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淵一襲黑衣走出西陶皇宮金靈殿,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劍眉微蹙,腳下的步子不知不覺邁得很快。
今天一早他就奉召進了金靈殿,與女皇紀般若商議北奴的戰情,自從簽署了《宛城和約》後,東梁履行承諾,將會州還給西陶,從而大大方便了西陶進軍西雁關,將北奴軍隊成功逼退。邊關戰事暫時告一段落,這對西陶來講也是千載難逢鞏固基業的大好時機。
本來這是一次令人激動和興奮的召見,但是就在紀般若再次向他提起成親的話題時,氣氛便有些緊張了。近兩年來,紀般若已經無數次提醒他,已經到了該成親的年齡,希望他能夠盡早冊立太子妃,以便穩固朝內大臣們的揣測之心。以往,紀無淵總以自己的身體有恙為由,委婉拒絕,但是這一次,紀般若的態度十分堅決,要求他必須在半個月內,選定太子妃。
紀無淵走在金陵殿後殿的回廊里,心情頓時十分沮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似乎已經不甘心娶一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女人了。
一個灰白的影子「嗖」地一下跳上了紀無淵的肩頭,小爪子輕輕拉了拉紀無淵的衣襟。
「卷卷,又胡鬧,什麼時候跟來的」紀無淵皺了皺眉頭,看著肩上的小猴子,無可奈何地說道。
卷卷「吱吱」叫了兩聲,敏感的紀無淵便聞到了一股桂花糕的香味,他立時便明白了,卷卷定是貪吃,自己溜出去找桂花糕吃了。看到卷卷,他不知不覺地又想到了那個人和那張美麗清雅的臉龐,輕嘆一口氣後,他出了宮,打道回府。
剛一進府,近衛希諾便風風火火地跟了上來,「殿下,殿下,這是女皇陛下吩咐的,要拿回來給您挑的。」
紀無淵像沒有听到一般,繼續向前走,頭也不回,徑直進了書房。
希諾一路小跑著跟進了書房,低著身子將懷里滿滿的畫卷堆放在書桌之上,有些局促地說道︰「殿下,這些畫卷上全是西陶四品以上官員家的小姐,一共有三十八位,均是國色天香之姿,女皇陛下吩咐,一定要您仔細挑選。」
紀無淵不語,臥在了窗前的躺椅上,干脆閉目養神。
希諾看出太子殿下這個樣子是在生氣了,看了一眼桌上的畫卷,搖搖頭,走出了書房。
「叭」什麼東西彈在了紀無淵的額頭上,他有些微怒地睜開眼楮,便听見卷卷「吱吱」地叫著。看到卷卷揚起爪子,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是煩著的時候,它還拿東西來扔他,哪里有心情陪它玩。順手拿起卷卷扔來的東西,準備扔回去,低頭瞥了一眼,一抹耀眼的紫色躥進眼中。
紀無淵一個激靈,差一點從躺椅上掉落下來,卷卷扔過來的竟然是蒼玉天珠他「騰」地站了起來,走到卷卷面前,手中緊緊地握著蒼玉天珠,「卷卷,這個是你從哪里拿來的?」
誰知卷卷對方才紀無淵瞪它那一眼非常惱怒,此刻坐在書桌上的硯台邊,一張尖尖的小臉撇向一旁,根本不去瞧紀無淵。
「卷卷快說」紀無淵一時性急,早已忘記了卷卷是只猴子,竟然讓卷卷快說。
卷卷兩只前爪環抱在胸前,撇著頭,一副受了委屈不願理人的樣子,哼也不哼一聲,擺起譜來。
紀無淵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苦笑,卷卷這副倔脾氣跟他一直惦記的那個人還真像。吩咐丫鬟端來了桂花糕,放在卷卷面前,那小東西終于無法忍受美食的誘惑,幾乎毫不猶豫地就吃了起來。
「這回可以告訴我了吧,哪里拿來的這個?」紀無淵撫模著卷卷背上的毛,極其有耐心地問道。
卷卷狼吞虎咽地吃著桂花糕,白色的渣滓掉在它胸前灰色的毛上,它指著桂花糕,「吱吱」地叫了幾聲,又指著窗外叫了起來。
紀無淵抬起頭,見到窗外尚未撤走的馬車,眉頭皺了起來,不再言語,腦海里飛速地思考著,這些日子以來,他究竟落下了什麼東西。
卷卷和他一樣,喜歡吃桂花糕,尤其是從南淮帶回的桂花糕更是合它胃口,前幾次宮里的太監來送桂花糕,那小東西就記住了太監的模樣。今日他與太監進宮,卷卷貪吃,隨著他偷偷溜進宮中,回來以後,便帶來了蒼玉天珠,也就是說,卷卷在宮里偷了蒼玉天珠蒼玉天珠一直戴在晚桐的手上,為什麼會在宮里?難道她在宮里?她為何會在宮里呢?
他突然記起當日在暮連山,晚桐曾經無緣無故地向他打听國師巫馬焰的事情,當時只當她是隨便問問,沒往心里去,如今想來,難道國師與晚桐竟有一些淵源不成
紀無淵思考了許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有一個人對這件事情應該了如指掌,那就是他的母皇紀般若。
紀無淵再一次走進金靈殿,紀般若正在與幾位心月復大臣商議國事。睿智的女皇見到紀無淵的神色異常,同一天內竟然二度進宮,微微一笑,屏退了大臣。
「淵兒,可是已經選中了哪家小姐,來向母皇稟報了?」
一絲惱怒在紀無淵俊美的臉上一閃而過,他向前幾步,施禮後便問道︰「母皇何以會有此物?」說著,手掌一攤,蒼玉天珠在他的手里綻放華彩。
紀般若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斜睨了一眼他手上的蒼玉天珠,雍容華貴的面容上一如既往地平靜,「這不是淵兒你的東西麼?為何來問母皇?」
紀無淵呼了一口氣,看這情形,自己的母皇是要跟他裝糊涂了,「母皇,兒臣在嘉潼關之時曾被一位朋友所救,這蒼玉天珠當時已送給了那位朋友。」
紀般若緩緩站了起來,走到紀無淵面前,精致的黃袍如同美麗的瀑布一般拖在身後,「淵兒,你可知這蒼玉天珠是無價之寶,更有持續生熱的功效,你從小體寒多病,帶著它,可在你病發之時減輕許多痛苦,你怎可輕易送人?」
紀無淵淡淡地說道︰「兒臣並非輕易送人,這位朋友對兒臣有救命之恩,兒臣無以為報,便將身上價值最重的東西送與她,兒臣是誠心送她禮物的」
紀般若依舊艷美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是什麼樣的人物,可令朕的淵兒願意將價值最重的東西送給她呢?」
紀無淵淡笑,「母皇不是已經見過她了麼?」
紀般若的雙眼驟然凌厲起來,收起了她的溫柔,冷冷說道︰「你一直不肯冊立太子妃,是否與她有關?」
紀無淵一愣,隨即笑道︰「母皇可是因為這個原因抓了她?」
紀般若盯著她的雙眸,「倘若是呢?」
紀無淵的臉上此刻竟然劃過一絲惆悵,輕聲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母皇大可放心,我是否冊立太子妃與她無關……」
紀般若從寬大的袖子下面伸出手,握住了紀無淵的雙手,這雙手已不像從前那般冰冷,陣陣溫暖從他的指尖傳來,「你回來多久了?」
紀無淵不明白為何母皇的話題轉到這里,「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又犯病了麼?」
「未曾。」
「嗯。」紀般若滿意地點了點頭,「以往你不肯娶妻,我只當你是因為自己身上有病,不願牽連他人,但如今,你的病已經痊愈,倘若你還不肯冊立太子妃,母皇會以為你心里想著你的救命恩人。」
紀無淵雙眼一寒,「母皇什麼意思?」
「你時時刻刻看都要謹記,你是西陶的皇儲,你的一舉一動與西陶的萬千子民都是息息相關的你的妻子,將來更是西陶的一國之母,什麼樣的女子配得上,什麼樣的女子配不上,你心里應當清楚得很」
「母皇若您是為了讓兒臣娶妻才抓了小桐的話,請您將她放出來,兒臣向您保證,此事與她確實毫無瓜葛」
「哦?那麼你是為何遲遲不肯冊立太子妃?」
紀無淵沉默半響,黯然說道︰「兒臣生來便是抱恙之軀,這般辛苦自己了然也就罷了,又何苦再多一人與我共同承受呢?」
紀般若握著紀無淵的手微微顫抖,「淵兒,這麼多年來,你飽受病痛折磨,母皇看在眼里,痛在心頭,當你寒冰裹身之時,母皇多希望受那刀割般懲罰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唯一的兒子」
紀無淵望著女皇的雙眸,向來堅韌的母親已經許久沒有這般表露心思了,言談之中甚至沒有用「朕」。
紀般若的臉龐浮上一絲悲哀,「你的心思母皇明白,母皇年輕之時,也曾想嫁給一個能與自己兩情相悅的人,然而,命運卻偏偏讓我生在帝王之家,天生就該承擔的責任讓我沒有選擇,當紀家三百多年的基業只落在我一個女人的身上時,我便知道,皇家的子女,沒有選擇婚姻的權利。」
紀般若伸出手,輕輕捋順了紀無淵的頭發,如今,兒子早已長大,比她還要高出一頭,「淵兒,如今你的病情有所好轉,母皇期盼著你能娶個身份地位都能與你匹配的女子,若是這些官家的小姐你都不如意,母皇便給你娶個公主來如何,南淮剛剛發生宮變,宋老頭死了,他二兒子宋祁做了皇帝,那小子早就盼著巴結我們呢,宋老頭的幾個女兒生的倒是美貌,南淮美女又多才藝,你不是一向喜歡有才華的女子麼,母皇給你娶回一個來,若是南淮的你不喜歡,東梁的公主也可以,這個時候和親的話,梁順帝那個老頭子樂得嘴都會合不上的,淵兒,這世上想嫁給你的女子成千上萬,難道都沒有一個你中意的嗎?」。
听著母皇的話,紀無淵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淒涼的悲哀,他緩緩抽出被紀般若握著的手,沉聲說道︰「她安全離開後,我便立即冊立太子妃」
面對兒子的固執,紀般若微微一怔,聲音逐漸變冷,「淵兒,你何時開始與母皇談條件了?」
「母皇,您怎可隨意抓人?她與此事根本毫無關系」
「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安心地挑選太子妃,這名女子的事情你無需再多問」
她話語雖然極輕,但是字字分量極重,紀無淵心下明白,母皇是不會輕易告訴他小桐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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