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俗話說禮多人不怪，而且除了這兩個字，莫少謙也想不到其他合適的開場白。
「我要給家里打個電話，先失陪了。」可即便是一句客氣話，凌曉諾也不願意接，說完失陪之後便快步離開了休息區。準確地說是離開了莫少謙。
這麼晚還不回去，給媽媽打個電話說一聲是必須的。但，現在最需要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是媽媽，而是遠在千里之外的他。事情的發展都不在她的控制和預料之中，她能做的只有如實匯報，要訓要罵都隨他了。
凌曉諾幾乎是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經過全部交待了，但紀彥勛最關注的卻只有一點︰「你居然讓可可和他母親單獨呆在一起？」
「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他母親還在昏迷中，醫生說如果沒有足夠堅強的支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這樣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帶著可可離開。」
紀彥勛當然知道他家曉諾一向是菩薩心腸，即便是面對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人，她也做不到徹底的絕情。這是與生俱來的本性，不是說改就能改的。而且，他也沒想過改變她。
只是，一想到她現在離莫少謙這麼近，而且還因為莫老太太的事讓可可摻和進來，他還是會忍不住擔心，「我不懷疑莫老太太的病情，但莫少謙這個人必須小心提防，不管有沒有旁人在，你都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觸，知道嗎？」
「知道了，我已經表明了態度，他說謝謝我都沒搭理，我想，那麼高傲的人應該不會再來自討沒趣。」這一點不用紀彥勛提醒凌曉諾心里也有數，但為了讓他安心，她還是會乖乖應承下來。
某個傻姑娘完全是一副乖巧的小媳婦模樣，紀彥勛就是再擔心、再不高興也不忍再訓她，「都已經快七點了，你們吃晚飯了沒？」
「接她放學的時候吃了點心，現在還不餓。」囧，他惦記的事可真多，隔這麼遠，就不能稍微寬點心麼。
「不能讓可可在診療室呆太久，無論結果如何，七點半之前一定要帶她離開。莫老太太得的畢竟是大病，醫生都沒轍，也不能把壓力都放在可可身上。」寬心？呵，說得可真輕巧，讓她一個人在家里面對如此復雜、多變的局面，能寬得了心才怪。要不是因為想趁著這次機會跟父親把大事商量定下來，某人恐怕早就飛回來了。
「我知道的，可可本來就不喜歡醫院的味道，我肯定不會讓她在里面呆太久。反正我們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該做的，結果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決定讓可可進去之前，凌曉諾確實沒抱太大希望。說白了，只是想求個安心。莫老太太能醒來當然最好，就算暫時還醒不來，她們也盡力了。
「好了，在醫院長時間打手機對身體不好，先掛了，回家再給我電話。莫老太太那邊你自己多留個心眼，如果她醒過來，也不能讓可可和她走得太近。」
「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自作主張，無論大小事都會先請示過之後再做決定。」唔，這話幾乎快要成某人的口頭禪，知道他愛听，她也樂意不厭其煩地說。
掛了電話之後，凌曉諾並沒有立即回到休息區，而且繞道去了餐飲部，定了一份現做的套餐。半小時後來取，能吃上熱的，也不耽誤時間。雖然不如在家里吃得好，多少也能現墊墊肚子，總好過一路餓著回去。
只是，她沒想到回到急診部時，可可已經從診療室出來了。遠遠地就能看到老師臉上露出一幅如釋重負的表情，看樣子莫老太太應該已經醒過來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有可可的呼喚，莫老太太又看到了希望，所以才醒得這麼快？
雖然不排除巧合的可能，但可可帶來的影響應該更大。
如果真是這樣，對凌曉諾、對可可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可可能喚醒莫老太太，就以為她對可可真的很在乎。有她向莫少謙施壓，以後的事也會變得更加難以預料。
「媽咪，女乃女乃醒了哦，她一睜眼就叫出我的名字呢，護士阿姨說是我把她叫醒的。」做了一件這麼了不起的事，小丫頭當然想第一時間跟媽咪分享，順便求個表揚和獎勵什麼的。
「我已經知道了，既然女乃女乃沒事，我們也該回去了。」表揚和獎勵肯定是有的，但現在還不是給的時候。
「哦。」家里還有自己的親女乃女乃和好多好吃的在等著呢，醫院的味道又不好聞，小丫頭也想快點回去。不過，回去之前，她還是會禮貌地跟兩位叔叔以及媽咪的老師道別，「兩位叔叔再見、老師再見。」
「別忘了答應過女乃女乃的事，再見。」莫少謙似乎已經習慣了听可可叫自己叔叔，來日方長，只要事情照著他設想的方向發展，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改口叫爸爸。
莫少謙和可可的對話凌曉諾完全听不懂，本來站在遠處的她也顧不上許多，快步走上前，拉著可可急切地問，「乖，告訴媽咪，答應女乃女乃什麼事了？」
「女乃女乃說醒來能看到我很高興，問我明天能不能來看看她。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上學呀，我就答應了。」爸爸不在家，小丫頭也沒心思出去玩，而且女乃女乃剛醒來，看上去好虛弱、好可憐的樣子，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你忘了，明天早上要陪女乃女乃去做復健，我們哪有空過來。」莫老太太已經醒來，凌曉諾心里暗藏的那點愧疚之心也漸漸消除，現在已經是和莫家徹底劃清界限的最佳時機。
「可是……女乃女乃的復健只要半天就能做完吶，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過來這邊。而且，我都已經答應人家了，要是不來，她一定會很失望吧。」和親親媽咪一樣，可可也是個心眼實的傻丫頭，小小年紀就知道答應別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不能言而無信。
言而有信、說到做到的理是自己教給可可，凌曉諾也不好多說什麼。但，她還是想試圖挽回，「你怎麼不問問我就答應了？」
「媽咪當時沒在嘛，而且……我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呀，媽咪不是常常教我，幫助別人，自己也會快樂麼？」嘖嘖，小丫頭真厲害，講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
「好了，我們先回去，看看明天有沒有空再決定要不要過來。」凌曉諾被自家寶貝的伶牙俐齒堵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不想答應，又不好當面拒絕，只能使一招緩兵之計。等一下回去給孩子她爸打個電話，希望他能說服小乖寶。
心情煩亂，加上這會兒確實已經很晚了。凌曉諾急著回家，都顧不上跟老師說再見，自然也不會跟莫家兄弟打招呼。
看著凌曉諾帶著可可飛快‘逃離’的背影，一向玩世不恭的莫少桀難得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看來，這些普通的招數對她都沒什麼用。」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上周的澳洲之行莫少謙已經做了很多工作，但現在還沒有到驗收成果的時候。所以，他還得賴著性子繼續等待，一定要等到時機完全成熟才能使出致命的殺招。
「你的意思是……如果紀彥勛那邊沒事，我們手上的東西就不拿出來了？」這個致命武器是莫少桀幫忙找到的，雖然用一招來對付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女人有點殘忍，但為了幫哥哥奪回女兒，也為了讓母親能開心地多活幾天，他只能泯滅良心、鋌而走險。
「這不是自尋死路麼？」雖然有冒險精神，但莫少謙還是蠻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那個人不好惹，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也不敢輕舉妄動。
「就算能成功牽制住紀彥勛，你別忘了，凌曉諾身邊還有個靠山，而且這個人一點也不比紀彥勛好對付。」莫少桀隨雖不像他哥哥那樣聰明睿智，但算計別人的本事他是一點也不比哥哥遜色。說得難听一點，他的‘聰明才智’都沒有用到正途上。
「再難對付的人都有弱點，陸正堯也不例外。」莫少謙做事一向謹慎，少桀提醒的事他早有考慮。而且，從他的表情不難看出，在處理陸正堯的事情上，他的信心很足。
「既然這樣，就沒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順利的話明天就會有結果，我們也要開始準備行動。」
看這兄弟倆的表情，明顯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打算破釜沉舟、大干一場。
莫辛從病房出來時兄弟倆的對話正好結束，她也無從得知兩個佷子到底在算計什麼。現在，她更關心的是嫂子的病情，照目前的狀況來看，可可的影響確實不小。如果曉諾真的狠下心不讓可可和莫家的任何人見面，嫂子的病情隨時可能反復。說不定，下一次就沒這麼走運了。
「曉諾剛才走的時候怎麼說？」可可是答應了明天還會來，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這事要是沒有大人點頭，恐怕也只是空歡喜一場。
「說得先看看明天有沒有空再決定要不要帶可可過來。」莫少桀一臉無奈地回道。
「可可是她的心頭肉，這幾天紀彥勛不在，她會如此緊張也無可厚非。實在不行，咱們也不能勉強。我倒覺得等紀彥勛回來之後，你們應該找他談談，如果能說服他點頭，曉諾和可可那邊一定不會有問題。」莫辛還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兩個佷子的算計，還想著幫忙出主意呢。
「他是絕對不會答應，還是省省吧，免得自討沒趣。」這個可能是莫少謙想都不敢想的，換成是他自己，也不會答應如此無理的請求。
「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他也有父母，應該能體諒你的孝心，只要我們保證不點破可可的身份就行。」雖然和紀彥勛只見過兩次面，但莫辛卻對他的為人非常有信心。他會這麼緊張只是因為太在乎曉諾和可可，只要保證不傷害母女倆，還是有機會的。
只是，莫家兄弟已經選擇了一條冒險的不歸路，無論她提多完善的建議也不會被采納。而且，要高傲的莫少謙去求人，似乎也不太可能。
最後，他只是敷衍著說了一句我會考慮。但其實，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紀彥勛真的被困住，他要如何邁出最重要的一步。
凌曉諾帶著可可回到家時已經快八點，雖然知道母女倆已經在外面簡單地吃了一些，但凌媽媽還是把精心煲好的湯熱過之後給女兒和孫女各盛了一碗。
回來的一路可可都在說一個小時前在醫院經歷的各種神奇，這會兒回到家，熱情依然高漲，樂顛顛地向女乃女乃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又一本正經地問，「女乃女乃，你說我明天要不要去看她呢？」
「這……」凌媽媽自然知道曉諾應該是不想去的，頓了片刻才又開口，「要不要去也得看有沒有時間吧。」
「明天是周末，當然有時間呀，只要不想著出去玩就成。」小丫頭是這麼想的，只是去醫院看個人，能耽誤多少時間，只要安排得當，不一定能影響出行計劃呢。
凌媽媽沒話說了，只能把壓力扔給曉諾，「你媽咪怎麼說？」
「媽咪說只要有空就行。」小丫頭一邊說一邊認真觀察著媽咪的表情，好奇怪哦，自從離開醫院後，媽咪就一直沒笑過，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呢？「媽咪，你為什麼不想帶我去看莫家女乃女乃？」
「不是不想，只是……上了一個星期的班，真的很累，想好好休息一下。」凌曉諾一向不擅長撒謊，能扯出這麼個牽強的理由，也真難為她了。
「唉，都是因為爸爸不在媽咪才會這麼辛苦的，以後還是讓他盡量少出差。」小孩子果然是心思單純，如此牽強的理由也能把她糊弄過去。只是，這個理由還不足以讓她就此放棄，「不然，媽咪送我去了醫院之後就找地方午休啊。」
「不行！」讓可可單獨和莫家的人在一起，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不行呀？媽咪之前不是很愛幫助人的麼，可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不喜歡莫女乃女乃家里的人呢？」媽咪的反常還在繼續，小丫頭心里的疑惑也越來越深。
唉，有一個過分聰明的女兒，有時候真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
感覺到曉諾的為難和可可的疑惑，凌媽媽在旁邊看著也著急。雖然能理解曉諾的緊張，但她卻覺得如果曉諾做得太明顯，只會讓可可的疑慮越來越重，最後還有可能出現不可預知的可怕後果，「你就帶她去吧，反正是周末，也耽誤不了什麼時間。人家還病著，既然答應了，還是不要食言比較好。」
凌曉諾倒是沒想到媽媽會站出來幫可可說話，她就是再想堅持也沒了理由。而且，她相信，媽媽之所以會有此建議，一定有原因。
喝完湯之後，某人的長途電話又打來了。基本上，這個時段的電話都是被可可霸佔的，凌曉諾也不跟她‘搶’，正好也可以借此機會跟媽媽好好談談，「現在是非常時期，您覺得把可可送到莫家老太太面前合適嗎？」
「確實有一定的風險，但如果表現得太過緊張也未見得是好事。你想啊，可可一向心思敏感，要是被她瞧出異樣，非要刨根問底，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亂子。兩害相傷取其輕，我還是覺得順其自然比較好。醫院那麼多人，只要好好看著，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要論閱歷，顯然還是媽媽豐富得多，她會有此建議，肯定已經權衡過利弊。凌曉諾也不再堅持，「那好吧，明天陪您去做過復健之後我會帶她去一趟仁德醫院，我會盡量控制時間，不會在那里呆太久。」
有了媽媽的支持，凌曉諾也不怕紀彥勛不答應。反正這事是由可可匯報的，就算他不答應，也是跟可可去說。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能欣然接受。
等到她從媽媽房間里出來，可可還在講電話，從她的反應來看，剛才的通話應該很愉快。見她出來，小丫頭急忙迎上前，「媽咪，爸爸都說可以呢。」
凌曉諾倒是沒想到紀彥勛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忙接過電話，小小聲地抱怨道，「你還真是會區別對待，我做什麼都是錯，她想干什麼都行。」
「都已經見了幾次面，現在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你也別在可可面前對莫家的人太冷漠，咱們家小寶貝聰明著呢，發現一點異樣放在心里磨半天。剛才她還問我，你為什麼不喜歡莫家的人，明顯已經察覺出了你的反常。」極其、非常之不喜歡莫家的人是真，但紀彥勛更在乎的還是可可的態度。他也和凌媽媽的看法一樣，覺得既然已經把可可帶到了莫家人面前，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雖然剛才听了媽媽的耐心建議，但凌曉諾心里還是有點不安。剛才听他說出一段和媽媽的意思相近的話，她總算能安心。兩個這麼謹慎的人都有同樣的想法，應該沒問題吧。
「放寬心，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再等兩天我就回去了，就算有事，我也會想辦法解決。」既然放心離開這麼些天，紀彥勛肯定已經做過一些安排，就算他不在，也有人幫忙看著曉諾和可可。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事情會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倒是有點擔心她，這幾天他不在，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像可可一樣，覺得少了點什麼，「可可剛才還說我不在你特別累，是不是有這回事？」
凌曉諾顯然沒想到小丫頭連這個也要匯報，小小地囧了片刻才低聲回道，「我隨便說著糊弄她的話你也信，你不在的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現在還不用費心照顧媽媽，能累到哪里去。」
「哦，你的意思是，我在不在對你來說都沒什麼區別？」某人真是心細，一點毛病都會被他逮著不放。
「我……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真是的，在一起這麼久，什麼事都依賴他已經成了習慣，哪能沒區別呢。只是想到他很快就會回來，所以才不會像可可一樣，成天把想他掛在嘴邊罷了。
「每天至少通三次電話，可是你從來沒有說過想我，這已經是最好的暗示。」雖然知道她天性害羞，可畢竟是隔著電話，紀彥勛還是希望她能表現得更‘勇敢’一些，不指望她說太肉麻的話，偶爾說兩句‘想你、希望你快點回來’什麼的總不過分吧？
「想念是要放在心里的，說出來就不真實了。」天性害羞的人真是傷不起，即便隔著電話，也能被他弄得臉蛋微紅。想听她說一句‘想你’，恐怕不容易。
「少拿這些文藝的話來糊弄我，你不說出來，隔著一千多公里，我怎麼可能感覺得到？」某人今兒是鐵了心非要從她嘴里掏出幾句好听的話不可，听著語氣，還真有點像沒要到糖的大孩子耍賴的意味。
「怎麼不可能？你不是也沒說嗎，可是我就能感覺到……你很想我。」囧，說‘你很想我’都覺得這麼不好意思，‘我想你’要怎麼說得出口？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說，你也會乖乖回禮？」呵，要某人大大方方說出這三個字，實在太容易了，他很樂意做這個交易。
凌曉諾好像被催眠了似的，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個‘嗯’。
「我想你，想得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這句話早就等在嘴邊，要說出口就像呼吸一樣容易。
呃，睡不著這麼嚴重啊，不是像她一樣睡不好麼？
「我……我只是睡不好，看來還不是太想。」這回答……也太含蓄了點吧。
「已經足夠了，我不介意想你比你想我多一點。」看看，某人多干脆。
好吧，某只害羞的小白兔也矯情不下去了，「不管是睡不好還是睡不著，都夠折騰人的，你還是快點回來最實際。再等兩天已經是極限，如果周末不能如期回來，我恐怕真要睡不著了。」
「放心，我答應過的事從來不會食言，給你的承諾自然更重視。我已經給你買好里禮物，安心等我回來。」兩天，四十八小時，不僅是她的極限，也是他的。她有多心急，他就有多迫切。
只是，誰也無法預料未來的四十八小時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