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這情形的確不必再掏。
可是,即使掏不到什麼東西,今天都得在外面多呆久一些。谷家正在鬧分家,不在家里,正好避嫌,而且昨晚祖父祖母拿給她的東西,需得裝作放在城里。
尋香從一個羅筐里拿起個布包,挎在肩膀上,對兩個老院丁道︰「你們慢慢掏掏看,我和吳媽去街上買點包子回來。」
兩個院丁不住聲地,拿起鋤頭、鏟子就干活。院外站了不少人,東張西望地看著里面,其實殘牆低矮,一望就知。
吳媽媽不知尋香要做什麼,跟著她往院外走去。
「尋香尋香,是個活閻王……」
外面還有小孩在巷里鑽來跑去的唱。吳媽媽皺著眉,看眼尋香,她嘴角勾著個笑。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從對面兩座宅子間的小巷子里竄出來,沖她扮個鬼臉,翻來覆去地唱那歌謠。
尋香淡淡道︰「知道我是活閻王,還不快回家藏起來?小心活閻王晚上進你夢里捉你下地獄」
那小孩嚇得調頭就跑,「活閻王來了。」
「我們去逛街,看看胭脂水粉。」尋香不打算進錢行,出入那種地方招人現眼。
渾水縣的街呈田字狀,四方錢行在****向西街的入口處,對面有個南北布行。
渾水縣有三大家族,第一是谷家,第二數汪家,第三是閔家。谷家的嫡長孫媳便是汪家的人,汪家與閔家又有姻親。城里的各大商鋪,幾乎都是谷、汪、閔三家開的。
南北布行是汪家的生意,若進錢行,一定會有人告訴文氏。
尋香帶著吳媽東南西北溜逛了一上午,什麼都沒買,到中午時,在一家小館子里叫了幾樣菜,讓吳媽去叫那兩個院丁來吃飯。
兩個院丁做事很老實,主子不在,認認真真地掏著廢墟,昨晚雖是被人掏過,還真掏了幾件還算完好的裝飾品出來,吳媽叫他們吃飯,兩人非要換輪子挨個吃,說要守著院子里的東西。吳媽便叫他們先去吃,她在那里守著,他們吃好飯,讓尋香給她買幾個包子回去。
除了跟著谷庭儀出去辦事,他們有跟主子一起吃過飯,跟別的主子從沒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雖然六少爺不是谷家的人,可是老實的人習慣了把他當成主子,自然把尋香也看作主子,能跟尋香坐一張桌子吃飯,他們有受抬舉的感覺。
「六少女乃女乃,上午我們挖到一對花瓶,一只馬桶,一只陶缸……」
鄭四一邊吃豆花飯,一邊興奮地說。對下人來說,上街有豆花飯、燒白和排骨湯,簡直就是過年。
尋香雖是要節約,可是不摳這點錢的。
「吃了你們繼續去挖吧。」尋香已經沒抱什麼希望,不過是裝樣子。
另個叫白勝,性子要深沉些,笑道︰「可能六少女乃女乃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你們家是哪個村的?」尋香岔開話題,邊吃邊聊。
「我們是一個村的,在東北面的石匣山下,那里地質出鐵石礦,不出糧食,尋常人進不了礦里干活,大多數人都出來當短工或者長工。我們跟著谷老爺早,所以一直在谷家當院丁。恐怕要干到老太爺升天,才回家。」鄭四說道。
「怎麼這麼說?」尋香詫異地問。
「老太爺在我們會好一些,老太爺不在了,我們是老院丁,工錢比後來的人略高些,誰還會雇我們?」鄭四眉頭微皺,「跟著谷老太爺習慣了,往後換一家,恐怕也沒這麼好的主子。要在外做大工,一個月才拿得到半兩銀子。」
尋香心中一動,往後她這邊不需要人手的,在街上逛了半天,本以為遇得到個原來的老下人,可是一個都沒有。
白勝見她若有所思,想到她和六少爺搬出去後,必然要雇人的,連忙問︰「六少女乃女乃,你往後用不用人嘛?若要用人,我和鄭四跟著你和六少爺,錢略少點沒關系,我們只求遇個好主子,好少點氣。」
「你們願意跟我們出去?不過——」尋香略有顧慮,她和沛林現在的處境並不樂觀,而且沒有人看好她這個掃把星,「你們不怕跟著個掃把星主子?」
鄭四笑了起來,「人各有命。自己的壽限到了便到了,若是未到,怎麼都不會死。我們這些下人,不過是跟著主子,干活吃飯,拿點工錢養家,不忌諱那些。而且,六少爺小時候,我們可沒少抱,說來,還是有感情的。他現在這個樣子,你對他如此賢慧細致,我們都很敬佩你。」
「真的?」尋香開心地笑起來,總算得到別人的認可了,雖然他們是下人,可是公道自在人心。
白勝吃一塊燒白,直點頭,「六少女乃女乃,你們分出去後,少不得要用我們這樣的人。」
「好。回去我和祖父說。」
「六少女乃女乃,有只花瓶里放有百多兩銀子,還有一包珠子,四個金錠。」鄭四四下看看,一只手捂著嘴,小聲地說。
尋香平淡地笑了笑,「還真讓你們給陶出點東西了?」這些東西,正是她想找回來的。
「我們可是巴心巴腸想幫你掏出點東西呀。」白勝兩眼鼓得象對銅鈴,得意地道,「肯定是昨晚那些掏東西的,只顧往腳邊掏,沒想到堆泥的地方下面還會有東西。」
「哪是那樣?他們做賊心虛,掏人家地基上的東西,本來就是違法,所以掏到些東西就跑了。今晚肯定還會再來掏的。」鄭四不同意他的看法。
「謝謝你們了。」尋香感激不盡,他們做事真的很賣力,而且沒有貪婪,是極難得的好人。
回到城南小院,白勝和鄭四吃飽後力氣十足,掏得更有勁。
吳媽媽邊吃包子,邊指著那對花瓶,小聲地道︰「里面還有不少銀子。鄭四你們先前不知道?」
白勝笑道︰「吳媽媽真仔細。我們先前怕你一個人在這,所以沒說出,以免外人听見,趁你一個人顧不過來,便設法來偷。」
「原來你倆個知道,是不是想自己吞了銀子?」吳媽媽半開玩笑半當真地問。
鄭四道︰「我們都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六少爺遭了大難,謀這種錢,只怕會遭報應。」
吳媽媽半笑著,沒出聲,看著尋香。誰知尋香笑道︰「他們剛才已經和我說過。」
吳媽媽兩眼發光,心情大好,幾下吃了包子,掏出帕子擦擦手,從花瓶里摳出兩包沉甸甸的東西,奇怪道︰「花瓶這東西最易碎的,怎麼偏偏它們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