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楚憐看起來很奇怪。
仍然是淡淡的溫和的微笑，但至始至終不發一言，只是對他們招招手，轉身就帶頭向前走。
灼灼和宗麒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都保持了沉默。一路安靜，只有腳踩著厚厚堆積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幽暗的林間楚憐手中的燈光搖搖晃晃，照著她的背影忽明忽滅。灼灼手插進腰包里，默默攥緊了手指。
前方的森林深處，隱約傳來細細的小孩嗚咽般的聲音，楚憐突然停住了腳步，想向後退的樣子，卻被人在背後攔住。灼灼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聲音溫柔︰「小憐，你要去哪？」
楚憐接觸到她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顫。她微微轉過頭，看著灼灼在黑暗中勾起的明暗不清的嘴角，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麼。
她手中的燈突然暗了。燈光熄滅的一瞬，灼灼的手下一空，好像一陣風從身前掠了過去
「別想逃」灼灼大吼著，一直藏在手里的符咒猛地就要擲出去，卻被宗麒提前一步抓住了手腕。
「干嗎？」。灼灼斜眼瞪他。
「算了吧，她又沒有惡意。」宗麒勸道。
「沒有惡意，但很可疑。」灼灼皺著眉說，手中的符卻到底沒動。僅這麼一瞬的耽擱，已經足夠對方逃到不知何處。
「可她好像把我們帶出來了。」宗麒說著，「沙沙」的輕快的奔跑聲從林間傳來，轉眼跑出一道銀白的小小影子奔著灼灼懷里就撲了過來。
「牙牙」
灼灼一把接住迎面撲來的睚眥，後面跟著提著燈籠的楚憐，看到他們明顯松了口氣，遠遠就喊︰「灼灼，宗麒終于找到你們了」
她快步走了過來，感到灼灼和宗麒都盯著她有些發怔的眼神，被看得有些發毛︰「怎麼了，你們怎麼都這麼看著我？」
「沒怎麼，是激動」灼灼上前一把緊緊握住楚憐的雙手，跟紅軍見八路似的抖啊抖啊抖，「可把小憐你盼來了可算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啊」
「小灼，你笑的很古怪哎……」
「有嗎？呵呵呵……」
「……」
這片詭異的迷宮般的森林終于要擺月兌了。下山後，灼灼回頭遠遠看了那片隱沒在黑暗中的深山最後一眼，只隱隱約約一片沉沉的陰影，好像布在天邊的陰雲。
——自古供奉著五大元素的水元素的楚家，也是百鬼之印的守護者。
據傳楚家祖居的清隱村外的那片山，終年人跡罕至，正是那座封印著百鬼的山……
————※※※
灼灼泡過熱水澡，洗掉在山上折騰的一身汗灰，擦著頭發出來，看到走廊另一端的廚房，一道細長的影子來來回回的。這麼晚了楚家還在準備什麼吃的嗎？她有些好奇地走過去，卻看到宗麒圍著圍裙，正麻利地切胡蘿卜絲，旁邊還有土豆、玉米、雞蛋等形形色色的食材，還有一盆剛和好的面團。
「你在這是做什麼？」灼灼怔了怔，奇怪地問。
听到女孩的聲音，宗麒在叮咚悅耳的菜刀聲中回過頭來給了她一個還沾著面粉的燦爛笑容。
「做蔬菜餅啊。」
「你做蔬菜餅干什麼？」
「明天去拜神啊」
灼灼越發搞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了。宗麒看出她眼里滿滿的疑惑和不耐，笑了笑，重投入到他灶台上的忙碌中去︰「明天我們還要去拜訪那位山神大人啊，不能像今天這樣不帶見面禮啊，不覺得這很失禮嗎。」
「……你有時候還真的很奇怪哎。」灼灼偏著頭，看著忙碌的少年，喃喃說。
楚顏幾步撲到菲菲身前，手接觸到她的身體，好像剛從冰窟窿里鑿出來般冰冷。她費力地把她翻了過來，倒吸了口涼氣，黑暗中菲菲的臉色青白得好像死人一樣。
「菲菲菲菲你醒醒」楚顏焦急地晃著菲菲雙目緊閉的臉，抬手 里啪啦地扇了**掌上去。
菲菲突然睜開了眼，楚顏的手僵在了她已經有些紅腫的臉邊。
她還沒來得及對好友的醒來欣喜，就好像兜頭潑下一桶冰水，心涼了半截。因為菲菲那直勾勾的眼神，空洞的，陰森的，像野獸般閃爍著幽幽的光，頓時看得她後背豎起一片寒毛。
「不至于這就生我氣吧……」楚顏干笑著喃喃，有逃跑的沖動。但下一瞬，菲菲已經突然像一頭野獸般暴起，一手掐住她的手腕，反過來把她凶猛地撲倒在地，另一手竟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
菲菲冰冷堅硬的手好像鐵鉗般，楚顏拼命地掙扎著，另一只自由的手扯住菲菲的手腕，卻無法撼動一分。她像是被困在岸上的魚，徒勞地張著嘴，窒息的巨大痛苦完全淹沒了頸骨近乎斷掉的疼痛。她睜大了眼，眼里映著菲菲面無表情的臉，空洞的眼里似乎藏著另一雙赤紅的眼楮瘋狂嘲笑地望著她。
——這不是菲菲
腦中閃電般閃過這個想法，楚顏拼著最後一絲氣息，從幾乎要被捏碎的喉嚨里擠出游絲般的呼救︰「師……兄……」
可是沒有人回應。楚顏突然驚恐地發現，宗子諾不知什麼時候起就消失了。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那些鬼鈴的聲音，她剛剛邁進的那扇門，教室里的桌椅黑板和牆上的窗戶……只剩下發瘋的菲菲和自己，以及周圍包裹著的黑暗。
難道剛剛她邁進門的時候，宗子諾並沒有跟進來？而這間教室，其實又是另一個空間？
可她已經無法思考這些了。急劇缺氧的大腦里意識正快速流失。楚顏扯著菲菲的手慢慢無力地松開，眼皮沉下來，目光渙散，她並不想放棄，可黑暗正無法抗拒而不留情地吞噬她。
她的意識墜入深淵般沉了下去，直到一聲暴喝驚雷般仿佛在遙遠的天邊炸響︰
「王菲菲」
扼住她脖子的手一僵，不斷收緊的力道滯住了。
「王菲菲」
又是那一聲暴喝，字字如金屬鏘鳴，又沉如千鈞，似刀劍擲進了水底，切入這濃稠如墨的黑暗。菲菲的手指似乎有些松動，一絲珍貴的空氣滑入楚顏的喉嚨，讓她窒息的大腦恢復了一點生機，無力滑落的手又動了動。
又一次，金色的光芒破開了吞沒她的黑暗。那烏金的槍刃像是半截鋒利的劍，舞出看不清的軌跡如那片密布如蛛網的弦陣般，撕碎了黑暗的空間，跳蕩的金茫仿佛流星絢爛的長尾。伸來一只手，輕易就把菲菲從她身上扯了下去。突然失去了鉗制，大量的空氣涌入喉管，楚顏猛地咳嗽起來，身體抽搐般彈了幾下，又慢慢不動了。
「你沒事吧？」宗子諾蹲看她。她四肢棉花般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許久沙啞地說出一句︰「我覺得我重生了……」
「得快點離開這。」宗子諾說。他扛起一邊已經重新昏迷的菲菲，向楚顏伸出手。
楚顏急忙拉了一把，爬起身，看著軟倒在宗子諾肩膀上的菲菲，心有余悸地模模還火辣辣疼的脖子︰「菲菲剛才到底是怎麼了？」
「鬼上身。這里是鬼道，被一兩只小鬼附身很正常。」宗子諾簡單回答。
楚顏難得臉紅了下。這個問題其實很容易想明白，她還不至于小白到連鬼上身都不知道，只是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什麼事都直接問旁邊這位陰陽玄學的活字典。
可她這點尷尬也只閃了一瞬，就察覺到了一向平靜的宗子諾一絲掩藏的焦慮。
「……師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楚顏小心翼翼地問。
「是要出點麻煩事。」宗子諾說著，已經先走出教室的門。楚顏連忙跟了出去，發現走廊里那些折磨人的鈴聲，真的都安靜了。
但她笑不出來。因為她看到，那些教室的門，都正在緩緩打開……
「我們好像驚動整個鬼道了。」宗子諾仍保持冷靜的聲音在她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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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就消失小半月了啊……編編們常教育我們要對讀者負責，所以我滾回來負責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