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計劃行事,聘禮一定要豐厚,如此才不會辱沒了良郡主。」宇文昊停下動作,悠閑地笑了起來,眼波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只是在說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般。
政和帝的算盤打得很精,可惜手段不夠狠,更讓人惋惜的是他永遠不會知道那個秘密,否則依他的性格恐怕不會這般輕易地便將那個女人賜婚給他了。
雖然最後的結果與他料想的還是有些差異,不過至少計劃還是在正常的進行。
那個位置暫且給那個女人坐一段時間,反正結局都已經準備好了,過程如何又有什麼關系?
宇文昊從書架暗格里取出一個長長的紫檀木匣子,雙手輕輕地撫模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柔柔地笑意,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取出一副金邊畫卷,在案桌上仔細地鋪開。
「宓兒,這一切都是為了……」如同最親密的情人低語,宇文昊的神色溫柔得幾乎能滴得出水來。
因著是賜婚,所以納采、問名、納吉這幾個步驟都只是走了一個形勢,總共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一邊是著急著娶,一邊是著急著嫁,所以兩家一拍即合,婚期很快便定了下來,就定在今年六月初九。
蘇府倒是顯得喜氣洋洋,蘇從熙是政和帝親封的郡主,又即將成為禮親王府的世子妃,將來也就是禮親王妃了,蘇家的大小主子自然不敢再給她臉色看。大老爺的表現倒是還算正常,只有二老爺和二太太一下子對她親熱得不得了,二太太日日到海棠溪院陪她,今日送湯品,明日送首飾,說是要給她添妝,免得將來被禮親王府笑話了去。
或許對于這門親事唯一不滿意的便只有蘇從熙了,就連老太君初一十五也到寺廟里上香還願,感謝佛祖對蘇從熙對蘇府的庇佑。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蘇從熙不禁開始反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她太過矯情了,這門親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再好不過的了,為何她還是不滿意?對方是禮親王世子,論人品相貌,他是京城甚至整個大啟女子的夢中情人;論家世權位,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論財富,他擁有天下最大最豪華的酒樓。
只是即便如此,蘇從熙仍然郁郁寡歡,對即將要嫁人這個事實感到萬分恐懼。即使宇文昊後來表現得再溫柔,再體貼,在她看來也不過是披著一只羊皮的中山狼,雖然當年被他羞辱的那一幕已經逐漸遠去,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陸展風在蘇府所在的巷子晃了好幾圈,皺緊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既然她不能出來,那麼他便進去好了。
離上次見面已經兩個多月了,陸展風考慮很久,終于還是想試上一試。蘇四姑娘是第一個能走進他心里的女子,他不想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他人,何況他還明知道那人不是良配。只要她點頭,就算是赴湯蹈火,他也一定要帶著她遠走高飛,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陸展風觀察好地形之後,便就近找了一個茶館,點了一壺茶一碟點心,慢慢地等著天黑。
蘇從熙整日呆在院子里曬太陽,什麼也不願意想,什麼也不想去做,總覺得不能浪費這樣大好的*光,過了六月或許就沒有機會再這般享受了。
望著逐漸熹微的日光,蘇從熙終于懶洋洋地坐直了身子,優雅地捏起一塊點心輕輕咬了一口又放回了水晶碟上。
「明珠,時辰不早了,收了吧。」蘇從熙理了理雲鬢,慢悠悠地從貴妃榻上站了起來。
「姑娘,今日要去福海堂給老太君請安麼?」明珠看了蘇從熙一眼,見她神色怡然,似乎心情還不錯,大著膽子問道。
听到老太君,蘇從熙心下終是一軟,或許老太君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但是不可否認,她的確是蘇府中除了蘇澤晟之外對自己最為真心的一個。
蘇從熙嘆息著點了點頭,緩緩道︰「罷了,暖玉給我重新梳妝吧,咱們去福海堂吧!」
明珠一听,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她就知道自家姑娘不是個莽撞之人,老太君一直對姑娘寵愛有加,將來姑娘要到禮親王府,還得老太君給撐腰啊!
福海堂內已經來了不少人,蘇從熙一進門便引起了不少騷動。
二太太周氏一見蘇從熙進門,立即迎了上去,笑著說道︰「熙兒可算來了,這兩日听說你不舒服,老太君還一直念叨著要去看你呢!」
對于二太太突來的熱情,蘇從熙心下很不自然,雖說這是自己的親祖母,可是她卻實在親不起來。當初周氏如何苛刻自己的母親方氏,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呢!
于是蘇從熙只是淡淡地向周氏等人行了個禮,便直直地來到老太君跟前,愧疚地跪了下去︰「不孝孫女兒從熙給祖女乃女乃請安,從熙讓祖女乃女乃擔心了!」
老太君盯著蘇從熙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個頭,緩聲道︰「起來吧。熙兒留下來陪我一起用膳,其他人都散了吧!」
大夫人鄭氏不甘心地瞥了蘇從熙兩眼,不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底忽然閃過了一抹笑意。
待眾人散了以後,蘇從熙才遲疑著走到老太君身邊,恭恭敬敬地垂著手,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熙兒,你跟我來。」老太君輕輕嘆了口氣,拉著蘇從熙的手進了內室。
蘇從熙亦步亦趨地跟著老太君的身後,眼看著老太君花白的頭發已經完全變成了雪白,走路也開始蹣跚起來,鼻頭突然一酸,眼眶跟著紅了起來。
于媽媽將暖玉等人擋在了門外,輕輕地搖了搖頭。
內室里的宮燈將房間照得很亮,也將兩人影子拉得很長。
「祖女乃女乃……」蘇從熙聲音了透著一絲哽咽,心下覺得委屈,開口卻發現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老太君不說話,拉著她的手徑直來到書架旁邊的松鶴圖前,不知道模了一下哪個地方,那松鶴圖竟然自動卷了起來。只听得 嚓一聲,原本完整無暇地牆壁忽然出現了一個一人來高的洞口,一道木質樓梯從黑 的洞口伸了下來。
蘇從熙一臉驚訝地望著這一切,她從小跟著老太君,從來沒想過這麼一個看似普通的房間里會出現傳說中的密室。
不待蘇從熙發問,老太君便拉著她顫悠悠地上了木梯。
「祖女乃女乃,您小心些。」蘇從熙趕緊扶著老太君,里面實在太黑了。
「別怕。」老太君伸手在左手邊的牆壁上推了一下,隨著石磚松動的聲音,原本黑 的洞口一下子便亮了起來。
一條只容得下兩人並行的狹長甬道出現在蘇從熙眼前,四周都是青灰色的石磚,牆壁兩側瓖著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將通道照得通透明亮。
蘇從熙與老太君二人剛進甬道,洞口便自動關閉了,驚得蘇從熙渾身一顫。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問,一會兒我會慢慢告訴你。」老太君的聲音蒼老而疲憊,略顯佝僂的背部讓蘇從熙有些心酸。
「祖女乃女乃……」蘇從熙的心里有些不安,這一切實在是太過詭異了,雖然她知道老太君此舉並無惡意,但是卻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
老太君放開了蘇從熙的手,緩緩地往里走著,邊走便模著冰涼的青石牆。
「知道這個密室的只有三人,一個是你曾祖父,一個是你的親生曾祖母,另一個就是我。」老太君的聲音在狹長的通道中傳得很遠,幽幽地將蘇從熙帶回了幾十年前。
這是一個听起來很平凡很普通的故事。
蘇從熙的親生曾祖母姓張,曾經是老太君的貼身丫頭,自小情同姐妹,所以理所當然地跟著老太君陪嫁到了蘇府。當時的蘇國棟年輕又瀟灑,英俊而睿智,老太君主僕二人皆對其心生愛慕。可是因著對老太君的忠誠,張氏並不敢將自己的愛慕之心表露出來。直到後來老太君無意間發現張氏竟然盯著自己的丈夫發呆,這才明白了她的心意。
老太君提出要蘇國棟納張氏為妾,可是張氏並不想破壞琴瑟和鳴的二人,于是死活不同意。
後來因為老太君一直無所出,當時的蘇老太君硬逼著蘇國棟納了一名江南沒落世家的庶女王氏為小妾。那王氏生得嬌俏玲瓏,柔腸百媚,很快便將年輕氣盛的蘇國棟吸引了過去,並且還為蘇國棟懷了子嗣。
為了替老太君鞏固地位,張氏主動向老太君提出為蘇國棟做通房的要求,只求生出一兒半女記在老太君的名下。
張氏雖然身為丫頭,不過卻有一副絕世的容顏,用老太君的話來說,就是只要她願意,天底下沒有哪個男子能夠拒絕她。
老太君以為張氏終于想通了,心下高興,也為了能夠盡早挽回蘇國棟的心,于是便將張氏給了蘇國棟做通房,並承諾只要她生下孩子,無論男女都會為她求得一個妾的名分。
張氏並未說什麼,只是笑了笑,不過那眼底卻寫著一抹老太君看不透的決絕。
因為張氏的勸說,蘇國棟終于肯在老太君房里歇息,三個月後終于傳來了好消息。
三年不見動靜的老太君終于有了身孕。
好在王氏生了一個女兒,而老太君卻生了蘇府的長孫,當時的蘇老太君十分歡喜,親自取名為蘇振山。
十個月後,張氏也生下了一個男兒,那便是蘇從熙的親祖父蘇振明。
生下孩子後,張氏身子卻垮了下去,後來老太君才知曉,她是故意不喝藥,想要敗壞自己的身子。
老太君得知之後十分震怒,請來了當時最好的太醫,可惜已經不能挽回張氏的性命了,在張氏彌留之際,她將蘇振明托付給了老太君,並且告訴老太君和蘇國棟一個震驚的消息。
原來張氏乃是前朝皇室的遺孀,後來張氏的父親為了掩飾身份,尋得復國的機會,所以逼著她到大街上賣身。可是由于張氏太過貌美,引得不少不軌之人覬覦,甚至還有青樓的老鴇爭相搶奪。幸得當時路過的老太君出手相救,這才免了她淪落風塵的命運。
張氏身負血仇,卻並不想成為復仇的傀儡,于是在其生父去世之後便一心一意地做起了蘇府的小丫頭,不再想其他。
老太君對她有恩,又待她十分親厚,她不想破壞蘇國棟與老太君之間的感情,也不想再經受復仇的煎熬,于是便選擇離去……
「這是紫煙當年留下來的東西,必要交到女子手里才有用,現在我將它交于你。」老太君淚眼朦朧,渾濁的目光中透著幾分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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