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桐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下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是拿他沒有辦法了,打他也不是,罵他也沒用,不理他也行不通,遇上這麼一位,也只能認栽了。
她拿起瓷瓶,將里面的白色藥粉均勻地撒在蘇鈺的傷口上,心里憋著氣,手上的動作難免會粗魯一些,按著蘇鈺傷口的手力量便重了一些。剛一按上去,就感覺到蘇鈺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的眼前又浮現出下午蘇鈺替自己擋箭的模樣,立時心便軟了,手上的動作不禁溫柔起來。等藥粉敷完了,她心里堵著的氣也消了大半了。
她看著蘇鈺在火光映照下的那張俊美的臉龐,輕嘆了一口氣,「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坐起來烤一烤吧」
蘇鈺跟個大爺似的一伸手,「你扶我」
晚桐好不容易消了氣又堵了上來,剛想發作,就見蘇鈺的眉頭緊緊地皺著,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著︰「真是費力不討好,拼死拼活地給救了出來,連扶一下都不願意。」
晚桐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眼前這個跟孩子一樣碎碎念的人,與下午那個威猛無雙、氣魄蓋世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嗎,她無奈地嘆息道︰「服了你了」于是,伸手握住了蘇鈺的手,將他拉了起來,又向火堆靠近一些,扶他席地而坐。
誰知蘇鈺坐到那里,握著晚桐的手卻怎麼也不肯松開,晚桐甩了兩下,他就是不松手,再甩,還是不松,又是一甩,他反倒用力去拽晚桐,拉著晚桐緊挨著自己坐了下來。
「桐兒,坐這,你的衣服也濕了,我們一起烤。」某王爺極力地套近乎。
有了剛才發生的烏龍橋段後,晚桐坐在那里總覺得不自在,被蘇鈺握著的手,也不像以前那麼自然了,漸漸地,手心竟然出了汗。
蘇鈺微微一笑,拽著晚桐的手伸向火堆旁,兩只手一上一下地握著烤火取暖,若不是晚桐臉上不爽的表情,在別人看來,還以為坐在火堆邊的是一對和諧的小情侶呢。
「桐兒,你還要生氣到什麼時候?」蘇鈺又忍不住問道。
晚桐撅著嘴也不說話,懶得理他。
「桐兒,剛剛是我不好,以後不那樣了,好不?」蘇鈺的聲音極其溫柔。
晚桐被他握住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沒听錯吧,他剛才說他不好了,他竟然在委婉地道歉,這一下,晚桐有些震驚了。蘇鈺握著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顫抖,用了用力,緊緊地握著。
半響,晚桐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我也不好,剛才罵了你半天,想必你從未受過那樣的謾罵吧。」
蘇鈺笑了笑,「只要你能消氣,怎麼罵都沒事。」
晚桐側過頭,看了看他,火光的映照之下,他的側臉仿佛閃動著一絲光芒,顯得那麼俊美絕倫,她柔聲說道︰「還疼嗎?」。
蘇鈺搖了搖頭,「你敷了藥就不那麼疼了。」
「下回別逞強了,你拔箭的時候快嚇死我了。」晚桐又想起了蘇鈺拔箭時的模樣,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在她的眼里卻是那麼地悲淒,她的心頭不禁再次抽搐了起來。
蘇鈺轉頭看向她,眼中透出了一絲堅毅,微微笑著說道︰「別擔心,我不是那麼容易死的,這世上想要蘇鈺命的人不計其數,但我偏偏就是不死,我要活生生地把他們氣死」
晚桐眼楮一翻,「吹牛,一點不正經。」嘴上這麼說著,心里卻明白蘇鈺所經歷過的那些痛苦定然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得到的。
她目光閃動,望著蘇鈺的眼眸,定定地問道︰「你今天為什麼冒這麼大險來救我?」
蘇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我早就想來了,只是北奴那邊有一些事情沒有安妥,所以耽擱了幾天,不過我想紀無淵不會傷害你的,果真,我去了一看,他把你照顧得很好。」
晚桐默默地垂下了頭,聲音有些微弱,「我救過紀無淵,他不會傷害我。」
蘇鈺笑道︰「我早已猜到了,否則依西陶太子那麼高傲的性子,怎會容得下我身邊的人呢。」
晚桐抬起頭,迎著蘇鈺的目光,低低的聲音,「上次我對你說了謊,對不起……」
蘇鈺一只手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柔聲說道︰「我把你留在宛城,也是我不好,這幾天,我心里一直……」
晚桐搶先說道︰「不,是我說謊在先的,我說了那一次謊以後,在你的眼中恐怕就已沒有信譽了吧,這樣沒有信譽的人,不被信任是可以理解的。」
蘇鈺笑笑,「你在我眼中是什麼樣子,只有我知道。」
晚桐吐了一下舌頭,「想來也不是什麼好樣子。」
蘇鈺點頭,「桐兒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話音剛落,一抹可以殺死人的目光已經毫不留情地落到了蘇鈺俊美的臉上。
蘇鈺依舊淡淡笑著,「桐兒脾氣越來越大了。」
晚桐知道蘇鈺又在取笑她了,索性懶得理他,隨他去吧,反正人的臉皮在磨練中會變得越來越厚的,況且她的臉皮本來就不薄。
蘇鈺又問道︰「你倒說說,你是怎麼救了紀無淵?」
晚桐聲音輕輕的,「當日在暮連山里,我目睹了他發病的過程。」
這一次蘇鈺倒是有些吃驚,不過,聰明如他,前前後後一思考,事情的經過也不難想象。他的目光落到了晚桐手腕的蒼玉天珠上,「桐兒,你可知這旭日谷的夜晚有多冷嗎?」。
晚桐不知為何蘇鈺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問題,微微一愣,「不就是現在這樣子嗎?」。
蘇鈺笑了笑,「現在是十一月份,沒有人可以活著在旭日谷里過夜的。」
「什麼?」晚桐大驚。
蘇鈺輕嘆,「這樣的氣溫除非極其耐寒的動物,其他的一切生物都會被凍死的,無論你生多少火堆都沒有用。」看著晚桐瞪大的眼楮,他再次輕撫她的臉頰,「我們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你手上的蒼玉天珠。」
晚桐低頭看了看手腕上被紫色纏繞著的蒼玉天珠,此刻正泛著幽幽的玉白光芒。
蘇鈺又說道︰「蒼玉天珠是西陶的神物,想來是因為你救了紀無淵以後,他心生感激,送給了你。」他輕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道︰「沒想到,這一次,竟是紀無淵間接救了我。」
晚桐想到了早晨紀無淵那個擁抱,此時突然想明白了,只怕紀無淵知道蘇鈺今天去與他和談,早就猜到了她會不辭而別,所以才有了早間那一番舉動。她又看了看蘇鈺握著自己的手,蘇鈺潔白的手背上還留著當日她咬過的牙印,一時心情有些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