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山剛走,卻見林墨走了進來,見其要行禮林峰擺手道︰「這里沒有外人,就不必多禮了,你此刻前來,可是江南之事有眉目?」
林墨也不矯情,躬身取出一封奏折︰「正是……皇上,這唐陋那小子這回是捅了馬蜂窩了,他本想調動當地駐守官兵將一大批的鹽商抓起來審問,好找出他們和地方官勾結的罪證,可是那江南的官場早已被鹽道衙門的人喂飽了,早就知會了那些鹽商……」說完笑道︰「這回那唐陋當真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口了……」
林峰笑了笑,也沒怪林墨的市斤之言,「那江南的官員怕是該反擊了吧?」
「沒錯……」林墨也笑道︰「揚州知府並按察使和學政,江寧道台聯名參了他一個濫用職權之罪……」
「這……」林峰一愣,看來那些地方官還真抓不到唐陋的把柄,所有才來了這一出。
接過林墨奏章,林峰便不禁笑了出來
「擬旨,馬上發五百里加急,……斥責一番……」
「五百里加急?」一直躬身在一旁伺候的小順子畢竟也是總管,官場的事還是知道的,雖然知道這是做姿勢給江南的官員,好讓他們放松警惕,只是這五百里加急未免顯得太過了。
「怎麼?嫌慢了?」林峰撇了小順子一眼。
小順子听了一驚,暗罵自己多嘴,忙道︰「奴才不敢……五百里加急……剛好剛好……」
「怕是江南那些官員還嫌慢呢……」林墨對著小順子一笑。
「既然如此,咱們也該幫幫唐陋那小子了……「林峰起身下了御案,背負這雙手踱了幾步。
林墨迎上來道「皇上的意思是……」
「這多數人一旦做了官,這官癮若是上來了,就跟得了瘋魔一樣,……」林峰笑了笑看了林墨一眼︰「若是有人能許他們高升一步,你說……恐怕他們能連祖宗都賣了吧……」
頓了頓,林峰又道,「還有,那江南河道,似乎是明武十八年的進士……朕記得莊國公,就算那一年的主考……」
林墨眼楮頓時一亮,恍然道,「臣,明白……」
主考,那就是他的坐師,官場上最講究的便是這個!
揚州知府衙門,內院書房里,揚州知府沈萬仕坐于主位,右手翻看著一封書信,滿臉皺子的臉上漸漸出現欣喜之色,越來越濃……
沈萬仕從一個候補知縣到如今的揚州知府,已經當了十余年的知府了,沒有什麼大的功績,也沒有什麼強硬的、可靠走得近的後台,調來調去卻是始終沒有升遷。
半響,反復將書信看了幾遍,沈萬仕才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在身旁躬身站立帶著一瞥小胡子的師爺,「內閣吏部林大人來信了……」說著臉上狂喜道︰「山西布政使眼看就要出缺了……林大人說……他說……」
說道這兒,沈萬仕有些激動,沒有再說下去
師爺也不矯情接過書信細細的看了一遍,也喜道,「林大人說,讓大人補這個缺!!」
「有這個意思!有這個意思!!」沈萬仕忙不迭的點頭。
師爺大喜過望,畢竟一人得到,雞犬升天,自己輔佐的人高升了,那麼他的身份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那您……可就躋身大員之列了!!」
「那是自然……」沈萬仕漸漸恢復了平靜,滿是得意之色,搖頭晃腦道︰「一個藩台,那也是半個封疆啊……」
「小的先恭喜大人了……」師爺獻媚道,「林大人可說了大人什麼時候可以回京述職?」
但凡官員升遷,必是要回京先往吏部報道的等候安排,因此師爺方有此一問。
「信上說,讓我把這兒的差事辦完,配合將會下來的新任巡檢使……將此次江南稅收辦漂亮了!
「這是要您的政績呢……」師爺也是久在官場,自然明白這些門道,賠笑道,隨即又皺了皺眉,「只是那鹽道衙門,潘大人那邊……」
「嘖……」有些生氣的瞪了師爺一眼,沈萬仕斥道︰「我還管那些?!鹽道衙門算個屁啊!!這道台一抓一大把,藩台能有幾個?」
眯了眯眼,沈萬仕的眼神仲閃過惡狠狠的殺機,「老子做個幾十年的小官,好不容易有了出頭之日,這回誰要是敢當老子這條路,老子活剮了他!!」
師爺听了只得點頭稱是……
與此同時,江南河道衙門,作為江南最重要的運輸部門,門前也是莊嚴肅靜,絲毫不比其他衙門遜色,繁忙時,門口甚至可以說絡繹不絕,這江南河道,也算是大肥缺,歷來都是無數人爭奪的好差事!
不遠處,一個身穿錦衣的公子朝衙門口走去……
正巧,鹽道衙門的師爺正送一名官員出來,對于職位低于河道都司的官員,自然是由這衙門二把手來相送的。
「哪里來的?」師爺送走那名官員,見有人上來,便上前詢問,站在門前的石階上攔住了去路,顯得有些倨傲。時常與官員打交道的他,也養成了高傲的性子,見來人未穿官服,自然不懼,說起話來頗有威嚴。
「我找河道楚大人……有事相商……」錦衣公子看了看師爺不卑不亢的答道。
上下打量了錦衣公子一番,師爺沒在此人身上找到當官的威嚴神態,便不以為意,料定不過是尋常有錢人家的公子,淡然道︰「去去……我們大人正忙,今日不見客,你改日再來吧……」,說完正待轉身回去……
每日求見河道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其中最多的便是各種商人,只要討個方便,列如運送糧食販賣到缺糧的地方比別人快一步批準了,就是大巴的銀子可賺。若是一個個接見,顯然的不現實的,因此師爺只是例行公事般的送客。
只是,錦衣公子卻是不以為意,淡然一笑,取出一封書信晃了晃遞給了師爺,「他看到了這封信,便不忙了……」
師爺皺了皺眉,瞥了他一眼,伸手接過,因見上書「楚懷良親啟」下邊落款︰「莊國府……」
「嘶……」師爺心下一驚,這莊家可是皇親國戚,那莊國公如今更是內閣之人,位高權重……」
猛然間,師爺忙換上笑臉,「不知這莊國公……是您??」
「正是家父……」錦衣公子笑道,此人顯然便是莊羽。
「哦……」師爺驚呼一聲,忙作揖拱手,倒不是他是莊國公府的人,更重要的,人家是當今皇上的正經佷兒,「原來的國公府大公子,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公子請入內喝茶,小的立刻回報……」說著便引著莊羽進了府內。
莊羽在大廳坐了不到片刻,楚懷良一身官服急匆匆的便走了進來,顯然不敢怠慢。
「不知公子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海涵……」剛進門,楚懷良便向著莊羽拱手謝罪,把禮數做足。
「哪里……楚大人言重了……」莊羽笑著起身回禮。
兩人分賓主坐下,鹽道衙門是個肥缺,但是這書房卻是帶著一股書卷之氣,各種陳設都有些讀書人的味道,寒暄了幾句,莊羽笑著將茶杯放回雕花木案道︰「家父常在在下面前提到楚大人,說您文采不凡……」
「哪里哪里……」好話人人愛听,尤其面前這位還是身份高貴之人,楚懷良滿臉笑意︰「都是恩師的栽培……」
對于自己的恩師,楚懷良和大部分學子一般都是恭敬有加,這是規矩也是為官的基本,否則便是不敬師長,天地君親師古來如此。
「楚懷良書念的不錯……」莊羽見此,便學著莊洪德的口吻說了一句,倒是惟妙惟肖,隨即轉過頭笑道︰「家父說,他至今仍記得楚大人的那份考卷……」
頓了頓,又道「楚大人當年是在二甲吧?」
「哦不……」楚懷良尷尬一笑︰「三甲……三甲第六名……」
莊羽嘴角抽了抽,來之前功課沒有做足,這事兒有些許尷尬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拍案道「哎呀……我說嘛,家父經常說,以楚大人是文采,應該是在二甲才對,此事他至今都引以為憾……」
也不知真假,楚懷良似乎有些感動的道,「真不知道,怎麼回報恩師才好……」
听了這話,莊羽一笑︰「他倒也不求回報,只是……」
「不知恩師有何吩咐……」楚懷良也是官場打滾了幾十年的,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只得莊羽一來,定是有事,不過他也樂的如此,如今莊家聖眷極榮,又是皇親,他自然的巴不得綁上這棵大樹,如此百利而無一害。
「吩咐倒也不敢當……只是……」莊羽說道這兒,打量了一番四周。
楚懷良會意,對著門口伺候的人道︰「都下去吧……」
「是……」
等下人都離去,莊羽從袖中取出了一封書信遞了過去,「這是家父的信……」
揚州古城注定不再平靜,或許它從未停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