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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五年夏
漠南一戰大獲全勝後,衛青率軍回師,在草原中前後合圍殲滅了右賢王殘部路蟬讓。
軍報傳到長安,漢武帝劉徹大喜,甚至在大軍尚未班師回朝之時,就派使者到軍中,加封車騎將軍衛青為大將軍,尊寵無限。
柳裔冷眼旁觀,當他跨進京城,他們幾個人重新聚在一起,衛家的好日子似乎就要結束了吧。
他想起了此時在唐古拉山上的陳陌與陳初,心里一陣柔軟,但盼這兩個孩子日後不要讓他們失望,不要太不成器。
申虎已經啟程去唐古拉山,接他們回京城,與雁聲相聚。
……
「皇上有旨,五原校尉柳裔奮勇殺敵,以千六百戶加封長信侯。」
「軍士薛植生擒下匈奴右賢王洛古斯,賜封騎亭尉。」
宣旨的小黃門用著尖細的聲音念著皇帝的旨意,漢武帝劉徹這次下了大本錢,大肆封賞。但凡有可封賞之處,動輒封侯。柳裔隨眾人謝恩叩頭,心中暗嘆,怎麼李廣就這麼難呢?
「恭喜奉嘉。」接完旨意後,衛青邀宣旨的宦官們入內,自己卻踱步過來。
「哪里哪里,大將軍才要恭喜呢。」柳裔含笑道。
「來日回京,」衛青一笑道,「長信侯可要到衛府一敘,奉嘉的陌刀,青可是十分喜歡呢。」回身入帳。
柳裔苦笑,只怕來日,你我就已陌路,還談什麼入誰的府,敘什麼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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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五年七月
新封的大將軍衛青回到長安,漠南之戰,進一步鞏固了朔方諸重鎮,令帝都長安免于受匈奴直接威脅的危險,天子念及三軍征戰功勞,為示嘉慰,親自在鐘鼓樓迎接。
無數長安城的百姓涌出家門,觀看著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衛青騎著白馬,英姿颯爽的走過長安長街。
他的身後,有無數為了大漢百姓安樂生活不惜征戰沙場,馬革裹尸的大漢將士。
最後,是一連串精兵看守著的囚車,為首的,就是匈奴右賢王洛古斯。
「兒啊,」街邊有個老婦沖出來,「我的兒子就是死在匈奴人手上。你們這些匈奴人,為我的兒子償命啊。」
群情激奮起來,「我的小兒子也是死在這些匈奴人手上,你們這些萬惡的匈奴人。」有人拿起手邊的蔬菜,砸過來。
頓時,無數爛菜,爛果向著囚車砸來,看守囚車的漢軍竭力維持秩序,卻徒勞無功。
「好啦。」囚車中,洛古斯喊道,濃眉一揚,雖然落魄不已,但還是有一種豪闊之氣。「老子落在你們手上,要殺要剮,老子皺一皺眉,就不是匈奴人。」
眾人一怔,雖然仍然砸著囚車,但砸向洛古斯的,卻漸漸少了。
「這個匈奴的右賢王,倒也不失為一條好漢呢!師公,你說是不是?」街邊上一駕普通的藍布馬車上,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掀開車窗簾,看著走過的人們,咬著手指,回頭問道。
「哥哥不咬手指。」早早含含糊糊的爬過來,抓過陳陌的手,擠到車窗前,「早早也要看。」
「好,哥哥讓你。」陳陌好脾氣道,向一邊退了一點。
「小小姐小心點。」綠衣擔心吩咐道。
他們與大軍同日進城,為了替大軍讓路,在街邊待著。
「嗯。」蕭方放下手中書,點頭道,「他雖然是匈奴人,這份氣概還不錯。」
「各位大爺。」車夫在前面叫道,「軍隊很快就要過去了。听長安人說,皇上會在前面鐘鼓樓接見衛青大將軍。大爺們是要快些回家呢,還是去看看熱鬧呢?」
「我要去看,我要去看。」早早開心了,鼓著小拳頭揮舞道。
蕭方本不在意這些紅塵俗事,但舍不得早早不如意,回頭看陳陌,雖然不說,但眼中也有渴求之意,于是道,「將錢給車夫,咱們過去看看吧。」
申虎付了錢,跳下來,將陌兒抱起。早早伸出手,「我要弄潮哥哥抱。」
弄潮沒有說話,將他抱起,放在肩上。
「等等。」郭解連忙攔道,「去看可以,讓這兩個孩子戴上人皮面具吧。」
申虎奇怪的看著他,「有這個必要麼?」陌兒倒是很歡喜,「我要戴。」他最近迷上這種東西,覺得可以讓一個人看起來完全像另外一個人,實在很神奇。
蕭方一笑,給他一張面具。那邊早早看見哥哥戴了,也就沒有異議的戴上。
一行人背著兩個孩子擠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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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鼓樓
一眾將士下馬,大將軍衛青率著手下裨將拜在樓下,深深叩下頭去,「臣,衛青,參見皇上。」
「仲卿不必多禮,」樓上,寬衣廣袖的帝王神色淡淡,道,「請起吧。」
「是。」衛青依言起身,拱手低頭道,「青幸不辱命,率眾將士,攻克匈奴右賢王洛古斯的王廷,生擒洛古斯及其裨將十余人,手下將士萬五千,並牛羊牲畜千百萬計。此乃吾皇英名遠播,將士們浴血奮戰之果。」
「好。」饒是已經看過戰報,再听衛青在長安百姓面前稟來,劉徹面上仍不禁泛上一絲笑意,融化了他的冷凝。「楊得意,賜衛將軍酒一杯。」
「是。」楊得意領命,便有小黃門捧出一個托盤,盤上有一青銅古樸的酒爵。
樓下賜酒是極高的榮譽,衛青的面上不禁有些激動,謝過皇恩,拿起酒爵,一飲而盡。
「好,」禁衛軍守護範圍外,長安百姓轟然叫好。
陳陌和陳初坐在申虎和弄潮肩頭,看的比別人清楚,也拍手道好。早早笑著回頭問哥哥,「哥哥,他喝的是什麼東西?這麼激動。」
「好像是酒吧。」陳陌遲疑答道,他的太師公雖然好飲酒,他與早早卻因為年紀太小,沒有嘗過。
囚車緩緩從側面行過,送進大牢。
「長平侯,長信侯,你們二位隨朕來」劉徹在樓上道,緩緩瞥過樓下的長安百姓,回過身,蕭方一行人在人群中太渺小,他沒有注意到那兩個小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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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走了,陳陌在弄潮肩上東張西望,看見了遠方前處數個女子身影,「娘親,」他大叫一聲,其中一個女子回頭訝然看過來,看見他們,眼神吃驚,「陌兒。」
「想不到你們今天就到了。」陳雁聲又是歡喜又是感傷的親親自己的一對寶貝兒女,回到了子夜醫館。
「請喝茶。」梅寄江托了幾杯茶盞出來,為他們一一奉上,奉到郭解手上的時候,臉兒微微泛紅。
郭解倒沒有注意到,「想給你一個驚喜嘛。」他用杯蓋濾去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放下。
「老板,」一個青衣丫環走進來,笑道,「上次我們夫人用了你的沉水香,覺得很好,再來買一點。」
「好勒。」陳雁聲揮一揮手,自有梅寄江從內取出沉水香來,收了錢。
「那是什麼?」弄潮好奇問道。
「燻香哦。」陳雁聲興致勃勃答道,要梅寄江將她們這幾天研究出來的各種燻香都擺出來,「這是沉水香,寧心靜氣的;這是蘇合香,清心明目的;還有白栴檀香,龍腦香,安息香,紫檀香,五葉松木香。天木香,甘松香,天妙香,青木香,雲水香,薰陸香,娑落翅香……,各有妙用。」
郭解無語,「也難為你想出這麼多名目來,但你好歹是朝天門的弟子,居然淪落到賣燻香的地步?」
陳雁聲不高興了,「總比你什麼醫學都沒學的好。」朝天門號稱醫劍雙絕,郭解的師傅呂飛卿卻只學了劍,郭解因此也未涉及醫學。
「可是郭公子功夫很好啊,」梅寄江為他解圍。
陳雁聲盯著她半響,盯到她紅了臉,別過頭,方才噗嗤一笑,「好啦,你們風塵僕僕的,也累了。我們把店關了,回家歇息去。」
梅寄江無語,有這樣一個不務正業的老板,子夜醫館生意好的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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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我們在唐古拉山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到這兒來?」陳陌坐在娘親房內的地板上,仰頭問娘親。
「因為娘親的家在長安啊。」她抱起兒子,蹭蹭他的額頭。
是的,無論前世的阿嬌,還是今生的韓雁聲,她們的家鄉都在這個古城。
所以,如今的陳雁聲,視這個城市為家。
「那爹爹的家也在長安麼?」
陳雁聲的手一頓,這兩個孩子一直待在唐古拉山上,不知道是出于私心,還是為避免麻煩,她沒有在他們面前提到他們的父親,山上的眾人也有默契的不在他們面前說起。所以陌兒和初兒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知道爹爹這個名詞代表的含義。後來知道了,問了一次,卻換來她大哭一場,就再也不問了。
「陌兒怎麼這麼問?」她問道,鼻子有些發酸。
「娘親要是不高興,陌兒不問了。」陌兒有些發慌,投到她懷里,「我好想娘親的。」
「嗯,我知道。」她悶悶道,不否認上次在唐古拉山上的痛哭是就勢而為,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讓他們不再問。但是在唐古拉山可以,到了長安,她就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娘親,」早早揉揉剛睡醒的眼,討好的湊到她身邊,「我很乖噢,很听哥哥的話。」
「好——」她好笑的拖長了聲音,「早早想要娘親給你什麼呢?」
「我想要喝酒好不好?」她道,看見娘親沉下了臉,急忙補道,「就一杯。」伸出一根手指強調。
陳雁聲被她逗笑了,答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