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溶溶回到家,蘇克察已經端坐正堂,臉面緊繃。見蘇溶溶整齊回來,蘇克察這才舒了口氣,但隨即又擰起眉頭。
今兒發生的事情太多,蘇溶溶一肚子沒好氣,見蘇克察這樣,立刻撒嬌道︰「阿瑪,我知道您想罵我,可我今兒真的挨了好多罵,心里正憋屈呢」
一听這話,蘇克察臉上的嚴肅立刻變成疼惜,但嘴上還硬著︰「你挨罵也是應該的」
「阿瑪」蘇溶溶自打穿越到這個13歲小女孩身上,不知是不是受了身體的影響,撒嬌的本事見長。
「妞啊,阿瑪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蘇克察沖著蘇溶溶招招手,蘇溶溶心中一驚,卻也立刻走過去坐在蘇克察腳邊,頭枕在這他的膝蓋上。
蘇克察嘆道︰「你額娘去得早,阿瑪這些年又疏于對你的照顧,總想著讓你吃好和好穿好就行了,可阿瑪不知道,我家的溶丫頭已經長這麼大了,居然都成了女鋪頭」
蘇溶溶想起自己父母,心頭酸澀,淚漫眼眶。雖然蘇克察在府中很少提到自己的亡妻,但今日宮中所見種種,蘇溶溶感受到他對亡妻綿綿不盡的愛戀,而且這幾個月的相處,她早把蘇克察當成了自己親生的父親。雖然好多次都像將自己是穿越來的真相告訴他,但一想到蘇克察若知道真正的溶溶已經死了,就狠不下心。
「阿瑪,女兒錯了……」蘇溶溶哽咽︰「女兒在家中著實無聊,想給您分憂,讓您能早點兒回家,讓您吃飯的時候不要再緊皺眉頭……」
蘇克察好半天才說話︰「妞,阿瑪不是怪你,是心疼你」
蘇溶溶心中一動,抬頭看向蘇克察說道︰「阿瑪,等張宅的案子辦完,我就老實在家待著,做一個最矜貴的八旗格格好嗎?」。
蘇克察笑了,伸手從一旁桌子上拿過一面玉牌遞給蘇溶溶︰「這是太後賜給你的。」
蘇溶溶狐疑接過來,只見一塊乳白色的玉牌上,兩條鳳凰繞著祥雲天柱盤旋欲飛,天柱上刻著幾個字「大清俏捕快」。那玉牌的背面寫著巨大的「懿」字。
蘇溶溶驚喜問道︰「太後賜給我的?」
蘇克察笑著點點頭︰「也是我家溶丫頭憑本事得的」
「阿瑪,我覺得……我有能力辦好這個案子。」
「那你能答應阿瑪不再讓自己受傷嗎?」。
「能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還要保護阿瑪」
……
第二天,蘇溶溶一早就醒了,她給自己設計了一身棗紅色捕快服,府上好幾個針線丫鬟連夜趕出來的。只見微微立領貼在白玉般的頸子上,一排盤從領子一直系到胸口。這時間套頭衫,衫長不過膝,袖口略近,腰身寬大,腰間一根黑絲絨帶子扎出縴縴細腰,寬松的褲子直接扎在靴子里,因為天熱,她將兩個袖子卷到肘處,露著半截白蓮藕般的小臂,顯得楚楚動人,又活潑明亮。
為了工作方便,蘇溶溶還是男裝打扮,一根烏油油的大辮子垂在腦後。但她偏生一張俏臉,此時又是利落的勁裝,倒是更顯得英姿颯颯、秀麗逼人。
蘇克察看著女兒,心里也是喜憂參半。他伸手招過來一個高大的年輕後生,對蘇蓉蓉說道︰「這就是你長生哥哥,從今天起,長生會一直跟著你,時刻保護你的安全」
「啊?」蘇溶溶看了眼正笑著看著正牌的長生哥哥,驚恐地說道︰「這也太夸張了吧?」
蘇克察眼楮一瞪︰「不用長生保護也行,你就別出門了」
蘇溶溶氣得干瞪眼,蘇克察料定她沒轍,氣定神閑地走了出去。長生對著蘇溶溶友好地笑了笑︰「溶妹」,蘇溶溶不得不咧開嘴,難看地笑了笑,乖乖喊了聲︰「長生哥哥」。
蘇溶溶走進甲三科的一剎那,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當然,也就凝固了一瞬間,突然,黑三帶頭對著蘇溶溶笑著撲過來,長生嚇得立馬擋在蘇溶溶身前,但還是被甲三科的同志們摟了個結實。
「你小子可算是好了」
「什麼小子啊,是大姑娘」
「管他大姑娘小伙子,我就任是咱甲三科的兄弟」
蘇溶溶也被這熱烈的氣氛感染,不管長生拼命護著,沖出去和大家勾肩搭背,抱做一團。
王頭這時候大喊一聲︰「黑三,你小子把胳膊給我放下來」
王頭邊說邊向蘇溶溶走來,同時將溶溶身邊的弟兄們一個個揪開,又對著溶溶扎了個千兒,恭恭敬敬拜倒︰「格格吉祥。」
他這一拜,大家都醒悟了。人家現在可不是兄弟,而是主子,是蘇克察大人的女兒,是太後專門封的鳳牌捕快
一時之間,甲三科的空氣又凝固了一遍,不過照樣很快被蘇溶溶夸張彪悍的笑容打破︰「哇哈哈哈……王頭,您這樣我真不習慣」她邊笑邊將王頭扶起來︰「黑三哥說的對,我在甲三科,就和大家一樣,就是您的手下,是大家的好兄弟」
王頭沒等蘇溶溶伸過手,立刻退後一步站起身,同時恭敬答道︰「蒙格格不棄,我等感激涕零但國有國法,尊卑不可廢。您雖在甲三科,卻是太後親賜的鳳牌捕快,與法與理,都是我等的主子」
蘇溶溶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可真正遇到了,還是尷尬萬分。
這時,大家都不言語,等著蘇溶溶和王頭表態,只有黑三瞥了眼長生,嘀咕道︰「哪有捕快還帶著侍衛的?」
蘇溶溶連忙搖頭︰「這不是我的侍衛,這才是正牌的長生呢」
大家紛紛看向長生,只見這後生長得高大,但性子很是靦腆。眾人一看,他立馬臉紅了起來,說話也不利索︰「大家……多……多擔待。」
小李子看向黑三,黑三瞥了王頭一眼,王頭又對上蘇溶溶黑亮亮的眸子。突然甲三科的同志們發出雷鳴般的笑聲,長生更加窘的脖子都紅了,蘇溶溶看了看大家,然後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喊道︰「晚上前門大柵欄」
蘇克察說不擔心是騙人的,都在順天府當差,這個精怪的寶貝女兒和一群糙老爺門兒混在一起,怎麼想怎麼覺得不是滋味兒。到底馮師爺會察言觀色,頂多一個時辰就會到甲三科轉悠轉悠,然後專揀好听的向蘇克察匯報。大半天兒下來,蘇克察也就緩和了一些,不再那麼糾結。
還是申時剛過,甲三科的同志們溜溜達達走出順天府,向前門開拔。馮師爺喊住王頭囑咐了幾句,也就沒多理會。七個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又到了上次喝酒的地方。
蘇溶溶一進門就又情不自禁地瞟了瞟門口那張桌子,他既然裝作不認識自己,自己又何必總是心心念念,這般庸人自擾呢
二樓上,大家酒過三巡,氣氛已經逐漸熱了起來。長生一喝酒就上臉,此時紅的如燒雞一般。蘇溶溶心情不錯,也喝了幾杯,本想開懷痛飲,被王頭和長生攔住,但其他人則是不管不顧,開始劃拳猜謎,相互灌酒。
這是純正的二鍋頭,蘇溶溶雖然才喝了幾小樽,但舌頭已經有些大。她拍著長生的胳膊說道︰「長生哥哥,你不用總跟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上次的事兒是個意外,我是沒防備才著了人家的道。以後肯定沒關系了」
長生也不知道是羞是醉,反正臉紅的發燙︰「若再有「以後」,叔非打死我不可」
蘇溶溶「嘿嘿」笑著︰「你別怕我阿瑪,他臉面上硬,其實最心軟了這樣吧,你跟著我們一起辦案吧,又能保護我,又能為國家做貢獻」
長生眸子一亮,但又黯淡下去︰「我……什麼……都不會。」
王頭使勁一拍他肩膀︰「誰不是練出來的我看你這後生挺實在,跟著我們一塊兒干吧。你與我們這些賤民不同,沒準兒還能干出個名堂呢。」
真奇怪,古往今來,做警察的幾乎都特能喝,蘇溶溶本來也想喝個痛快的,可身邊坐著王頭和長生兩尊門神。不喝酒還有什麼意思,蘇溶溶見大家顧及自己,有些放不開,便識趣地說自己胸口疼。別說甲三科,整個順天府也就蘇溶溶這一個缺寶,大家立刻不再阻攔,讓她趕緊回家歇著。
蘇溶溶微微有些頭暈,長生再說沒喝,也至少有半斤,兩個人一前一後,一個步伐輕盈但松松垮垮,一個邁著步幅很大但腳下無根。
正走到百花深處附近,蘇溶溶遠遠看見了兩個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她想也不想,大喊一聲︰「什麼人?」
兩個身影被驚住的一瞬間,原本處在弱勢的那個身影「嗖」一下竄上房頂不見了。蘇溶溶三步並兩步跑過去,右手抓住還愣在原地那人的手腕,左手只往自己的後腰模,模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穿越了,手銬沒帶。
「干嘛呢?」蘇溶溶大著舌頭一邊說,一邊向被自己攥住的人看去,一眼之下,立馬酒醒了大半。
宋離皺著眉頭看著剛到自己下巴的蘇溶溶,爆出一句︰「哪兒來的酒鬼」
蘇溶溶臉一下子燒得火紅,感覺自己攥著人家手腕的手都有些顫抖。
但是,宋離接下來的話,立刻讓這種顫抖變成恨不得捏死他的沖動︰「啊,原來是你十三爺呢?沒和姑娘一起來嗎?」。
姑娘?蘇溶溶不知道是酒勁兒還是醋勁兒,十分夸張地喊道︰「什麼姑娘?我是太後親封的大清俏捕快」
宋離看她兩頰明顯泛紅,黑漆漆的眸子混在身後的夜空中,如明星一般瑩亮動人,不僅微微一笑︰「那在下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