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鬼師洛家……
楚婆婆的話讓宗麒暗暗吃了一驚。宗家與洛家是世交，他卻從沒听過這個說法。鬼師在陰陽道被視為邪道，很久以前就已經在業界消失了。而楚婆婆卻稱如今最富盛名的驅魔師家族的洛家，為鬼師？
正疑惑，听身旁灼灼靜靜地說︰「婆婆，洛家早已不是鬼師。」
「呵，那樣的力量，難保你們洛家不會有人再動用它……」
明顯能听出，楚婆婆在針對洛家，但出乎宗麒意料的，灼灼並沒有辯解，只是背脊挺得筆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氣氛有些尷尬，一向活絡的宗麒卻也不知該怎樣調和，只能干坐在一邊老實閉嘴。
所幸，楚婆婆似乎並沒打算多為難灼灼。又抽了兩口煙後，蒼老的聲音終于緩緩進入正題︰「你們所見到的那座村子，叫百鬼村，正是當年鬼師一族族居的地方。千年前的百鬼之亂，你們總知道吧？」
「知道。」倆人點頭應道。
「那時候，地府門開，群魔亂舞，是陰陽兩界最混亂的年月。那時各地被黃泉吞沒的地方數不勝數，百鬼村就是其中之一。」
原來如此，就說陰曹怎麼可能會有座像模像樣的人類村子嘛。宗麒和灼灼恍然，緊接又有了疑惑。听楚婆婆說被黃泉吞沒的地方可不少，但陰陽道的禁地可沒幾處啊……
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楚婆婆哼了一聲︰「百鬼村之所以會被封印，成了禁地黃泉坡，當然有它的理由。你們想問我的，可不僅僅是這些吧？」
宗麒「啊」了一聲，在灼灼疑問的目光中，掏出幾頁紙，遞了過去︰「我在那里發現了這些東西……」
他端正了下坐姿，鄭重道︰「其實是這樣的，婆婆。前段時間千川發生了比較大規模的人口失蹤事件，我們在黃泉坡發現了那些失蹤者的尸體，他們在生前身體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異變，就好像……」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措辭，楚婆婆卻已經從那幾頁紙中抬起眼，替他接了下去︰「妖化，是嗎。」
「……是的。」
「妖化……？」灼灼一時沒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看宗麒凝重的表情，回想黃泉坡所遇的種種，突然睜大了眼，「是說，將人變成妖怪？」
她這一聲雖然還記得壓低，但有些尖銳，楚婆婆不滿地瞟了她一眼，宗麒點點頭。
「怎麼可能……妖化，這是什麼邪門歪道……」灼灼難以置信地喃喃。自古修仙修佛，但從未听說過要修成妖魔。那意味著向魔道的墮落，對身為驅魔師的洛家人是難以接受的。
楚婆婆卻仍淡淡的冷笑︰「這有什麼不可能。修仙也好，修佛也好，也都不過是為了強大自身。妖的壽命比人不知長了多少倍，力量體魄也不知強了多少，為什麼就不能修妖？你們這些所謂的正派，就是看不破自己的心障……」她的目光又落向宗麒，「你沒猜錯，這些手記，就是當年鬼師龍家對妖化之術的研究。恐怕已有人重啟了這研究，那些變異的人，都只是實驗的犧牲品罷了。」
只是犧牲品……灼灼腦海中又浮現那天在地下洞窟看到的慘狀，那些人都只是普通的市民，有的還只是孩子……鼻端又充斥著大雨混著血腥的味道，她暗暗握緊了拳。
「百鬼村的地下，你們都已經去過了吧？」楚婆婆突然問。
倆人都是一愣，點點頭。
「那里封印的東西，還在嗎？」。
「這個……我沒注意那個是封印法陣……」宗麒尷尬地說。灼灼則更茫然，她壓根就沒注意到那還有個什麼法陣。
「現在的年輕人啊，做事一代比一代毛躁……」楚婆婆嘆息著搖頭。她對滿臉疑問的倆人揮揮手︰「罷了，不知就不知吧……你們也不用多問，一切自有命數……」
熱熱鬧鬧的教室，桌子上堆滿了零食和飲料。講台上還準備了卡拉ok機，有人正抱著麥克風鬼哭狼嚎。
一切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聯誼會而已，如果不是之前的情況那麼詭異。
菲菲是個很容易受氣氛感染的人，沒幾秒鐘就把之前的恐懼通通丟到了後腦勺，加入到其他人中開開心心地玩去了。之前同到的那三人也都轉眼不見蹤影。楚顏捧著一杯果汁穿過人群，看到宗子諾靠在窗邊，擺在窗台上的那杯汽水一點沒動。
她湊到跟前，笑著舉了舉杯︰「學長做什麼呢，怎麼不過去玩啊？」
「不用了，都是不認識的人。」宗子諾的目光落在人群里，淡淡說。
果然是問題自閉兒童哦……楚顏忍不住想笑︰「學長，這本來就是交友會，就是要跟陌生人交朋友啊……」
宗子諾收回目光看著她，張嘴想說什麼，突然余光掃到楚顏的身後，微微一滯後，淡淡露出微笑。
楚顏腦袋里反應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人還會笑哦」，一時不是驚艷，反而是驚悚。接著才奇怪這面癱兄突然笑什麼，她剛剛有說什麼好笑的話嗎？
宗子諾笑著向楚顏身後點點頭，楚顏耳邊響起一個今晚不是第一次听到的清逸的女聲︰「嗨，倆位玩得開心嗎？」。
楚顏轉過頭，看到之前說歡迎詞的女生正笑意盈盈地向他們走來。她看起來像是個高中生的樣子，但清純的臉龐卻有種別樣的風采，無論是縴細窈窕的形體還是走路的姿態，都透著舞蹈演員般的優雅。
楚顏不禁對微笑的宗子諾側目︰想不到你喜歡的是這型的嘛……
女生已經自我介紹過，叫「小荼」，自稱是本次聚會的負責人。此時她像個熱情好客的主人，拉住楚顏的手︰「難得來一趟，一起過去玩吧。」唇角甜美的笑意讓人無法拒絕。
「呃，這個……」楚顏正有點為難，突然打了寒戰。這個女生的手好涼好像冰鑄的一樣……她下意識地想掙月兌，卻被另一只手先拉開了她。
宗子諾仍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看向小荼︰「抱歉，不過我現在和她有些話要說，先不過去了。」
「啊，這樣啊……」小荼微微發怔，隨即眼波又流轉起來，噙著嫵媚甜美的笑意。她從容地收回手︰「那我就不打擾倆位了。記得一會過來，一起玩啊。」
「啊，嗯……」楚顏含糊不清地應著。目送小荼白色的裙擺又回到人群中，她竟莫名地松口氣。回頭一看，宗學長又擺回他那一張撲克臉，望著熱鬧的教室，久久若有所思。
楚顏模模發毛的胳膊，低聲問︰「學長，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沒什麼。」宗子諾看了她一眼，頓了頓，還是說出，「只是當時在這扇門前的確沒感到人氣。」
「……學長，」楚顏表情古怪地看著他，「你這話說的好像神棍哦。」
「只是感覺，你可以不用當真。」宗子諾說。
「……我只是在開玩笑。」楚顏無語，這家伙听不出玩笑嗎？她望向人群里正傻笑的開心的菲菲，猶豫著，還是提醒︰「不過剛才的話，就別告訴我同學了。」
宗子諾了然地點點頭，真是太明白了……
這個一晚上吃吃喝喝的聚會，到10點臨近各宿舍熄燈的時間，就結束了。臨散前，小荼再次以舞蹈般的優雅步履，像一只白色的蝴蝶輕盈穿過人群，來到三人身邊。
「要留個名字嗎？歡迎你們下次再來玩哦。」
「算了吧。」楚顏干笑。
菲菲卻好像這一晚上過于興奮，沒等她阻止就痛快地說︰「好啊，我叫王菲菲，王菲的王，王菲的菲」
傻蛋居然別人問就真說了楚顏差點喊出來，听到小荼清逸的聲音笑盈盈地說，「好啊，我記住了。」心里微微一顫。
宗子諾卻在這時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我想問一下，邀請我們的是誰？」
淡淡的語氣，像是一句很不經意的閑聊。小荼秋水般的眼波流過他臉上，目光一瞬間的相交後，清風般的聲音微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哦。我只是這一次活動的負責人而已。」
她將三人送出門，再次笑著說︰「歡迎下次來玩哦。」門在身後關上了，切斷了燈光，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還沉浸在愉快氣氛中的菲菲突然打了個激靈，不適應這突然歸來的黑暗，重新緊張地抓住楚顏的衣角。「這走廊的燈還沒修好啊……」
楚顏沒吭聲，看著腳下，門縫里一片漆黑，身後的門里再次回歸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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