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門口的陳靜臉色慘白,在佣人的攙扶下才勉強站得住身子,一手扶著門框,一手伸向陸向北,她說的是含蓄,出事了。那邊大伯陸啟國打電話來跟她說的可是死了!
這樣的打擊讓陳靜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陸啟安可是死在酒店的包房里,是身邊睡著的女人第一個發現他死的,秘書立馬給陸家幾個兄弟都去了電話,他不敢擅自做主,現在這種時候,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陸家出了一點點的事都會讓人拿去大做文章,更何況陸啟安還身居要職。
陸啟國安排一輛車趕到將陸啟安送去了醫院,這家私人醫院實際上的大股東就是陸啟民,陸家上上下下有什麼問題都是來這家醫院就診,絕對不允許外露的。醫生過來的時候已經搖頭,在車上呼吸脈搏都已經停止。送去醫院也就是例行個公事,當然還需要查明死因。
跟他一塊兒的女人也同時被陸啟泰安排的人帶走,這個女人是絕對不能夠放她出去亂說的,關系重大。
紙包不住火,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想好對策,應對接下來媒體得知陸啟安去世的消息一系列問題,現在的這些媒體一個個都是鐵齒銅牙的,本來就是多事之秋,正愁要找新聞的時候,陸家是現在風頭最盛的家族,陸啟安這個重要角色的離世,必定有內幕,就算沒有,也能讓中內外的媒體都寫成有了。
現在國內的局勢不管是中國本土國民在關注,國外那些政黨同樣虎視眈眈。
陸向北像是沒有听明白,沒有去接陳靜伸過來的手,而是站在門口,看著陳靜蒼白如紙的面容。
「你爸爸……」陳靜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夫妻間兩人的隔閡是有,沖突也有。但這麼多年來,陸啟安一直都特別尊敬這個妻子,他也明白,自己是有了這麼一個賢內助,才能夠在外面一展宏圖,不用操心家里的大大小小,所以對于陳靜,陸啟安也是很用心的對待。
外出公干出差,總會想到為她帶些小禮物小玩意兒回來。知道陳靜有哮喘的毛病,他總是很當心,四處求藥,踫到老中醫都會屈尊下架的去求得一帖藥方,在家里幾個嫂子背地說陳靜的那些話,只要是讓陸啟安听到的,都會為陳靜討回公道。怎麼說,這個丈夫當的都是稱職的。
且不說陸向北的存在,說到底,陸向北就是陸啟安完成任務的一個意外。
打心底里陳靜都知道,陸啟安是從沒有真正愛過陸向北的母親,如果真的愛,他就舍不得,那時候因為懷孕在外養胎時,陸啟安就不會一面都不去見,陸啟安的骨子里是一個傳統的男人,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老婆。
對于陸向北說愛,與其是說愧疚多一些。
當然這些也就是陳靜自己心底里知道就是了,萬不會對陸向北說。
他的母親始終是陸向北胸口的一根刺,拔不掉。
「他怎麼了?」陸向北看著陳靜的面容,大概能猜出陸啟安肯定是出了大事了,但是是真的沒有往他會死了那方面去想。被人抓到了把柄送到紀檢委也是有可能的。
其實陸向北也是不願意去想這種可能。
如果真的只是在紀律上犯了事的,陳靜可能面色蒼白如紙,搖搖欲墜的嗎?她什麼樣的大風浪沒有見過。
現在還都是陸家當道,就算陸啟安真進去,頂多開除黨籍雙規。連牢都不一定會坐。陳靜看中這些?根本不會。
「你爸死了!」陳靜忍著痛,大聲的朝陸向北說出來。
躺在床上的章小念一個激靈,剛才她還存著睡意,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險些又進入了夢想,被陳靜這一句,弄的立馬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穿衣服都來不及,扒開被子,抓起睡袍是一邊走一邊穿上的。
她不敢想象,這個消息對于陸向北來說是多大的一個打擊。
別看陸向北始終跟他父親不對盤,但說到底都是親父子,從小就是在父親身邊長大的,就算是仇恨,那也是恨了一輩子的。恨也是一種感情,沒有愛哪來的恨?
現在這麼一個人突然就沒有了,這個人在陸向北的心里那是一個獨立的沒有辦法取代的存在,說沒有就沒有了。
回來就沒有見到,有多久沒有好好的看看了,就這麼沒了,對于陸向北來說是何其殘忍。
再怎麼說陸夏至還有個母親在,陸啟安沒了,陸向北就真的是個孤兒了,切切實實的孤兒了!
頭發凌亂的出現在陳靜的面前,睡袍都沒來得及系好,「媽,爸爸現在在哪里,快,快我們一起去,也許消息有誤呢!」
章小念是這麼想的,最後一面,哪怕是最後一面也要讓陸向北見到,否則對他實在太過殘忍了。
「對,對,對!」陳靜听了章小念的話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陸向北卻愣在原地,他並沒有想要馬上就走的意思,一只手扶著門把手,一只手抓著章小念的小手,緊緊的捏在手心里,捏的很緊很緊,章小念能夠感覺得到陸向北手心的力度,力道很大,像是要把她的手骨捏碎般的力道。
他是自己都沒有在意到,手上的力氣這般大,要是他注意到的話,絕對不會用這般力氣去捏住章小念的小手,他舍不得。
現在是在于陸向北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你先去吧!」陸向北對陳靜揮了揮手,示意陳靜先去,他此刻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做什麼。
章小念手上的疼痛她都不去在意了,反握住陸向北的手掌,手指頭在他的掌心撓著,像是在給她慰藉,想要驅趕走陸向北心里頭的傷感,想想,怎麼可能會毫不在意,那是他的爸爸呀,就算恨了一輩子,父親這個角色是不可能改變的,他也只能必須承認。
「向北!」陳靜的聲音已經哽咽。帶著淡淡的祈求,她的身子都失去了力氣,只能夠雙手扶著門框,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子。
她都想要下跪了,求陸向北去,哪怕是見陸啟安最後一面也好,見不到看看尸體也行啊,老子死了,陸向北是他唯一的兒子,那是要披麻戴孝的,這種時候陸向北不出現像什麼話?若說他不在北京,那另外說,只是此時此刻他明明就在家里啊。
這個時候陳靜還不知道陸啟安是如何死的呢,只知道他死了,陸啟國是封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嘴巴,不管對誰都不能說出陸啟安是死在一個女人的床上,這對他來說就是死了也要受到輿論譴責,當然這種傷害都不光是對陸啟安個人來說的,會影響到整個陸家,甚至是陸啟泰爭奪主席的位置。
現在媒體的力量一出來,人名大眾就開始批判抨擊。再不像以前大眾的消息都是閉塞的了。
「媽,要不你先去吧,我和向北立馬就趕過來,他現在的情緒狀況不穩定!」章小念明白陳靜心里的痛。
沒有看到陸夏至在她身邊,就能看出,陳靜在接到消息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陸向北,她直接跑來通知陸向北了,而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可想而知在陳靜心里,是多希望陸向北能夠跟她一起去的。
但是陸向北的心思章小念也懂,他現在根本無法接受。
什麼樣的大風大浪都見識過的男人,在這一刻他是絕對脆弱的,任何男人在面對自己至親的離世前,都沒有辦法無動于衷,就是陸向北心再硬都沒有辦法。
在心底里章小念愛著這樣的陸向北,這樣的男人心里存著愛,才值得她去愛。
若是听到陸啟安離世的消息,他能夠坦然面對,讓他去跑的比任何人都快,那麼這個男人章小念反而會對他有很深的看法,這種沒有一點心的男人,章小念是不會願意在他身上投注太多的感情,因為不值得。
就連自己父親死都能無動于衷的人,你指望他對你的感情有多真呢?
陳靜看了眼章小念,看到了她眼里的篤定,這才將視線在陸向北的身上留戀了一圈,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轉身離開。
望著陳靜的背影,那個能干的賢內助,看著背影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亦步亦趨的需要早別人的攙扶下才能夠行走。這個時候她還不能倒,就算是心里再苦,都沒有辦法倒下去,這就是大家族里頭的女人,她們的身上都擔負著責任。
丈夫死了,這個家就需要女人來撐起。
關上房門,陸向北的面上就有些不好,「當心冷了,上床睡覺去!」沖著章小念,陸向北淡淡的說了一句,這話在這種時候顯得有些不著調,章小念看著眼前的人,輪廓分明的俊彥,鼻挺翹,唇微薄,眼迷離,劍眉微蹙,就是臉色過分的蒼白,使得整張臉的美感有些缺失。
「去看看吧,這種時候一定需要兒子在場,不要忘記了,我們的婚禮上爸爸最是勞心勞力,照前顧後的照顧著賓客,如果他不出現,我們的婚禮就會變了味道,縱使他不同意我們,不喜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也沒有反對這門婚禮,反而是拿出了那麼多錢來擺酒宴,那些恩恩怨怨都已經是陳年舊事,始終藏在心里對誰都不見得好,再者你自己想想,與你的母親,又到底有多少感情呢?但是與爸爸那是不一樣的情感。想想小時候你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身邊都有些誰,爸爸有沒有帶你玩過,有沒有照顧過你!向北,人要學會感恩,心中不能裝滿仇恨,你自己模模自己的心,你內心深處真的是恨爸爸嗎?我看不盡然吧!」
章小念就是要把陸向北刻意去逃避的問題,一條條一道道的擺在他的面前,讓他認清楚這個事實。
是,沒有事情的時候,章小念也像所有的人一樣,不去提陸向北的父親,也不去提他的母親,那是不出事。現在出事了她就是要提,還一定要說,陸向北不听,她就繼續說,說到他願意听了為止!
陸向北站在原地,此刻章小念才發現他的一只手捏著衣服下擺,在一點點的卷著,卷著松開又將下擺卷起。
這個小小的細節,就像是在學校里受到老師批評的孩子,內心是焦慮,害怕,掙扎的。這個小小的動作,就證明了此刻陸向北的內心,也就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有時候章小念真的挺恨的,到底是誰呢,是誰將那些事情告訴陸向北的。
如果沒有人告訴他,陸向北根本就不會懂他的身世,不會知道爸爸媽媽之間的糾葛,他們父子間的感情也不會破裂,更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爸爸死了,陸向北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對。
「老公,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是非常懦弱的表現,你其實在害怕,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你沒有臉見爸爸是不是?如果你真的決定不去的話,你只要保證今後你永遠都不會後悔就行。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天不出現,你就沒有機會再看爸爸一面。如果你實在不想去的話,那麼我去!」
章小念的小手從陸向北的大掌里猛然的抽出。
沒有時間等著陸向北考慮,想清楚,必須現在就決定。
章小念是要逼他,逼著他承認自己的內心,看清楚,不要去抗拒這段感情。
父子間的親情不是你想要抗拒就抗拒得了的。
就在章小念的小手從他的大掌里抽出之際,就在章小念即將轉身的時候,陸向北的腳尖輕點,腳下旋轉一百八十度,轉向章小念的方向,雙臂伸出,一把就將章小念牢牢的摟進懷里。
他的雙臂從陸向北的腰間摟住,腦袋埋進章小念的脖頸間。
深深的埋進去,不說話,就只是這麼抱著她,將腦袋藏起來,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安心。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章小念的肩頭,陸向北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這是他內心的隱忍,太難受,那種你一心將自己的父親當做是仇人,心中對他除了恨存不下任何東西,當你發現有一天你對這個人連恨的權利都不可以有的時候,才幡然醒悟,原來這麼些年來,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引起這個人的注意,哪怕是讓他借著自己想想他的母親,他是有多想要一家三口可以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到頭來什麼都沒有,早已經沒有了母親,現在就連父親都沒有了。
左手的手肘就抵在自己的胸口,靠近心髒的位置,那里突突的難受,難受的狠了,像是有鏟子在一點一點的挖著他的心髒,狠狠的挖掘,那把鏟子還是壞的,挖的時候有些鈍,痛的更加的刺骨,從心窩窩里痛起。
「寶貝,我難受!」陸向北終于從嘴巴里擠出了這幾個字出來,藏在內心深處誰都不願意說,誰都不能夠吐露的字,就連章小念他都不想要訴說,不能夠與她分享的一種痛,真的是太難受太難受,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沒有體會過的人不會懂,永遠都不會明白。
章小念轉身,被陸向北周身散發出來的一種憂傷情緒所感染,章小念的心髒處都有些淡淡的疼。
原本是一株仙人掌的小桿子豎在心間,周邊知識有一些軟軟的小刺,有些絨絨的,並不能扎的很深,也並不是特別的疼。
就在陸向北這一句話後,這株仙人掌突然開始膨脹,長出來的刺兒是又尖又硬又長,生生的扎入章小念的心髒,讓她痛不欲生。
「我懂,我知道,我明白你的痛苦!可是有些事情必須要我們自己去面對。」章小念撫著陸向北的發,一下有一下的撫著。
相擁的二人不再說話,只是相互擁抱著對方,章小念給他力量。
好久好久,陸向北才算是緩了過來。
「走!」松開章小念,他已經走向衣櫥,準備穿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