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冷眼看著正訴苦的蘇溶溶,臉上的神情由開始的不滿,逐漸變成不屑,最後甚至還帶了些同情。敢情德妃娘娘將眼前那個哭哭啼啼、瘋瘋傻傻的蘇溶溶當成樂子了。
蘇溶溶正繪聲繪色地學到嬤嬤說「就算是個屁,也要憋回屋里放」時,德妃娘娘已經掩著嘴笑罵了︰「得了一個格格,怎麼總是屁長屁短的你阿瑪還是禮部尚書呢,怎麼教出你一個混世魔王」
蘇溶溶模模後脖頸子,沒心沒肺地跟著笑了起來。正在這時,一位宮女走了進來,請安道︰「主子,太後娘娘听說蘇克察家的小格格來了,想傳過去瞧瞧。」
蘇溶溶打了個冷戰,我又不是什麼珍奇動物,干嘛看我?德妃娘娘立刻站起身,笑說道︰「既是這樣,我就給太後娘娘送過去,順便給她老人家請安」
說完,德妃看了蘇溶溶一眼,蘇溶溶立刻站起身,有點兒怯地乖乖跟在德妃身後。慈寧宮就在永和宮北面。沒走幾步就到。她們一堆女子剛走到宮門口,就听見有人在哭。德妃娘娘臉一驚,回頭吩咐身邊婢女︰「去看看怎麼了。」
蘇溶溶也有些奇怪,這大白天的哭什麼啊?
過了會兒,婢女回來,低聲說道︰「說是有人偷了錢,太後身邊的大福正問著呢。」
德妃錯愕了一瞬,又瞬間笑了,帶著大家從容鎮定走進了慈寧宮。
院子里,一溜跪著三個人,兩名宮女,一個小太監。大福是老嬤嬤,正凶神惡煞地問︰「你們要是再不說,每個人月兌下去打四十板子」
德妃娘娘身邊的婢女輕咳了一聲,大福見有人進來,立刻跑來請安︰「德主子吉祥。」
「這是怎麼了?老祖宗在嗎?」。德妃聲音威儀。
大福笑道︰「在呢奴婢這就去給主子回話。」
不一會兒,大福打起簾子,請德妃娘娘和眾人進去。進屋之前,蘇溶溶扭頭看了跪著的那四個人一眼。
屋里,兩鬢銀絲,但氣色很紅潤的太後正歪在軟踏上,由小宮女伺候著抽煙。德妃面頰含笑,靜靜站著,直到太後睜開眼了,才恭敬地請安。
太後略微坐直身子︰「何時進來的,怎麼站了許久也不言語。」
德妃笑道︰「兒臣剛來。」
大福立刻接口︰「老祖宗,都怪奴才,奴才剛想稟報,德主子說您老人家難得消停地抽袋煙,不讓奴才打擾。」
太後立刻歡喜,看著德妃的眼神兒都親昵了許多。蘇溶溶心說自己大鬧妞妞房死活不進宮真是英明
這時,有人攥了一下自己的手,蘇溶溶立刻醒悟,也萬分恭敬地請安道︰「奴婢蘇克察溶溶向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吉祥。」
太後看向蘇溶溶︰「你就是蘇克察家的溶丫頭?」
蘇溶溶又是一個福身︰「回太後,奴婢正是溶丫頭。」
「過來讓我看看」
太後這句話說得聲緩氣顫,說明發自內心很想看看自己。蘇溶溶垂著頭走過去,太後迎著陽光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長嘆一聲︰「唉……你那可憐的額娘都去了這麼久了」
蘇溶溶愣住,怎麼蘇克察溶溶的媽還是個名人,今天已經有兩位主子娘娘說起她了。
「都坐吧。」太後賜坐,大家都在秀墩上坐下。
「听說你前陣子害了場大病?」太後開口問道。蘇溶溶趕緊站起來回答︰「謝太後關心,奴婢現下都好了。」
太後嘆道︰「當年你額娘不在了,我就說把你接進宮來和阿哥、格格們一起養吧,你阿瑪哭得淚人兒一樣,在我這兒跪了一天一夜,就是不同意。現在好了,你雖然也長大了,但卻是一天也不能讓你可憐的阿瑪放心。你說你一個姑娘家的,斷什麼案啊胡鬧」
德妃娘娘跟著太後哀傷的語氣,也嘆了口氣。
蘇溶溶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也跟著點點頭︰「奴婢不孝。」
「德妃,為何溶丫頭今年選秀撂了牌子?」太後不悅地看向德妃︰「要說起來,溶丫頭之所以會那個不吉利的張宅,許是受了撂牌子的刺激,好好的八旗格格,怎麼生生就讓人趕出來了今年選秀主事是你和惠妃,你們是怎麼辦事兒的?」
德妃臉色瞬間紅了,連忙站起來回道︰「溶格格被撂牌子的事情,兒臣也是剛剛知道,正說趁這孩子來,叫內務府的也來回話呢。」
「小福」太後擰著眉頭,對著剛才伺候煙袋的宮女喊道︰「去內務府看看,若是胤在就讓他來」
「喳」
蘇溶溶心跳頓時加快,天吶,阿瑪不是不受朝廷待見嗎,八爺不是說裝瘋賣傻被撂牌子也沒什麼大不了嗎?怎麼現在生出這麼事情?
這時候,許是听到要去「內務府」了,外面跪著的那三個人哭聲一下子大了好多,太後揉著額角︰「一出出的就是不讓人省心」
「怎麼了?」德妃體貼地問道。
「唉」太後嘆了口氣,德妃看向大福,大福說道︰「回德主子,這三個奴才手不干淨。因快到老祖宗壽辰了,我們宮里奴才湊了些銀子,向到民間給老祖宗買些新奇好玩兒的東西。前兒個奴婢把湊出來的30兩銀子給他們。奴婢就怕他們眯了,每人10兩銀子讓他們裝著。結果回來一對賬,還真就錯了」
德妃許是對這比較感興趣,繼續問道︰「怎麼錯了?」
大福答道︰「他們出去買回了一個九重奇巧的多寶格。那多寶格本正好30兩,許是老板看他們是宮里頭的,給少算了5兩。听小魏子說,其中2兩給了神武門下匙的。剩下3兩也就三人各自1兩充了跑腿而費。」
德妃點點頭︰「這也算公平」。
「可不是嗎」大福點頭道︰「他們這樣交代,奴婢心說也成,只要老祖宗喜歡我們的心意就成。可轉回頭,奴婢仔細一算,不對了」
「怎麼了?」
大福走近了些,掰著手指頭算道︰「主子您看,他們各自10兩銀子,找回來1兩,這便是9兩,三人9兩統共27兩,再加上神武門那2兩,一共是29兩,可奴婢給的是30兩啊,這還差著1兩銀子呢」
一屋子人在大福的描述下,都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德妃娘娘想了想,沉默不語。她這樣身份的主子,輕易不會做是否判斷,更不會在太後面前發表自己的看法。
大福又說道︰「其實一兩銀子不算什麼,但可不能壞了規矩。」
蘇溶溶听著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太後眼尖瞥見了︰「溶丫頭,你不是想當女巡撫嗎?你去給斷斷」
蘇溶溶嚇了一跳,她才不想出這個風頭呢,連忙惶恐地哀求道︰「奴婢惶恐,奴婢哪兒有這能耐?」
德妃剛才「見識」了蘇溶溶的本事,連忙打圓場道︰「太後娘娘,溶丫頭孩子心性,她跟著順天府那幫人嚇跑,不過是一時胡鬧罷了。」
「是是我就是一時胡鬧」
本來是勸,太後一听,話趕話說道︰「你們倆甭給我唱戲,今兒這事兒若是溶丫頭能斷出個一二三,我便給你個旨意,讓你堂堂正正跟著順天府去辦差」
咦?不錯哦蘇溶溶心眼兒一動,剛才的一臉惶恐瞬間變得明媚。
太後緊接著說道︰「若是斷不出,我就給你指個阿哥,乖乖嫁了」
啊?蘇溶溶一下氣所有情緒都癟在了臉上。
這時間,小福回來了,對著太後說了聲「八爺來了」。蘇溶溶突然心里躁動了一下,下意識抬起眼,只見一襲金燦燦的黃色,映入眼中。
胤一身皇子朝服,絲絨朝冠,金黃色朝服,石青色披領袖口,胸前一團騰龍張牙舞爪卻又肅穆端正。進了屋,胤將朝冠取下,目不斜視、耳不旁听,對著太後拜倒︰「胤給太後請安,老祖宗吉祥。」
太後威儀道︰「起吧」
胤起身,轉身才看到德妃,立刻又請安道︰「德妃娘娘吉祥。」
蘇溶溶就坐在德妃身邊,可她沒敢再抬頭,對于八爺,她總有些說不清的感覺,似乎很害怕,但又似乎很親切。
隨後,胤便端立一旁,恭敬等著太後發問。誰知太後娘娘一開口就語出驚人︰「你先等會兒,現下咱們正等著女包公斷案呢」
蘇溶溶的臉「騰」一下紅了。
屋外三個哭哭啼啼的奴才被領了進來,蘇溶溶小心小膽的問了幾句,眾人听著每句都是不疼不癢的廢話。太後搖了搖頭,心說這孩子就是讓她阿瑪寵壞了
沒問了三句半,蘇溶溶對著太後回話「審完了」。
「那怎麼著?」太後吃著茶,且等著蘇溶溶磕頭作揖地哭求呢。
「他們三人誰也沒拿那1兩銀子。」
「什麼?」太後還沒說話,大福就跳出來了︰「格格的意思是我冤枉他們了?」
看來這大福一定是太後身邊的紅人,蘇溶溶醞釀了一下措辭,這才開口道︰「大福姑姑,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想說的是,根本就沒有那所謂少了的一兩銀子。」
她說完這句,滿屋子人都看了過來,那些目光里全是驚訝,甚至還有責備,唯有一束是好奇,是溫暖,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