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杯敲擊的清脆聲,賓客言笑戲鬧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從不遠處的宴會廳傳進房間,竟有種諷刺的對比。
房間靜得可怕,黎兆雪的耳邊,仿佛能夠听見她一顆心摔在地上徹底破碎的尖銳聲響。
強迫自己忽略她受傷的脆弱神情,寇爾口氣冷硬的逕自往下說。
「你知道他拿那些錢另外去轉投資嗎?你知道他拿錢資助別人開設服裝品牌嗎?你知道他為了幫他身染毒癮的母親勒戒,將你送給他的各種禮物都拿去典當換現金嗎?他母親是個無底洞,他根本疲于應付,只好不斷從你這邊撈盡各種好處—」
「不要說了……寇爾,求你,不要再說了。」
美眸空洞無神,緩緩流下晶瑩的淚痕,她支撐不住的蹲下來,抱住發涼顫抖的身子。
寇爾緩了下太過咄咄逼人的口氣,想讓她徹底清醒,心一狠又往下說︰「你知道他最近在準備考托福嗎?他還找過大學的系上教授,準備幫他寫推薦信,他計劃明年春天到美國念普林斯頓大學,這些,你統統不知道,因為他根本不把你當做戀人,他只是想利用你,快速達到他想要的生活。雪儂,醒一醒吧,在那種人眼中,金錢才是一切。」
「不,不是這樣的……」她仰起淚流滿面的雪白臉蛋,目光迷離,嗓音已經破碎,卻還是極力想替心愛的男人反駁。
「伊恩的青春期過得很苦,所以他害怕貧困的生活,才會這麼看重金錢,他只是愛錢,但絕對不會為了金錢欺騙我……」
寇爾也蹲身,將她攏入懷里,輕輕拍著她不住便咽而抽顫的後背。
「認清事實吧,他的本性就是如此,他不是真的愛你,他要的,只是你能不斷無條件付出的大方資助。」
她一相情願的愛情說好听是迷戀,說難听一點則是……犯賤。
黎兆雪搖搖頭,已經泣不成聲。「這本來就是我心甘情願付出的……當初是我提出要用金錢交換他當我的情人……」
有時候,甚至連她自己都很難相信,如此荒謬的情節竟會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時的她,一心只想行伊恩佔為己有,于是利用他最缺之的東西—金錢,利誘他,讓他成為她獨佔的情人。
當初先將愛情金錢化的人,本來就是她,她雖然被強烈的迷戀盲了心眼,卻不笨呵。
她看得出來,當時生活陷入困境的他,有多麼迫切需要一筆改善生活的資金。
也知道他母親因為長期的酒店生活,不僅天天酗酒,還染上了毒癮,三不五時便會出現找他討錢。
他雖然總是強硬的拒絕,但最後還是心軟,將身上所有的生活費掏給母親,自己卻過著三餐不繼的苦日子。
這些她知道,統統都知道……
但是他計劃出國念書,拿錢資助朋友創立品牌……這些事情卻是前所未聞,從未曾听他口中提過只字片語。
伊恩根本不信任她。
這個事實,像重重的一拳,打碎了她長久以來自己營造的虛幻美夢。
條件是她訂的,交易也是她提出的,而她唯一想要的,是他的愛。
全心全意的愛,毫無保留的愛。
只愛她一人……
夢碎了,她單方面付出的愛,就像已經掏空的糖果罐,再也拿不出任何糖果去討好取悅他。
回台灣的飛機上,黎兆雪始終昏昏沉睡,連親切體貼的空姐過來詢問餐點也不回應,就只是昏睡。
仿佛只要一道睡,就能逃避接下來即將面對的痛苦心碎。
坐在她都座的不是別人,是那個傳聞在下個月就要和她訂婚的寇爾。
因為爹地和媽咪的強烈要求,她無法拒絕由寇爾陪同一起回台灣……說好听是關懷照顧,其實是就近監視她,有無確實結束跟伊恩這段金錢交易的愛情關系。
出了機場,在她的堅持下,寇爾沒有尾隨她回家,而是先到預訂好的飯店休息。
至于她,則是招來了計程車,一身疲倦的搭車回家。
雖然已經入夜,為了掩飾哭腫的丑丑雙眼,她臉上還是戴著雷朋墨鏡,靠在後座的車窗上,一動也不動。
司機視了一眼後照鏡,不確定氣質宛如明星的美麗女客是醒著還是閉眼小睡,遂將收音機的聲量扭小。
一首她從沒听過的流行歌,小小聲地飄入耳中,女歌手的唱腔很特別,咬字不算很清晰,但是她卻能將歌詞听得一清二楚。
為你封了國境為你赦了罪
為你撤了歷史記載為你涂了裝扮
為你喝了醉為你建了城池圍牆
一顆熱的心穿了冰冷外衣
一張白的臉漆上多少褪色的情節
在我的空虛身體里面愛上哪個膚淺的王位
在你的空虛寶座里面愛過什麼女爵的滋味……
—《女爵》
主唱︰楊乃文
詞曲︰吳青峰
歌還沒播完,已經抵達目的地。她蒼白著臉色,付錢下車,轉身拖行李的那瞬間,淚水已經流下來。
伊恩要的不是寶座王位,但也差不多了……所有她能給得起的,她從未猶豫就付出,可是對他來說,永遠不夠好,也不夠多。
因為,她從來就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因為,她從來就不曾真正踫觸過他的心。
門鎖開了,黎兆雪摘下墨鏡,拖著行李走入睽違一個禮拜的小窩,目光下意識尋覓著那抹高大身影。
不在客廳,也不在廚房……扔下行李,她轉入臥室,終于看見想念了好多天的俊美臉龐。
伊恩獨自睡在銀色大床上,打著赤膊側躺而眠,只手枕在腦後,深目緊閉,好看的眉形微皺,顯然作看不是什麼好夢。
「伊恩?」她光果著細女敕的雙足,行至床邊,伸手輕搖他。
睡美男徐緩睜開了墨眸與她相對,態度談淡的,就好像光害太嚴重的城市星光,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的光色。
「回來了。」他低語,目光垂至她忽然握緊他手腕的縴白玉手。
她的手心異常冰涼,隱約還在顫抖,但是表情卻相當鎮定,和平時的不安與急于討好的模樣相差甚大。
他不是傻子,隱隱察覺得出來,有什麼事正要發生。
坐起身,絲被順著賁起的胸肌線條滑至他腰月復,赤果的上身在壁燈光暈的朦脆下,充滿雄性誘惑,大大刺激著視覺感官。
換作是平常的她,很可能像只懶懶熊直接趴上去,不管他態度有多冷淡,表情有多不耐煩,都會捧起他甫睡醒的俊顏猛親狂吻。
可是今天不行……或者該說,以後都不行了。
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眼淚,一顆顆墜落到地上,她慢慢揚起霧濕的美眸,直視著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心愛男人。
「為什麼不跟我說,你打算出國念書?」話問出口,她才發現自己比預設中的還要冷靜,或許她多少也遺傳到爹地的冷酷基因……
伊恩俊臉明顯一怔,隨後別開視線,似乎不想與她正面交鋒。
「你調查我?」他不答反問,口吻充滿嘲諷。
黎兆雪沒答聲。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回答不是,他可能也不會相信。畢竟,他沒接觸過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爹地面對不喜的外人是多麼冷血狠戾。
伊恩只當她是默認,唇上浮現一抹沒有溫度的淺淺笑弧。
「我們交易的是我的時間與我的人,並不包含我的未來人生藍圖,我沒必要把將來的計劃都透明化,全部告訴你。」
早該習慣他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疏遠距離,但是,每當她從他臉上看見宛若對待陌生人的冷漠,就好像有千萬根針齊齊刺入心頭。
雖然不至于痛到流淚,卻也已經在心上留下了千瘡百孔的傷痕,很可能這輩子都抹不去了。
她听見自己在苦笑,嗓音像捧碎的玻璃或是水晶刺過地面,尖細刺耳。
「你告訴我……至少我可以……資助你。」這大概也是她對他,唯一僅存的實質幫助。
既然他的精神與都不需要她,那麼至少……至少她有用之不盡的金錢可以援助他,讓他完成想追的夢。
她的用心,伊恩不懂。
在他听來、看來,她的錢財地位與權勢名聲,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扭曲的諷刺與莫大壓力。
在這個羸弱美麗的小女人之前,他永遠矮了一大截,看不到平等。
她是他的雇主,她用無盡的金錢資助將他推上時尚圈的頂端,用金錢交易換取他的體溫與擁抱。
在他那段人生最低潮的時間點出現的她,更像是提出禁果交易的美麗女惡魔,用著堪比天使更絕美的甜美艷笑,以金錢為誘惑,讓他從此沉淪。
他知道,他自私的利用她,但她又何嘗不是用著富人的自大驕縱心態,以為愛情可以用金錢來交易,以為一個男人的心只要用金幣鏈住,就可以牢牢拴在她手中。
她太私心,也太天真;他太自私,也太無情。
「買我的時間,買我的人,連我的未來都想一並買下?」伊恩冷笑,雙眸淬著冰霜一般的寒。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只是想盡一切可能去幫助他,為什麼他要這樣扭曲她的用心?
「黎兆雪,我以為你很聰朋,想不到你居然笨到真以為金錢可以買到一個男人的真心。」
「那不是買……不是!」她身子在顫抖,滾燙的淚水滑下冰涼的頰,他的話,宛若鋒銳的尖刀,每個字都狠狠刺在心上。
「對我來說,那就是買。當你對我提出,願意每個月支付我的生活費,甚至幫助我付違約金,還暗中幫我牽線,促成汪瑪莉簽下我的經紀約,更默默幫我安排無數個眾人搶破頭的試鏡機會,你的種種舉動,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單純的交易。」
「原來……你都知道,但我只是……希望你變得更好。」
「如果我要,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爬上去,可是你很心急,想快點讓我踩在頂端,追根究底,就是因為你的虛榮心在作祟。」
黎兆雪傷心搖頭,淚如珍珠紛紛滾落。
不是這樣……真的不是……可是聲音便在咽喉,發不出來,只能任他繼續誤解,用他已經扭曲的角度繼續強作解釋。
「你心底覺得我配不上你,但又無法自拔的身陷迷戀,所以想盡辦法要讓我快速累積名氣與財富。」
盡管那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但是她可曾考慮過他的感受?難道她看不出來,在他冷淡的態度背後,壓抑著屬于男人該有的驕傲與自卑?
是,他聰明,他年輕,他俊美,但那又如何?人生的起跑點上,他擁有的太少太少,遠遠輸給任何自身條件不如他的人。
父不詳,有一個身染毒癮的妓女母親,母親酗酒欠下的百萬卡債……這些難堪的污點,讓他無法過著平順坦途的人生。
為了償還債務,為了賺取學費與填飽肚子,他必須付出比一般人更多的努力。
再怎麼天資聰敏,再怎麼潛力無限,因為甩不開的親情包袱,也因為缺乏金錢這份優勢,他永遠只能矮人一截。
直到她出現在他面前。
她就像是從黃金糖果屋翩翩走出來的甜美公主,手中握著鍍金的隻果,遞到他眼前,問他願不願意當她的情人,只要他點頭,她可以將他打造成同一個世界的完美王子。
「伊恩……原來你一直是用這種心態看待我。」她低垂嬌容,淚水無聲奔流,心底是一片荒蕪死寂。
她果然……不夠懂他。
他也同樣……不懂她的心。
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讓彼此陷入更難堪的局面,不要讓她……學會理怨他,更不要讓他更厭惡她,她的心,會碎得更厲害。
語音萬落,一道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身高近一百九的金發男人,突兀地闖進了從來沒其他人踏入的主臥室。
金發男人完全無視伊恩的存在,直接擁位了雙腳發軟的黎兆雪,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才將充滿敵戀的籃眸掃向他。
「離開。」金發男人用充滿英國腔的英文怒聲命令。
「不要……伊恩你不要走。」黎兆雪搖頭,明知已經不可能留住他,卻還是存著最後一絲徽弱的希望。
寇爾轉而怒斥著執迷不悟的她,她卻不應不睬,用著近乎乞求的目光凝視他。
伊恩只覺得可笑。
她讓另一個男人光明正大路入這里,卻還想留下他?
莫名地,有股快將整顆心腐蝕的濃濃酸意泉涌而上,連他的理智導冷靜也一塊兒侵蝕。
吃醋?不可能!
他早就打定主意要離開她,一切都在他精密的計劃之中,只不過是時間提早罷了。遲早他都會向她攤牌,提出停止這場金錢與的成人交易。
一切都是各取析需,就像她偶爾會窩在沙發上理頭閱讀的粉紅色小說,只是跟小說內容相反的是,他不是大亨,也不是多金貴公子,而她更不是他的情婦。
相反地,他是她用錢交易的情人。
不是吃醋!絕對不是!
憤怒地在心中對自己反駁無數次,伊恩目光僵冷,起身下床,勾起落在小沙發的上衣利落套上,然後走至衣櫥,取走一個色澤略褪、邊緣磨損嚴重的黑色背包。
看見那只背包,黎兆雪的膝益開始顫搖。
那是當初開始同居時,他唯一帶進來的私人物品,裝滿獎狀夸獎牌的鐵金,以及他從來不願意被她看見的照片,全都裝在那只黑色背包里。
他拿走背包,就真的……再也不可能回到她身邊了。
情緒驀然起了巨大起伏,黎兆雪激動的奮力掙月兌寇爾,想沖向伊恩,阻止他從眼前離開。
「伊……」她伸出手,指尖從他臉龐滑過,落了空,下一瞬,黑暗襲上,她閉眼昏了過去。
不要走……伊恩,不要走。意識完全喪失之前,她低聲呢喃著。
但是心底卻浮上另一道刺痛靈魂的悲傷嘆息︰戒了吧,這份感情,這份愛,這份無止盡的迷戀,統統戒了吧……
叩叩。
「請進。」黎兆雪佇立在三十樓高的落地窗前,往下眺望烏煙瘴氣的台北市中心,豐低垂的美眸如煙,沒有特定焦距,眼神空空洞洞。
抱著卷宗進門的李特助下意識放緩腳步,靜看發呆失神的上司幾秒鐘,才將卷宗放到原木色的辦會長桌上。
「執行長……」李特助沉吟了許久才開口打破靜穆的氣氛。
黎兆雪回眸,對得冷助手霖出一抹近乎透明的微笑。「謝謝你幫我把資料送過來,時間不早了,你先下班吧。」
不便多說什麼,李特助領首,轉身離去。
身形過度的縴長人影慢慢移步,一襲貼膚的果色荷葉套裝將地的膚色襯得更蒼白,仿佛快和白織的燈光觸為一體。
就在拉下純金門把前一刻,李特助突然頓了下,神情浮現幾分猶豫,側首望向已經坐回原木辦公桌後的美麗上司。
「黎小姐。」這是他跟上司間的特殊默契,如果是談論涉及個人私事的問題,他不喊執行長,而是以黎小姐代稱。
已經許久沒听見李特助這樣喊她,黎兆雪先是一怔,隨後才微笑仰起上了輕透果妝的艷美臉蛋。
「請說。」
「我昨天外出洽公的時候……遇見了樊先生。」
不到三秒鐘,艷容上的精致笑顏慢慢淡掉,美眸也隨之黯下,原本辦公桌後方的黎兆雪沉默不語。
李特助走近,從西裝口袋抽出一張對折的便條紙,輕放在她手邊。
「這是樊先生現在的住址。如果這張紙會帶給黎小姐困擾,就留在桌上,我朋天上班時會將它處理掉。」
「等一下……」
不給她立即做出反應的緩沖時間,李特助頭一次罔顧她的命令,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只留下她與桌上的便條紙。
美眸低掩,目光怔忡,心思糾結得胸口發悶,她望著便條紙,良久良久沒有任何動作,仿佛連呼吸也忘了。
距離伊恩離開,已經三個月又三天。
時間卻好像已經停住,地球也不再旋轉……至少在她的世界,一切都凝止了。
寇爾天天過來照顧她—她也是從伊恩離開的那天才知道,爹地竟然將他的備用胡匙給了寇爾。
不想讓別人看穿她的痛苦,她開始武裝自己,撐著暴瘦的虛弱身體,將所有精神心力都投入工作。
自從愛上了這個男人,她就好像染上了毒癮,毒發的時候,幾乎痛不欲生。
當他離開她,心髒就好像快被撕裂一般,連睡覺都不得安穩。
然後,她開始拼了命的想戒掉伊恩這個「毒癮」。
戒掉……這份愛。
可是越戒越上癮,越戒越……沉淪。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會毀了自己,但,又能怎樣呢?
黎兆雪雙掌撐著桌面支起虛弱的身子,頭有點暈沉,也許是因為今天只吃了兩口咸味司康就出門,連午餐都沒吃就一直辦公到現在。
該回家了,還有很多跟他有關的東西還沒清除完畢,她必須快點清干淨……
轉身之前,黎兆雪又回眸望了一眼靜躺在桌上的對折便條紙,遲疑了好久,久到窗外的黃昏已經轉為黑暗,遠處街區的霓虹閃爍刺目。
顫抖的指尖,終究還是伸向紙條,將它緊緊握入手心。
黎兆雪開著火鶴紅的女敕minicooper、車來到便條紙紀錄的地址,熟練地將車停到路邊,打至p擋,呆坐在駕駛座上,美目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提起勇氣下了車,站在車旁直視對街的大廈。
遠遠地,穿著一身低調黑色休閑服的伊恩,從對街再過去一點的十字路口漫步踱近。
他手中拎著一袋外帶的面食,一手括放在牛仔褲淺淺口袋內,高大而且健壯挺拔的身型盡管已經盡可能的低調,一路上仍是引起了不少女性行人額外注目。
呼吸一瞬間梗住了,心跳也是,好像驟然停住,雖然才三個月沒見,感覺卻像是三個世紀。
黎兆雪撫著抽悸的心口,不顧旁人怪異的眼神,直接蹲來,八公分的高跟鞋讓她的蹲娶很不舒服,可是她害怕被對街的他發現……
「不舒服?」
以為是自己的幻听,畢竟這三個月里她就像是毒癮發作的罪犯,天天夜夜都能听到耳邊傳來他的呼吸聲、低語聲、心跳聲。
直到她緩慢又遲疑地將面朝鞋尖的臉蛋仰起,顫著兩排濃密的睫毛,對上日夜思念的那張俊臉,才知道原來不是幻听,而是他真的靠近了。
與他無聲對望五秒鐘,尷尬指數也慢慢地從一竄升到一百,然後默默地破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