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皇後 第065章 十步之遙

作者 ︰ 遙途

晚桐緩緩睜開雙眼,那雙曾經神采飛揚的眸子,此刻黯淡得沒有一絲光芒。

紀無淵在秋霜、落葉的勸說下終于回去休息了,房間內只剩下她一個人。費了好大力氣,她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房間內的布置整潔而又雅致,這里應該是紀無淵的太子府。再看自己身上已經換上了干淨的衣服,傷口也敷了藥,疼痛感雖然減輕一些,但是身體每動一下還是會有無數傷口在拼命撕裂。

坐在床上,沉默許久,晚桐顫抖著手,掀開了自己的衣袖,本來白女敕的手臂上此刻布滿了猙獰的傷疤,就像一條條毒蛇趴在胳膊上一般。手指輕輕撫模傷痕,那些未完全愈合的傷口被觸踫的時候就像毒蛇在瘋狂地吐著信子,令她覺得那麼刺眼。再掀開褲腳,同樣丑陋的疤痕在兩條修長的腿上蔓延,看著這些傷疤,晚桐突然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笑,也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像斑馬吧

「桐姑娘,你醒了?」落葉手里端著水盆,正站在門口望著她。

晚桐點了點頭,就準備下床。

「我來扶你。」落葉見到她想下床,放下水盆就跑了過來,伸手想去扶她,卻又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晚桐看了看她,沒有說話,繼續下床。落葉輕咬下嘴唇,還是伸手扶住了晚桐的胳膊。

「你剛剛醒就要下地嗎?在床上再休息休息吧」落葉一邊扶著,一邊勸說晚桐。

晚桐並不答話,在落葉的攙扶下,穿上了鞋子,晃晃悠悠地朝著門口走去。

「桐姑娘,桐姑娘,你慢一點。」落葉在她身後不安地叮囑道。

晚桐走到門口,推開房門,刺眼的陽光立刻射到了她的臉上。她艱難地一步一步邁出屋子,抬起臉龐,閉上眼楮,感受陽光的溫暖。是的,她已經太久沒有見到陽光了,她需要盡情地曬曬太陽。

落葉看到晚桐只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心中有些納悶。另一邊秋霜走了回來,見到晚桐竟然出了房間,也是一臉詫異,落葉朝著秋霜使了個眼色,秋霜點了點頭,跑去通知紀無淵了。

片刻,紀無淵便快步走了過來,遠遠地望著站在門口的晚桐,腳步突然就放慢了,竟然有些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走過去。

落葉和秋霜早已識趣地退下了,太子府安靜的小跨院里,只剩下了那名迎著太陽的少女和站在不遠處凝望她的少年。

紀無淵怔怔地望著晚桐,她的頭發披散著,雙眼微閉,抬著頭似是在享受陽光,她身上白色的衣服一塵不染,在陽光的照耀下像美麗的仙子一般。他的心頭再次泛起一陣疼痛。

良久,他邁出步子,一步一步向著她走去,他的步伐很輕,恐怕會驚擾到她。

「小桐……」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嘴里念出的那個名字連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輕輕走著,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在一點一點縮進,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四十步……終于,他們之間只剩下了十步的距離。

「小桐……」他停下了腳步,痴痴地望著她。

她就在眼前,離自己只有十步之遙,但是,為何他覺得她是那麼地遙遠,遙不可及……

他的心頭翻江倒海,回憶如泄了閘的洪水一般涌出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腳。

「別過來。」晚桐輕聲說道,她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久到她自己都快听不出那是自己的聲音了。

紀無淵抬起的腳又放了回去,眼前的少女正在看著他,美麗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小桐……」紀無淵艱難地喚出她的名字,蒼白的臉上寫滿心疼與痛苦。

「我想一個人曬會太陽,我很久沒有曬太陽了。」晚桐的聲音很小,卻真真切切地听在紀無淵的耳朵里。

「好。」紀無淵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晚桐不再說話,再次仰起臉,閉著眼楮享受陽光。

就這樣,兩人站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太陽下山了,院子里逐漸變暗,晚桐終于挪了挪腳步,抬起胳膊揉揉脖子,轉身向房間走去。

紀無淵見她進了屋,趕緊追了上去,剛走到房間門口,房門就已經關上了。他站在那里,看著房門上映出的嬌小身影,他知道,里面的少女此刻正背靠在房門之上。

紀無淵站在門外,晚桐靠在門里,兩人只有一門之隔,他們彼此都可以听見對方的呼吸聲,卻都沒有開口說話。良久,紀無淵輕聲喚了她的名字,「小桐……」

靠在門上的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默片刻,有些艱難地說道︰「給我一些治愈傷口的時間吧……」門外的少年沉默了,是呀,她需要時間去療傷,畢竟,那些傷口太深、太痛了。

听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晚桐無力地走到床前,倒在床上。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輕松了許多,晚桐每日到院子里曬太陽,傷口恢復得還算是快。

落葉和秋霜在宛城的軍營里曾與晚桐相處過,對于晚桐的生活習性很是了解,對晚桐的照顧也很上手,在她們二人悉心的照料下,晚桐的精神比以前好了許多。只是,兩個丫頭心里卻清清楚楚的,現在的晚桐比起當初在軍營里的那個,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以前的那個晚桐是活潑開朗的,時常給她們二人講笑話,而現如今的晚桐除了曬太陽就是睡覺,有時候一天都不說一句話。看著晚桐一個人坐在那里發呆,兩個丫頭只能嘆氣搖頭。

紀無淵每天都來陪晚桐曬太陽,晚桐坐在石頭上曬,他也坐在旁邊的石頭上陪著,晚桐站在花園里曬,他就站在花園里陪著。只是,自始至終,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晚桐變得很嗜睡,隨時隨地都能睡著,有幾次,她躺在草地上睡著了,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秋霜給她換過衣服她都不知道。只是每次她在外面睡著,再醒來時,總能聞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燻香味道。一開始,她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她發現那是紀無淵身上的味道,那以後,她便告訴落葉和秋霜,如果她在外面睡著了,就不要管她,任憑她睡到醒。

于是,下一次,她又在曬太陽的時候睡著了,醒來時,還躺在那塊大石頭上,身上蓋著被子,借著月光,她見到紀無淵坐在一邊,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有一天,晚桐躺在花園的長椅上睡著了,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變了天,下起小雨。四月里的雨格外的涼,紀無淵坐在長椅的另一端,望著身邊正睡得安詳的晚桐,眉頭逐漸皺了起來,猶豫片刻,他還是輕輕抱起了她,將她抱在懷中,用身上的披風為她遮擋小雨。

也許是天氣有些涼的原因,傍晚時晚桐便醒了,她睜開眼楮,便看到紀無淵那雙深邃的眸子正在頭上盯著自己看。

晚桐一個激靈便掙月兌了紀無淵的懷抱,跳到地上。剛下過雨的草地很是濕滑,晚桐一下子沒有踩穩,向後倒去,紀無淵下意識地伸臂一攬,再次將晚桐攬在懷里。

「放開我」晚桐猛地推開紀無淵,踉踉蹌蹌地向後退了一步,瘦小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

「小桐」紀無淵的胳膊抬了起來,想去拉她,卻看到晚桐的眼中帶著濃濃的憤怒,胳膊便停在了空中。

晚桐冷冷地看著紀無淵,他的身上已經濕了,頭發上還滴著水,額前的發絲有些凌亂,臉色更加蒼白,隱忍的表情中透著難以言喻的痛楚。

晚桐轉過身,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沒有月光的夜晚,紀無淵站在花園里,望著嬌弱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中,默默地站了許久,不願離去。

第二天,晚桐照舊去曬太陽,紀無淵卻沒有出現。晚桐一個人坐在大石頭上,望著天上的太陽,自言自語道,「這樣最好吧……」

太陽落山後,晚桐伸了個懶腰,從石頭上滑下來,剛一站穩,卻見秋霜跑了過來,撲到在她的腳下。

秋霜跪在晚桐身前,緊緊地抱住她的雙腿,哭泣著說道︰「桐姑娘,求求你,快去救救太子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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