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帥沒有留下強求，因為他知道那沒有用，還不如事後冷靜一段日子，再解釋清楚好。他離開了，但雙目無神，心情復雜。
腦海里，一片空白。
耳邊還回蕩著林洛最後的話語，那像離弦之箭一般，在須臾之間，將姜帥的心洞穿。玻璃鏡也在此刻徹底碎了，即使用物料將裂痕補上，裂痕依舊可見。
像是手術後的疤痕，一直存在。
他又一次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行人、汽車，他都好像看不見、听不見。只感受到頭頂上，街燈的光似乎在嘲笑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是一直走，一直走……
「這麼晚了，小帥怎麼還沒回來？」楊茵看看時鐘，已經快午夜了。
「可能他在小洛家過夜呢？嘿嘿」姜明嘿嘿一笑，「好，我知道，我將這部分的答案算出來就睡覺了，明天是學校假期，不要緊……」
「回來了」听到門鈴聲，楊茵馬上去開門。
門外那個姜帥，眼楮沒了往日的神采，哪怕是悲觀、憂愁，都沒有。一點情緒都沒有，那雙眼，像是死灰色的一樣。
像是傀儡一樣，空有軀殼沒有靈魂。
「小帥？」
「嗯，阿姨。」他機械式地點頭，「我回來了，有點晚，不好意思。」
「回來……就好……」楊茵一眼就看出來姜帥有點問題，「小帥，你怎麼了？好像不舒服？」
「嗯？」姜帥抬頭，跟楊茵雙目對視，「不，我沒事，可能是因為在專心想事情吧。」
「真的沒事才好，別有事說沒事。」
「真的，沒事……」姜帥走進房間，「晚了，我懶得洗澡……換身衣服就睡了。明天起床再洗澡吧……」
「你明天不是上課麼？」
「下午。」
‘啪’
楊茵跟姜明面面相覷。
「我也睡了，你早點睡啊。」楊茵伸懶腰後，也是走進房間里了。獨剩姜明在客廳中，他取出一份報紙，讀了起來。
這是他一個習慣，夜深人靜時看報紙、想事情。先前所說的數學作業，被拋諸腦後。而姜帥，自他換衣服、躺在床上後，沒多久就睡著了。
事情都來不及在腦海里浮現，眼楮就閉上了。
太累了。
累了，睏了，那就睡吧。
一覺睡醒，一切重來。
姜明將報紙放好，原本還想跟姜帥聊一會，看看他有什麼事。但當他發現姜帥已經睡著的時候，也只好無奈地躺在床上。
「啊」姜帥一拳打在床板上，疼醒了。
「你干嘛？」姜明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被吵醒了。
「我x」姜帥不停晃動右手，他竟然想不起來剛才夢境中發生了什麼。
「帥，老實說，昨天你回來的時候……」
姜帥馬上出言打斷，「我沒事，只是一直在想東西。」
「想什麼？」姜明問道，「你不是到小洛家了麼？難道？」
「閉嘴」姜帥突然暴躁的大吼一聲，轉瞬，他又冷靜下來，「是，完了。」
「啥？」
「我跟小洛之間，沒了。」姜帥雙眼又變成死灰色，他低頭，看著手心，「一切都變成回憶了。蓮子是這樣，感情也一樣。」
「兄弟，你別開玩笑，怎麼會？」姜明從床上跳下來，倦意瞬間消失，他看著姜帥，明白了那似乎並不是一個玩笑，「帥，跟堂哥我說說，怎麼回事？」
「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姜帥露出一個笑容，「知道麼？我是臥底線人。」
「臥底……線人？像電視劇那些？」
「都是我一開始錯了，不然也不會這樣。這段日子，我每天晚上出去，不是溫習，而是跟混混們一起，分拆毒品。然後帶到某個酒吧。」姜帥搖頭苦笑，「我的目的就是找出更大的毒品分拆點，然後將情報交給一個上司。已經有一個月了，他們一個月前找到我。因為以前一些事，我有兩個選擇，第一是接受刑罰，第二是戴罪立功……」
姜明一開始還以為姜帥又在開玩笑，但听著，也不認為姜帥說謊。說故事也不會這樣，這麼完整。
「可笑麼？」姜帥將幾個月內的種種都跟姜明說了，頓時輕松不少，肩頭上的大石像是被取走了一般。
「帥，你為什麼不選擇第一條路？」姜明問道，「他們不是跟你說了嗎？刑罰只是罰款，這有什麼？家里能支付啊」
「我不想讓你們知道……」姜帥慘然一笑，「你們知道會怎麼看我？小洛知道會怎麼看我？那還不是分手收場？所有人眼中的姜帥，竟然是一個給黑社會運毒的，不管我以前記錄多麼好，都會被這一筆抹去。人們不會看你多麼好多麼好的，只會看你有哪些差的、不好的。」
「帥，你走錯了。」姜明低嘆，「是，小洛可能會跟你分手，但家，永遠是你的家。不管你在外如何，哪怕你偷竊搶東西，回到家，你就是我們的一份子，你就是家庭的一份子。你並不孤獨，你並不需要獨自面對風浪。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你這只是一個小小小小的小錯而已，不要緊，改過就是。路走錯了，回到起點，再走一遍。再錯再來，機會很多。不需要為一個小錯，耽誤了更多的路。」
「沒辦法。」姜帥搖頭，「你知道麼？我很愛小洛，我很喜歡她。喜歡她笑，喜歡她逛街時挽著我的手，喜歡她摟著我脖子跟我撒嬌……她就像我的公主，我願意待她掌上明珠，一直守護她。現在的話……還可以麼？」
「可以，只要你醒過來，回到起點，重新選擇，重來一遍。什麼都可以。」姜明拍了拍姜帥的肩膀，「記住，你並不孤獨。你背後有父母，有我，有家人，有朋友。風浪大的話，到家里，我們一起面對。家里的門不會關上，家里的燈不會熄滅，家里的人不會離去。困倦的鳥兒尚會回巢，你呢？」
「起床吧。這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遠方天際，漸漸亮起一抹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