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寧小區是近幾年才建成的高檔社區,精裝房,背臨山,面朝海。偶爾有風吹過,帶著絲絲的涼意。
在听風樓的一側,十五號樓的一處房間里,一個戴著金絲框眼鏡,面色有些蒼白的男子,正看著桌上攤開的一本日記。日記本上娟秀飛揚的字跡無時無刻地將那個開朗的女子的面孔呈現在眼前。
可是越往後,字體漸漸地失去了活力,如同一個老嫗拖著蹣跚的步法,赳赳結結,發著沉重的嘆息。
隨著被翻閱的日記,男子原本悲切的臉龐也越發的陰沉,最後鐵青地拿起本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咒罵道︰「不知好歹。」
男子喘著粗氣,在這沉悶的空間里回蕩,他盯著地上的日記本,憤怒的目光就像快要將它點燃一般,可是不一會兒,他又小心翼翼地將它撿了起來,緊緊地抱在懷中,靜靜地坐在床頭一動不動。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男子愣了一下,這個時間誰會來找自己?心中狐疑,身體已經反射性的行動,他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拍拍臉頰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精神。即使是面對一個上門來的推銷員,他也需要用最好的一面來面對,從小到大,這已經成為習慣。
門鈴又再次響起,他應了一聲,從貓眼中看到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正與他直視。
「請問您是哪位?」男子將門開了一個縫隙,防盜鎖沒敢放下。
趙瓊花冷冷地回道︰「小敏的朋友。」見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的吃驚,卻沒有要開門的意思,她補充道︰「不敢開門?」
男子忙將防盜鎖打開,他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會不敢開門,要是真不敢讓這個女人進來,不說明自己心虛?
門開的那一瞬間,趙瓊花拖著微沉的木棍直接走到了大廳,不由分說,掄起棍子就砸。玻璃,電視,瓶子,茶幾,甚至于盆栽,眨眼的功夫,原本溫馨的客廳變成一片狼藉。
男子從見到趙瓊花帶著木棍的那一刻起就有些懵了,完全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話也不說就將他的家砸個稀巴爛,這是什麼道理?
男子氣得臉色通紅,「你干什麼」說著就要上前去搶趙瓊花手中的木棍,趙瓊花微微地瞪了他一眼,他馬上放棄了行動,只是站在原地也不敢靠近,他很是氣憤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就這樣隨隨便便跑到我家來撒野,告訴你,我可不怕你你馬上從我家滾出去,不然我可要報警了。」
沒想到趙瓊花听到他要叫警察,臉上依舊沒有懼怕的神色,卻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報警吧,我也向听警察怎麼說,說真的,我對小敏的死因還是存有疑問。」見男子變了臉色,趙瓊花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想。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男子轉過頭,讓趙瓊花看不清他的眼楮,「趕緊離開,看在小敏的份上我不與你追究。」
「怎麼能不追究呢?你可真是大度。」李袁斌和張庭緩步地走了進來,男子這才發現剛才打開的門忘了關上,李袁斌環顧四周,露出一抹笑,「嘖嘖我說瓊花,你這脾氣也太急了,這一路沖上來還這麼有體力,我們連搭電梯都趕不上。」
男子見他說這話,便知道這人也是一伙的,心中暗叫糟糕,擔心還有其他人,他余光往門外一撇,驚訝地叫道︰「媽?」
跟在最後的人正是小敏的媽媽,她見這幾個年輕人氣沖沖地就往女婿這里來了,怕雙方起沖突便緊趕慢趕跟著車過來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見杯盤狼藉的大廳,一時間傻了眼。
而男子見到她卻是異常的憤怒︰「我說媽你怎麼回事?怎麼找了這麼一些人來家里砸,這麼多東西都多少錢?你們現在有那個錢賠給我嗎?」。
小敏的媽媽慌忙搖手,「不,不是我叫的,他們是小敏的朋友。」
「小敏的朋友?」男子見丈母娘來了,這幾個人像是她相識的,怎麼說也不敢對他怎麼樣,最多只是砸砸東西泄泄憤而已,想到這,男子的語氣強硬起來了,「小敏哪來的這些沒教養的狐朋狗友,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在外可是有頭有臉的老師,平時訓人慣了,哪里受過這樣的窩囊氣見這家里亂七八糟的,這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置辦
見女婿連女兒也罵了進去,小敏的媽媽原本愧疚的臉上浮上了一層薄怒,可是並不敢反駁,只是微微低垂著臉。
趙瓊花心頭的怒火原本因為發泄一通已經微微有些下降,但是那男子的話就像是一陣風又將火苗刮了起來。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一下子陰的徹底,她也不說什麼,直接操起木棍就往房間走。
男子一下子急了,這繼續砸下去還怎麼得了,他快步走來想要將趙瓊花攔住,突然眼前一暗,一堵高大的肉牆橫在他的去路。
李袁斌皮笑肉不笑,「干嘛那麼生氣,你讓她砸舒坦了,回頭損失多少我們賠給你。」男子見李袁斌說得輕松,像是不將這幾個錢看在眼里,心中略微一動,說的也是,他們造成的損失不是就要他們賠嗎?剛好這房子他也想重新裝一裝好去去晦氣,人家既然說了,那到時多要個八九萬的應該也算合情合理。
這一愣神,趙瓊花已經進了房間,可是許久都沒听到里面傳來令人煩躁的嘈雜的聲音。不一會,趙瓊花走了出來,手中多了一個小巧的本子,走過去坐在從剛才開始就架著修長的腿在沙發上看熱鬧的張庭的旁邊,趙瓊花將本子往茶幾上一摔,啪的一聲,將眾人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你為什麼打小敏?」她今天來本來就是來替小敏出氣的,小敏的死不管跟眼前這個男子有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是間接的影響肯定是有的,不然一個那麼活潑開朗的女孩子為什麼一到他的手上便換了一個人?可是沒想到能看到一進房間就看到小敏的日記本,上面滿滿的都是血淚般的控訴,沒想到小敏竟然是過著這樣的日子
「我沒有」男子心中一突,可是面上不動任何聲色,「她就是整天胡思亂想,才在本子上寫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那小敏身上的傷哪來的?」趙瓊花真是氣爆了,沒想到小敏嫁的竟是這樣的人
男子有些心虛,聲音也微微地小了下去,「這個誰知道……」
張庭將交疊的雙腳放下,慢步到男子的面前,稍微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在男子的肚子上。男子吃痛哇的一聲彎下了腰,張庭左手伸出擰住他的衣領將他的身體拉直,右手握拳又是一次痛擊。
張庭的動作優雅得像是在台上唱著最為抒情的歌曲,可是手下的動作一點沒有留情,不過一會,剛才還道貌岸然的男子一臉痛苦地趴在地上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是真的要打她的,可是她實在是不听話,我也只是嚇嚇她而已,沒想到她會自殺,我很……愛她的,真的……啊」男子斷斷續續地話語,從流著血的嘴角溢了出來,張庭見他趴在地上,說出來的話卻沒一句人話,他嘴角一抿,修長的腿毫不猶豫地往他身上就踹。
男子嗷嗷了幾聲,見對方並沒有停手的意思,男子連滾帶爬往小敏媽媽所在的位置挪了過去,「媽,媽你快讓他們住手,再打下去會死人的。」
小敏的媽媽見女婿的狼狽樣也怕事情鬧大,朝張庭哀求地看了一眼,張庭冷哼了一聲,又使勁了踹了一腳,才回過身重新坐在沙發上,交疊的雙腿,面無表情,仿佛從剛才開始他動也沒動過。
「女婿,你真的打小敏?」小敏的媽媽見現場穩定下來,急不可耐地問出口,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竟然真的會打老婆?
男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捂著疼痛的胳膊往牆上靠,盡量離沙發遠一點,他反口就想狡辯,可是一抬頭就對上了張庭幽暗的目光,嚇得一縮頭,可是他並不認為自己錯了,「小敏都是我的人了,打幾下又怎麼樣?我也不要她干什麼,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平常我在外面辛苦的工作,可是她呢?一點也不體諒我的辛勞,不是往娘家跑就是去外面和別人勾三搭四的」
「你說什麼咱們敏兒不是這種人」小敏的媽媽變了臉色,小敏從小到大雖然調皮了一些,可都是規規矩矩的。
男子冷哼了一聲,「沒有?你出門不可能整大街都是女人吧,就是搭公交旁邊坐的人也有男人。這整天待在外面,難保沒有一兩個看對眼的?我也是個男人,誰能忍受這樣的事?」
男子的話讓眾人突然之間有些听不懂了,趙瓊花歪著頭問道︰「你的意思是,小敏整天得待在家里,不能出去拋頭露面,有一兩個普通的男性朋友也不行?」
沒听出趙瓊花口氣里的嘲諷,男子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這是當然的,她是我的老婆,看的想的只能有我一個男人」男子說的理直氣壯,「我真的很愛小敏,可是她並沒有像我愛她一樣愛我,我也只是想把她留在我的身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