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嬌陰陽師 【短篇】蜃愛3

作者 ︰ 柯妮兒

(3)

5月31日。

灼灼接到那通電話前,正在餐桌上因听說學校小學部明天六一兒童節放假,而哀嘆自己年紀大了青春不再,洛子眉撂下電話就打發她去干活,讓她越發痛苦不堪。

「姑姑,我六一可不過節,早上還要去上課呢。」灼灼抗議。

「請個假吧,那邊的委托人很著急,催我們快點過去。」洛子眉翻著報紙,頭也不抬地說。

「我還沒吃完早飯……」灼灼看著剩下的半碗豆漿嘆氣,卻听洛子眉淡淡說︰「那就吃完早飯再去吧。」

哎?萬年老巫婆居然開恩了?灼灼詫異了下,很識相地悶頭繼續喝豆漿。玄關的門鈴這時響了,宗麒又打著「辦正事」的旗號來家里蹭飯,灼灼迅速夾走盤子里最後一片午餐肉,毫無待客的風度。

「剛才那個委托,宗麒一會跟小灼一塊去吧,我會給你們學校請假。」洛子眉的眼楮終于從報紙里抬起來,對倆個孩子突然說。灼灼咀嚼的動作頓住了,正要提出異議,對上洛子眉毋庸置疑的目光就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家姑姑又在葫蘆里賣什麼藥,但洛子眉決定的事,總有她古怪的道理。

醫院對于灼灼並不陌生,但也不喜歡,因為總會看到些不愉快的東西。她和宗麒穿過長長的走廊,在一間單人病房前停了下來,敲敲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居然沒鎖。

病床上的女孩聞聲微微側過臉,烏黑長發下露出的清冷眉眼間閃過一線驚訝,低聲喃喃︰「這一次來了兩個人啊……」

「請問,是寧霏小姐嗎?」。灼灼問,暗暗松開衣兜里捏住的符咒。女孩點點頭,好像一切都已預料般,神色無趣而平淡地說︰「是洛犀灼小姐吧?我們已經見過面了。」

「哎?」灼灼一愣,記憶里毫無這樣一個病弱清秀的女孩的印象。寧霏似乎對她的懷疑毫不介意,只是平板地敘述了一遍自己被困在同一天的現狀,以及「昨天」那個5月31日的灼灼與她見面的過程。灼灼的表情從開始的不可思議,到變得古怪,雖然身為驅魔師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精神承受力要遠超常人,但听過寧霏的經歷並且說自己也牽扯其中,卻沒有半點記憶,也會有些懷疑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在大白天鬼扯。

「寧小姐,能不能讓我看下你的右手?」一直沒吭聲的宗麒突然開口。寧霏麻木地點頭,依言伸出右手,宗麒握住她縴細的手腕,仔細觀察過她的掌心後,面色凝重起來。

他松開寧霏的手,低聲對灼灼耳語道︰「小灼,她的命運線已經消失了。」

灼灼心頭一凜,不禁一股寒意竄過後背。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剛剛進這屋子的一瞬間會有種眼前是一具尸體的錯覺,因為,她早就應該是個死人。

寧霏將他們的話听在耳里,面上仍一片冰雪般的安靜。她听到灼灼起身對她說「我們已經明白了,寧小姐請放心,我們會盡快解決這件事」,只淡淡「嗯」了一聲,沒有聚焦的眼里一片死灰,毫無希望的生機可言。

「我們的時間可沒多少了。」出了病房,灼灼看了眼手表,已經上午9:38分。如果真如寧霏所說,那他們必須趕在6月1日凌晨前解決這件事,否則就會像上一個5月31日的「自己」一樣,只做了無用功,下一個「自己」在5月31日醒來,仍然什麼也不會記得。

「從她敘述來看,應該是詛咒吧?能夠將時間都扭曲的詛咒,這需要很強的力量,誰會花這麼大力氣折騰一個快死了的人呢?這要有怎樣的深仇大恨,讓她這麼反復活在死亡的前一天也不讓她死了的……」

灼灼捻著下巴分析,表情變幻莫測的,甚至開始有些驚悚。旁邊宗麒終于看不下去,無奈地說︰「丫頭你就不能思想陽光點?這個寧霏不是病的就要死了嗎?也許只是有人希望她活下去吧。」

「啊……」灼灼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種情況,隨即又有些懷疑,「可是這樣對她不是更折磨嗎?我看寧霏那樣子,更想一死百了。」

「可那個自以為愛她的人不會這麼想。」宗麒淡淡地說。

灼灼微微沉默。人啊,總是把自以為是的感情強加于他人身上,最終弄巧成拙。

「其實我們這麼瞎猜也沒什麼用嘛。」她望著走廊里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突然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來,動作輕佻地一搭宗麒的肩︰「嘿,帥哥,接下來就是你的時刻了拿出你上次蘇荼事件里勾引我們學校舞蹈班女生的魅力來,去打听打听寧霏身邊的情況啊」

「什麼叫勾引……」宗麒不滿地嘟囔,還是揚起陽光燦爛的笑容,向幾個正迎面走來的護士迎了上去……

數分鐘後。

在宗麒一口一個「姐姐」甜甜的叫著,幾個年輕小護士迅速敗倒在美少年的賣萌攻勢下,把肚子里那點病人隱私八卦資訊毫無職業道德地合盤托出了。

寧霏並沒有什麼親朋好友,自從三年前一場交通事故,她家里竟然已經沒人了。三年來還在為她交醫療費,支撐她照顧她的,據說是寧霏的男朋友。

「她還有男朋友啊」灼灼嘖嘖稱奇。的確,一個長年住院從來沒什麼朋友、家庭背景也很普通的女孩,卻有機會談戀愛,這實在是很難得的一件事。說話的小護士贊嘆那真的是個絕世的好男人,長相英俊還有錢,溫柔專一體貼又多情……宗麒干笑著正想打斷小護士雙眼泛濫的桃花,她卻自己回過神,指向前面正向住院區走去的一道黑衣的高大身影︰「啊,那個就是寧霏的男朋友,叫‘司徒凜’。」

灼灼從男人遠去的背影收回視線,與宗麒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凝重的神情。

「丫頭,那個人走路的姿勢……」宗麒猶豫著開口。術業有專攻,驅魔上他們宗家輪回師可沒有洛家人專業。

「沒看錯……」灼灼深吸口氣,露出不知是興奮還是擔憂的神情,「那根本不是活人的姿勢。」

司徒凜拉開窗簾,陽光大片的灑了進來。坐在病床上的寧霏不閃也不避,任憑強烈的光線直刺進她光澤暗淡的眼珠,呆呆望著司徒凜正將新鮮的花朵插進花瓶里的動作,像一個毫無生氣的精致的人偶。

「今天院子里的荼蘼花都開了,很美。」司徒凜轉回身來說。她淡淡點頭︰「我知道。」

冷淡的語氣讓男人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好。短暫的安靜後,寧霏突然說︰「阿凜,抱抱我。」

他自然不會拒絕,只是有些奇怪,如此生硬而不容置疑的語氣不像平時的她。他依言在女孩身邊坐下,張開手臂,像往常一樣將她溫柔地摟在懷里。他感到她瘦弱得讓人心疼的身體在靠進他的懷抱時,就微微顫抖起來,手臂不禁加大力道︰「寧霏,你今天怎麼了?做惡夢了?」

「沒有,阿凜,我什麼事都沒有……你只要再抱緊我一些,就好……」她在他懷里低聲喃喃著,側臉貼著他堅實的胸膛,一個陌生而細碎的聲音在那里有節奏地響著。

嘀嗒嘀嗒——

「……阿凜,你最近是不是買了塊新表?我最近總能听到陌生的指針聲。」

「一個朋友給的小玩意,沒什麼。」

「是嗎……」寧霏從男人懷里直起身,模糊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例行公事般,淡淡的,已毫無當初的喜悅地說︰「今天天氣不錯,推我去院子里看看那些花吧。」

在她視線空茫越過的地方,一道小小的青色影子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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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的後院,寧霏坐在輪椅上,司徒凜推著她慢慢走過綠地間的小路,兩邊是一叢叢盛開的如雪的花朵。院子里三三兩兩的人走過,路邊長椅上的媽媽正在哄生病的孩子明天六一節給他買好吃的蛋糕;一個中年人正在護士的陪伴下進行復健,拄著的雙拐敲擊在路面上不斷「嗒嗒」作響。

一切都仍是「昨天」的光景,時間仿佛被詛咒的錄像機,一遍遍病態而扭曲地重復放映昏黃的同一幕。

就在這時,有什麼不太一樣的東西闖入了畫面。

一道小小的影子在模糊的視線里一閃而過,然後耳邊響起一聲驚呼,她看到似乎有樣東西被拋起在空中,潑灑出絲絲冰涼酸甜的水汽,在即將要濺上自己時,被人「啪」的一聲擋了回去。

「啊,對不起對不起……」一個少年充滿歉意的聲音響起,對剛剛幫她擋下那杯潑來的可樂的司徒凜說,「真的很對不起,我帶您去換件衣服吧。」

「不用了。」司徒凜冷淡地拒絕。然而眼前栗色短發白T恤的少年卻堅持要賠償,擺月兌不開,那純良又誠懇的眼神又實在讓人沒脾氣,有路過的熟識的護士也忍不住勸道︰「司徒先生就跟這位弟弟去換件衣服吧,你看他這歉意的樣子……」

「阿凜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坐一會。」寧霏也開口了。她感到男人剛走遠不久,有人輕輕來到身後,無聲地推動輪椅。

「是誰?」

「寧小姐,是我,洛犀灼。」少女清澈而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在這里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和寧小姐你打听些事。」灼灼輕松地說,一副閨蜜間聊家常的語氣,「司徒先生對你很不錯嘛,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就問這個?」寧霏反問了句,卻沒有太詫異或介意的神情,淡淡回答,「他是我父母生前在教會的好友,自從三年前家人們都去世後,他代表教會為我捐助了醫療費,並幫我處理了我父母的後事……然後就這麼不知不覺,我們認識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回憶。三年的時間,對于一個健康的正常人不算長,但對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與死神抗爭的她來說,這恐怕是她生命中最沉最長的時光了,在她蒼白的歲月中染上唯一一段彩虹般的光彩。

她不禁露出微微的笑意,被灼灼看在眼里。這是灼灼第一次看到這個蒼白淡漠的女孩的微笑,一直她都死氣沉沉得像個人偶一樣,此時綻放的笑容,就如目睹一朵花盛開般的驚艷。

「那其實是段很美的回憶吧。」

「是啊,很美,美好得讓人不想放棄……」她輕聲喃喃,伸手去觸模那些風中搖曳的花朵,唇角的笑漸漸斂去,「可美好的東西,總是太短暫。」

「洛小姐,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是什麼?」

「是荼靡。‘開到荼蘼花事了’,說的就是這種花。它開在春天的最後,等它凋謝了,也就是花季結束的時候。」寧霏輕輕松開著枝頭嬌女敕的花朵,「所以它有完結的意思,代表著女子最美的青春逝去……」

灼灼愣了愣,然後否定道︰「不對,荼蘼花才不是這種倒霉的意思呢。」

「荼蘼有很多名字,有叫山薔薇,有叫白蔓君,還有叫佛見笑。佛典中說它是天上開的花,白色而柔軟,見此花者,惡自去除。佛見笑,是一種天降的吉兆。」迎面的風溫暖而和煦,她伸出手去接風中細碎飄灑的潔白的花瓣,「這是一種佛祖見了都會笑起來的花啊,為什麼要把它說得那麼喪氣呢?」

寧霏露出恍然的神情,低聲喃喃︰「原來是這樣嗎……所以他才每天把這種花擺在我的房間里啊……」她望向自己病房的方向,窗台上,那一枝純白的荼靡花燦爛盛開著。

「真是個傻瓜,還做這種無用功……」她喉嚨里溢出輕輕的顫抖。灼灼听出不對,發現寧霏漆黑的眼里竟泛起瀲灩水光,頓時有些慌了。

「阿寧」偏偏這時候響起一個她最不想听到的喊聲。換完衣服回來的司徒凜正大步走來,看到女朋友雙眼含淚,對灼灼怒目而視。

灼灼郁悶地瞪了他身後跟回來的宗麒一眼,宗麒無辜地攤手表示,他已經盡力了……

「我沒事,阿凜,不小心風吹到眼楮了。」寧霏這時已恢復平靜,為她淡淡解圍。

司徒凜也不好再發作,只是充滿敵意地深深掃了眼前無畏回視的少女和身後無辜微笑的少年各一眼,推著寧霏離開了。

「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時間太短了。」目送倆人走後,灼灼有些頹然地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接過宗麒遞來的可樂,狠狠灌了一口。

雖然已有了些推測,但沒什麼證據,事情的實質發展還是只能說確定了一個可疑人物。這雖然不是人命官司疑罪從無,但已經只剩半天的時間了,足夠他們確認施咒者並解開詛咒嗎?而一旦失敗,一切可就要再次從頭開始了。

「啊啊,想想就頭疼要我說,反正那個司徒凜也肯定不是什麼善輩,管他跟這次的事有沒有關系,先砍了再說,就當消滅社會安全隱患了」灼灼目露殺氣,在空中比了個砍的姿勢,被宗麒慌忙攔住︰「喂喂,你淡定點,別這杯又灑出來了」

「先去吃個午飯吧,這邊由‘小吱’它們盯著就行。」宗麒提議,一只青色的形似鼬鼠的小獸竄上他的肩頭,正是寧霏當時模模糊糊看到的撞灑那杯可樂的「罪魁禍首」。

他伸手拎起小獸,迎著風丟了出去,化成一條淡青色的影子,融入風中迅速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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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這個午後的千大男生宿舍503寢再一次雞飛狗跳、硝煙彌漫。宗子諾繞過路清野揮舞的拖把桿和悠南舉起的折凳,想去走廊找個清靜的地方啃他的課本。

「哎,子諾你先別走」悠南迅速扔下折凳,渾似劫道的悍匪攔住宗子諾的去路,身後的門卻響了。悠南轉身開門,靜候在門口的不速之客目光直接越過他,落向他身後的宗子諾。

他露在半邊長長的劉海之外的墨玉般的眼楮,流動過一層青藍的光︰「是宗家的輪回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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