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的臉有些發白,許是在風里呆久了的緣故。他一雙眼楮陰沉沉看著蘇溶溶,語氣低緩但狠厲︰「我並非為等你,而是最恨別人言而無信。」
蘇溶溶一愣,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八爺有個樓外樓「不見不散」的中秋之約,剎那間她尷尬又倉惶起來,急急向胤跑了幾步,滿懷歉意說道︰「對不起啊,我事兒一多就給……忘了。」
胤輕皺著眉,冷眼看著她,也不說話。
蘇溶溶最怕他這樣,嚇得下意識伸手扯住胤袖子,哀求道︰「八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實我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就是……就是……記性不大好。樓外樓現在關了嗎?我正好還沒吃飯,咱們去吧」
看著眼前那張著急到滿臉通紅的蘇溶溶,胤心中的火氣漸漸消了,他扯開自己的袖子,黑亮的眸子中,光芒點點︰「你一身酒氣還說沒有吃飯?」
「我有嗎?」。蘇溶溶趕緊抬手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宋離說那是果子酒,不會有事兒的啊。」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胤眉頭輕皺了皺,不動聲色道︰「宋離?你和他很熟嗎?」。
听胤問她,蘇溶溶想起剛才兩人拉拉扯扯的樣子,頓時羞紅了臉,沁著羞怯與歡喜說道︰「嗯……算熟吧。」
胤心里不悅,但語氣卻是淡然和輕蔑︰「現如今盯著你和你阿瑪的人很多,別有用心的也不再少數。你又懵懵懂懂,一派天真爛漫,遇人遇事一定要謹慎些。」
蘇溶溶听他這樣貶損宋離,心中極不服氣,但畢竟八爺是爺,她不想也不便與他當面爭執,于是漫不經心、不情不願哼了聲「嗯」。
一陣風吹來,蕩起胤厚重的錦緞衣袍,他眉目間少了往日常見的溫潤,多了幾分稜角分明的冷厲,更讓人覺得威嚴難測。蘇溶溶見識過胤罵自己的樣子,雖然並沒有什麼嚴厲狠絕的話,但就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蘇溶溶知道他嫌自己敷衍,于是狠下心,咬了咬牙,抬頭看著胤的眼楮,又說了一遍︰「是喳遵命我記住了遇人遇事一定要謹慎些。」
胤剛才的確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多半是對蘇溶溶少女情懷的擔心,怕她已經情根深重。可沒想到,她又突然冒出這麼個怪樣子,胤心中的擔憂不悅立刻被她那張俏臉和明媚的眸子驅散的干干淨淨,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個鬼丫頭」
蘇溶溶也嘿嘿笑道︰「那您不生氣了吧?」
胤不理她,從袖攏子里拿出一根通體烏黑的發簪,送到她眼前。蘇溶溶也不客氣直接接了過來,左右看了看,只見那烏色中隱隱泛著金色,通體圓溜溜一根,只在簪頭似乎雕了個柳葉一樣的形狀。蘇溶溶一邊將自己頸後的大辮子松開,一邊笑著說︰「這種簡單又大方的東西我最喜歡了」
胤微微笑著,垂目看著她將一頭黑發幾下子盤在腦後,用發簪別住。弄好之後,蘇溶溶還得意地轉過頭,得意說道︰「怎麼樣,好看吧?」
胤點點頭,目光流轉間是濃濃笑意與溫暖。
第二天一早,蘇溶溶剛到順天府,就听說王頭找到了,只不過身受重傷。蘇溶溶急急為王頭安排了住所地方,又找來大夫靜心照顧。
宋離來到順天府時,蘇溶溶正在和長生商量著什麼。看到宋離進來,蘇溶溶對長生點頭道︰「長生哥,事關重大,只有你親自走一趟我才能放心。」
長生點頭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安排好。」說完便出去了。
宋離邁步進來,看著長生說道︰「這幾日長生到處奔走,輕減多了。」
蘇溶溶嘆了口氣︰「是啊,長生哥的確累壞了。不過好在這案子馬上就能結了」
宋離詫異道︰「馬上就能結案?」
蘇溶溶高深莫測地點點頭︰「不錯。」
宋離見她沒有要說的意思也不再多問,蘇溶溶對他說道︰「你來的正好,王頭找到了,只不過受了重傷,要不你給瞧瞧去?」
宋離點頭︰「好。」
王頭就被安置在順天府後院僻靜處,那屋子原來是存放案卷的庫房,現在騰了出來。宋離和蘇溶溶一路過去,走到半截,正看見幾個年輕差官練習拳腳,切磋武藝。
蘇溶溶停住了腳,指著他們說道︰「教頭是十三爺府上的師傅,厲害著呢,我還跟著學了幾招。」
正說著,突然一個小兄弟腳下一軟,手中正揮舞著的大官刀,一下子月兌手,沖著蘇溶溶和宋離飛了過來。
「啊」
「格格」
幾聲驚呼,大家全都沖了過來,蘇溶溶嚇得下意識閉上了眼,睜開時見大家都圍住了宋離。蘇溶溶撥開人群一看,原來宋離為了擋刀竟然橫著手臂揮了上去,現在他右臂外側被那大刀砍了深深一個血口子,正咕咕冒著血呢
「宋離」蘇溶溶驚叫道︰「你……你怎麼樣?」
宋離額頭浸著冷汗,但臉面上卻是一點兒疼痛也看不出來,甚至比往常還要從容淡然︰「沒關系,就是傷了皮肉,筋骨無礙。」
「可是……」蘇溶溶已然快要哭出來了︰「血留了好多啊」
可不是,胳膊上的血已經將宋離的半邊衣服流滿了,地上也凝了許多。
宋離嘴唇有些白,他強撐著笑道︰「沒事兒,我去包扎一下就行了。」
可是話音未落,他便直挺挺暈了過去。
……
再醒來時,蘇溶溶正幫他一點一點擦著胳膊上的血污,那涼津津的感覺略帶顫抖。宋離看著蘇溶溶,玩笑道︰「讓你笑話了,我其實沒這麼弱。」
蘇溶溶卻直直看著他,神情又憤怒。
宋離趕緊正色,還有些緊張︰「怎麼了?你為何如此看著我?」
蘇溶溶眼圈慢慢發紅,語氣卻是數落︰「你為什麼要嘗藥?你知不知道若是好人吃了地蓮,就會氣血難凝你剛才流了好多血,怎麼都止不住……你知道嗎?好多血……」說道最後,蘇溶溶嗚嗚哭了出來。
原來剛才大夫來包扎之時,血流的怎麼也止不住,後來才發現宋離服用了地蓮,再問旁人才知道這地蓮是專門為蘇溶溶采的,料想宋離為了拿捏藥性,才以身試藥。幸虧他服用的並不多,而且蘇溶溶厚臉皮向八爺借來了上等的止血散,這才好容易將那血口子堵住,可是宋離的臉已經蒼白無色,甚至嘴唇都白的嚇人。
宋離抖著手為蘇溶溶擦了擦眼淚,如春日暖陽般徐徐說道︰「別哭,這不是止住了嗎?我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