嬤嬤,別無他人。
慕容越和楊睿澤一直來到里面的寢宮門口後,楊睿澤才緩緩停下腳步,「越越,她就在這里面。」
「恩。」慕容越點點頭,直接推開那厚重的大門,一股陰冷的寒風立即從里竄了出來,這股冷風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冷,讓人不敢踏進,不過慕容越不假思索的直接走了進去,楊睿澤並沒有進去,而是留在門外,目光則是溫柔的看著緩緩走進去的身影上。
他知道,越越是去找她心中想到的答案,而這答案在沒有經過越越的點頭時,他不會去踫,也不會去偷听。
陰冷的氣息忽的從腳底往上竄,而且這空氣中似乎還透露這一股陰森森的感覺,現在明明是大白天,卻有種深夜的感覺。
忽的,靜悄悄的殿內閃現出一道身影並冷冷呵斥道,「什麼人竟如此大膽擅闖德壽宮!」
借著微弱的燭火光,慕容越看清來人後,確定此人只是祥嬤嬤,而非太皇太後後,淡淡說道,「我要見你主子。」
「放肆。」
「你告訴她,如果她想要知道瑰麗公主的事,就出來見我。」娘會有那些遭遇,都是那老太婆所害,如不是她,娘怎會不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而且,她明知娘和封皇是兄妹,還執意讓娘嫁給他,她目的何在?難道她想要看一對兄妹結為夫妻嗎?如果是,那為何在娘出嫁前一天,將這個秘密告訴娘?既然說了,又為何還要娘嫁?
這背後的目的,在世上只有這老太婆一人知道。
祥嬤嬤听到瑰麗公主時,身子一怔,很快便怒斥道,「你是何人?竟然如此放肆。」
「你把這塊玉交給她,相信她會知道我到底是誰?」慕容越取出懷中的血玉後,淡漠說道,這血玉是當初娘送給封皇,封皇又轉送給自己的。
這血玉是娘的佩戴之物,相信那老太婆應該知道這塊玉的存在。
祥嬤嬤接過血玉後,身子一愣,有些滄桑的眼眸猛的看向慕容越並上下打量著,隨後激動的跑開了,看著那快速離開的背影,慕容越找了張椅子坐下。
因為她知道,現在不用她去找了,那人也會來找她。幸好當初那塊血玉並沒有丟失,不然她也實在是對不住娘了,不管怎麼說,這塊玉也是娘唯一留在世上的東西了。
不用太長時間,她便看到祥嬤嬤攙扶著一名老者快步從內堂走了出來,那老者哪里有太皇太後該有的雍容華貴的風貌,她那就宛如一個風年殘燭,隨時都會撒手歸去的來人,她的這模樣和她原本的年齡相差太多了吧。
「越兒?你是越兒?你是欣兒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