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送別了沈劉二位大夫,紀氏和嚴盈齊齊松了口氣,這樣的事情真是聞所未聞,兩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在一塊兒像小孩子一般斗嘴,偏偏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其中淵源與往事,只能賠笑傻看著,這種滋味可不好受。
不過想起沈大夫對中毒之源也沒有發現,嚴盈不由多少有些遺憾。說來也是日子久了些,天氣已經逐漸轉暖,許多東西已經無法辨識當日的模樣,這對分析確認也造成了極大的障礙,看來只有靠自己了,嚴盈想到。
紀氏走後,嚴盈叫過香蟬,問道︰「那日的事情,你可還記得什麼?有沒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這個問題香蟬在嚴盈昏迷的日子里不知道想了多少遍,可是也沒什麼發現,見香蟬搖頭的模樣,嚴盈嘆了口氣,想起自己除了在越郎處逗留了一段時間,其余便是窩在屋中看書了,中間用了次小廚房做的點心,晚膳卻是大廚房統一送來的……還是先從小廚房查起吧,目標小,也更容易,嚴盈揉揉有些發昏的額頭,如此決定了。
「香蟬,你可還記得那**從小廚房里取回的點心是什麼?」嚴盈問道。
香蟬點點頭說道︰「那日用的是燕窩百合粥和白玉翡翠糕,因為做的不多,各處分了些便沒有了。」
嚴盈點點頭,想起剛才沈大夫剛才查看紀氏保留的那些食物之時,並未瞧見這兩樣,想來是沒有多余的留存了,她想了想問道︰「那麼你是否知道還有誰也用了這兩樣點心?」
香蟬思索了半晌,終于緩緩搖頭說道︰「那日我去時便剩了那一份,卻不知哪里還曾要了去。後來采華姐姐似乎也問過,卻沒有人記得。」
嚴盈皺起眉頭,知道這是小廚房那些伺候著的不願惹事上身的托詞,只是這麼一來查證倒是難了許多,時間又過去不短,看來要費些心思了。
「蓮姑娘那邊似乎也端去一份。」蕪青正抱了曬好的被褥進來,听見兩人說話,不由插話道。
嚴盈眼光一閃,瞧著蕪青問道︰「你如何知道?可確定?」
蕪青點點頭,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多少熟悉了些嚴盈的性子,膽子也大了許多,清晰地說道︰「那日奴婢見到蓮姑娘屋子里伺候的彩雀提了碗碟送回小廚房,不慎打翻了,正巧被奴婢路過瞧見了,碎片依稀看出的是掐絲琺瑯梅花碗碟,跟咱們當時從小廚房取回的桃花碗碟是一套。」
香蟬似想起什麼一般地說道︰「小廚房的確是有這麼一套春夏秋冬掐絲琺瑯碗碟,而且據奴婢所知,她們一般也是會成套器皿使用,若是那日真的有人也要了那粥和點心,倒真是會用那個。」
嚴盈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蓮秋、彩雀……這倒是有些意思了,她對香蟬說道︰「得空去瞧瞧蓮秋如何了?可曾有什麼不適之處。」說完她贊賞地看了蕪青一眼說道︰「很好,若是還想起什麼,隨時講給我听便是。」
蕪青得了主子夸獎,眼楮亮晶晶的應了,得了鼓勵般地隨即說道︰「那日香蟬姐姐取回點心進屋之後,萍兒姐姐也來過,在門口站著被奴婢瞧見了,她說是來瞧瞧姑娘是否需要用點心的,听說香蟬姐姐已經取了回來,便說不進來了。」
嚴盈看住蕪青,立時問道︰「她可曾說過什麼,問過什麼?」
蕪青見主子問的鄭重,也不由緊張起來,想了想說道︰「旁的倒沒什麼,只是問了奴婢香蟬姐姐取回的點心用的是什麼碗碟,那時候奴婢還未瞧見,自然不知,她似乎猶豫了半晌,便說沒事了就離開了。因此奴婢後來收拾碗碟的時候還特意注意了一下,記得倒是極清的。」
嚴盈不禁蹙眉,沉吟片刻說道︰「娘知道這事嗎?」。
蕪青說道︰「當日夫人說要查時,奴婢就說給采華姐姐听了,她還帶著奴婢去廚房找出了那套碗碟收了起來,只是不知後來如何了。」
嚴盈點點頭,又問道︰「今日采華在哪里,剛才怎麼沒見到她跟著娘一起過來?」
香蟬回道︰「听說今天有牙婆子帶人過來,想來采華姐姐該是忙著挑人呢。夫人沒告訴姑娘,怕是擔心姑娘你又費神呢。」
嚴盈倒是不意外,只是說道︰「那便等等,晚些請采華過來一趟。唉,躺了這麼多天,骨頭都軟掉了,快扶我起來走走。」
香蟬和蕪青對視一眼,齊齊說道︰「姑娘,夫人說讓你臥床休息,還是不要輕易走動的好。」
嚴盈無奈的瞧著頓時站在同一陣線的兩個丫頭,讓步道︰「就在這屋子里走走可好?再這麼躺下去,我就要悶死了,你們若是不來扶,我可自己下床了。」
兩人猶豫了一下便妥協了,嚴盈終于得以舒展一子,待得逛到外間,看到紀氏加設的佛龕正擺在當中,那肅立其間的白玉觀音眉眼慈悲,溫潤無暇,正是紀氏日日祈求的對象。嚴盈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走到跟前,卻見一疊宣紙置于桌邊,散發著陣陣墨香。
嚴盈抬起壓于其上的墨玉鎮紙,抽出一張看去,卻是秀麗端正的梅花小篆,讀下來正是《妙法蓮華經》,母親最喜歡抄的經書,她一直堅信,用這種復雜瑰麗的字體書寫,多耗一份氣力,菩薩便會多一分眷顧。那是落海被救,紀氏也是抄了整整一本,見嚴盈終于退燒蘇醒才作罷。
看到這熟悉的字體,還是美得讓人心動,嚴盈手指撫過那一個個繁復巧妙卻又充滿莫名美感的小字,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壓抑,遂走到門前,猛然推開了房門。
一股略帶潮氣的暖風迎面而來,嚴盈深深吸了口氣,赫然發現春意不知何時已經如此絢爛,那壯碩的梧桐樹上抽出了新芽,女敕葉淺淺地裝點在樹冠之間,遠處西面牆上的金梅已是一片嫣黃,綻放的熱烈而奔放,看樣子剛剛下過一場春雨,牆腳下一片濕潤,點點花瓣在風雨中落下,灑落一地。
「姑娘,當心吹了風」嚴盈的動作太快,待得香蟬反應過來,趕緊取了披風來給她裹上,終是忍不住埋怨道︰「若是著了涼,便又得病一場了。」
明媚的*光讓嚴盈心情大好,不由笑著退進屋子,任由兩個丫頭擺弄嘟囔個不停,只是微微笑著,最後還是听話回到了床上,只要求取了書本來看就乖乖的不再動彈了。
翌日,采華便登門了,這次帶了許多丫頭婆子,進屋便笑道︰「昨兒個可是忙亂極了,那徐婆子帶了那許多人來,光是挨個瞧過來便是半天了。」
嚴盈看著香蟬為她搬了凳子,又端上了茶盞,笑著問道︰「采月他們幾個呢,難道就只得你一人忙碌?」
采華立時搖頭,笑得得意,說道︰「那怎麼可能,這種操勞的事兒誰都別想跑,都拘了來干活,采星那丫頭嗓子都有些啞了,昨兒個回去一個勁兒地喝秋梨膏泡的水,夜里倒是起了好幾次夜。」說著采華忍不住笑出聲來。
嚴盈也不禁莞爾,笑過之後她開口道︰「這幾日可有什麼進展?」
采華知道嚴盈問的是什麼,收斂了笑意說道︰「沈大夫和劉太醫都未查出食物中的不妥,當日有過往來的人也都問過話,卻也沒有什麼發現。」采華說著微微皺起眉頭,難道這真是巧合?
嚴盈瞧了瞧采華躊躇的神色,提醒道︰「那日我用的點心並無保留,估計也無法查起,不過蕪青那丫頭倒是有些發現,我覺著似乎有點蹊蹺。」
采華想了片刻,也說道︰「恩,她也跟我提到過,只是那套碗碟並無不妥,當時已經被洗刷過了,即使有什麼也早已不復保留了。」
嚴盈點點頭表示的確如此,繼續問道︰「可曾問過萍兒?她那日為何會出現,來我這里做什麼?」
采華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問是問了,她說那日路過,便順便問問姑娘是否需要用些點心,據她所講,姑娘之前好幾日都不曾去小廚房取過糕點茶品,以為是不合姑娘口味,故此想來看看。」
這倒像是她的性子,周到而細心,嚴盈想著,又問道︰「倒也說的通,只是為何會特意問到那碗碟,這總是讓我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采華點頭道︰「她說是因為晚膳老爺請了客人,本想用那春夏秋冬四季碗碟待客,卻不料小廚房已經用拿去盛了點心,听蕪青說姑娘這也取了一份,便想問問是哪一套,不過听見蕪青說也不清楚,又想想也來不及取回了,于是便作罷了。」
說到這里,采華便看見嚴盈詢問的眼神,于是點頭繼續說道︰「奴婢去問過了,那日老爺的確請了客人。」
嚴盈輕皺起眉頭,看起來這萍兒所言倒像是不虛,只是她總覺得這其中哪里不對,可能是太過巧合了,而嚴盈如今最不相信的,便是巧合了。
二更送到~~
今天稍微修改了一下前面第二十六回結尾,有空可以去瞧瞧,不過影響不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