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小跨院。
四周高大的圍牆和院門口那扇緊閉的鐵門,把這方寸小院圈成了完全獨立的空間。青灰色的磚房,黑色的瓦頂,灰黑色的宮牆上爬滿了深青色的蔓藤,相比于電視里看到的金碧輝煌、氣勢恢宏的皇宮,讓白素素不得不相信這個堪比茅屋的小院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冷宮。
冷宮也是皇宮的一部分,怎麼說我也在這萬人景仰的地方安居落戶了。白素素如是安慰著自己,平靜心情細細打量起傳說的冷宮。
正房只有並排三間不大的青磚房舍,左側是兩間低矮瓦房,一間是雜物間,一間是小廚房。院子東南角有一口井,兩個大水缸靠著宮牆立在地上,井邊的草地上還沾著水漬,看來她們日常用水也是自給自足,全靠這口井了。
廁所在後院,也是一個單獨的小間。
院子到是不小,前後院加起來有好幾畝地。尤其是後院,很大也很荒涼,說是院子,倒更像個小樹林。從那幾株生命力茂盛的參天巨樹來看,修建冷宮小院的時候應該是直接把這片地給圈了進來,房舍修建好之後,古樹沒有砍,雜草沒有除,院子也沒有修整,長年累月,就成了如今這副荒蕪的模樣。
看到這樣的景象,白素素倒坦然,誰叫這是冷宮呢?皇帝總不會專門吩咐人在他棄妃的院子里種些名貴的花草,挖個荷塘堆座假山,等著她穿來賞花游湖吧?
因為人少,所以廁所沒什麼怪味。而且靠近廁所旁邊長著一株高大的玉蘭樹,現在正是五月初白玉蘭的花期,所以這廁所附近到處都彌漫著白玉蘭淡雅的芳香。滿樹璀璨的雪白,生生把這本應是污潰之所點綴成了芳香淡雅之地。
廁所後面,就是郁郁蔥蔥的樹林了。白素素很想到樹林里逛一逛,光是听到林子里清脆的鳥鳴聲她的心情就奇異的放松下來,但是林子里雜草糾結,足有一人多高,都快長成灌木了,她實在不知從何處落腳。
「娘娘,我們回去吧。」綠枝挽著白素素的胳膊,看向樹林深處的目光有點畏懼。
「這樹林里有什麼?」白素素詫異的看了看綠枝,不明白這個生機盎然的小樹林怎麼就讓她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娘娘,听說這樹林里吊死過好幾個太妃……」綠枝的聲音有點顫抖,「夜,夜晚好多次,奴婢都听到過奇怪的聲音,像女人又像小孩的哭聲……」綠枝狠狠打了個哆嗦,「听說,听說這里會,會鬧……鬧鬼……」
綠枝顫抖地把「鬧鬼」兩個字說出來,額頭已經冒了一層冷汗,扶著白素素的手緊了緊,害怕地說︰「娘娘,我們快走吧!」
鬧鬼?白素素當然不信。樹林里的怪聲,怕是野貓叫春吧?以前的她是個無神論者,現在即使面對自己魂穿的現實,勉強相信或許鬼神是存在的,她也不會懼怕所謂的鬼怪。
在醫學院呆了七年,白素素如今面對著一副骷髏都能神色如常的吃飯,又怎會懼怕這種毫無根據的鬼怪之說。
「這世上沒有鬼!」白素素不知怎麼開解綠枝,只得肯定的說︰「即使真的有,我們也不用怕。」轉眼看到綠枝臉上還是深深的一抹懼意,白素素笑了笑,拍了拍她握著自己胳膊的手,「別怕,你看這太陽那麼大,鬼怪哪里敢出來?」
這句話倒是真的安慰了綠枝,她抬頭看了看艷艷夏陽,慢慢松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也泛了紅潮,余驚未了地抹了把冷汗,抬頭看到白素素看著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頭,嬌嗔道︰「娘娘,您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奴婢記得以前打雷下雨的夜晚,您可是比奴婢還害怕呢!」
「我的膽子變大了?」白素素無所謂的笑了笑,帶著綠枝轉身回到前院,邊走邊狀似自語般道︰「如果你也在鬼門關兜轉了一圈,膽子說不定比我還大呢。」
听了這話,綠枝還真的相信白素素是大病一場後性子有所改變,也沒再糾結于這個話題。
前院住著人,院子雖然長滿了稗草,不過到底比後院強了許多。白素素基本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放下心事後情緒有點高,正想擼起袖子看看院子里有沒有能用的草藥,不料腦袋忽然一陣眩暈,雙腳一軟,若不是綠枝攙著她,恐怕已經軟倒在地上了。
「娘娘,您怎麼了?」綠枝看到白素素的臉色蒼白了許多,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是餓的,我沒事,扶我到那邊坐坐。」白素素乏力的擺擺手,指了指水井旁的石桌。
「娘娘,您病重這幾天幾乎沒有吃東西,飯菜只要下月復不多時就會全部吐出來,每天只能進一點點湯水。」听到白素素說餓了,綠枝很快就釋然,還順嘴給白素素解釋起來。
白素素輕輕點頭,在石凳上坐了下來,對綠枝道︰「現在什麼時辰了,廚房什麼時候送飯?」
綠枝抬頭看了看太陽,笑道︰「娘娘,快了。」白素素也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這都快中午十二點了,早飯+午飯還不送來?
不過冷宮棄婦,這樣的待遇倒也說得過去。
肚子里空蕩蕩的,身體又乏力得難受,白素素心底卻越來越輕松。日子苦點她倒是不怕,穿到了皇宮本就是件萬分悲催的事情,難得自己幸運的落戶到了冷宮。
既不需要用「身體」去換取生活所需,還免了宮閨的紛爭,這其實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白素素可沒有興趣跟三千佳麗去爭搶一個男人,如果這輩子都沒辦法回到地球,她倒是得好好謀劃謀劃,看如何能擺月兌這棄妃的帽子,走出這冷宮牢籠到外面好好看看這古代世界。
「娘娘,送飯的來了!」鐵門外響起一陣砰砰的敲打聲,綠枝趕緊起身,小跑著沖向鐵門。
這還真是坐牢呢!白素素看到鐵門左側打開了一扇小窗,一雙素手遞進來兩個食盒,隨後又立刻把小窗戶關上。白素素不由得搖頭苦笑。
午飯很簡單,沒什麼油水的兩個青菜,一個素菜湯,兩大碗米飯。唯一的葷腥,就是兩個荷包蛋了。
「娘娘,您多吃點,晚上還不定有飯吃呢。」綠枝把兩個荷包蛋都夾到白素素碗里,嘆息道。
白素素一驚,原來冷宮里三餐不濟啊,難怪綠枝瘦的跟木材似的。听到晚上可能沒飯吃,她也實在是餓了,便不再推月兌,把雞蛋和大碗白米飯都吃了,還喝了一大碗素菜湯。
兩個雞蛋一碗米飯下月復,胃里涌起一股暖流,身上的力氣也恢復了七七八八。這下手腳也不軟了,頭也不昏了,白素素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無奈苦笑︰果然民以食為天。
綠枝打了井水把碗碟洗干淨,轉回來問白素素是否要午睡。白素素搖搖頭,笑道︰「剛吃飽哪里歇得下?來,你也坐。」
綠枝想想也是,笑著在白素素對面的石凳上坐下,跟白素素閑聊起來。
「綠枝,我們來離國多久了?」白素素雙手托腮,貌似感嘆般道︰「我想家了。」
「是啊,娘娘,我們離開月國都足足五年了。」綠枝的臉色暗淡下來,「這冷宮,也差不多住了五年。」
白素素心里一喜,聲音卻滿是惆悵道︰「綠枝,你把從前的事情說給我听听吧。不知為何,我今日特別的想家,想父皇和母妃。我們聊聊以前的事情,當個念想吧。」
綠枝不疑有他,慢慢地跟白素素聊起了以前的事情。在白素素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從綠枝口中套出了這具身體的大致信息。
白素素靈魂霸佔的本體,也姓白,名素馨,是月國第十七公主。母親雲妃雖然是月國四妃之一,卻因為是宮女出身,地位低微,又沒有母族勢力的支持,所以在宮里處境尷尬。雖然雲妃因為容貌絕麗,一直深得皇帝的寵愛,在後宮卻沒有什麼分量。也正是因此,才致使唯一的女兒僅以十二歲的幼齡,就被選為送往離國的和親公主。自此,母女二人天涯相隔,五年來別說見面,就是書信也通不上一封。
原來,在五年前月國和離國的戰爭中,月國戰敗,白素馨被選為和親公主,送到離國作為求和禮物。然而,年輕的皇帝剛新婚不久,後宮又逢三年選秀之期增添了許多佳麗,根本無暇顧及這個戰敗國送來的小女孩。
據綠枝說,白素馨來到離國,從未見過皇帝一面。初始時,是皇後出面把她們安置在了一座名為清揚宮的宮殿里,離國待她們雖算不上禮遇,倒也沒有薄待。
白素馨主僕的日子雖然過得清冷枯燥,也還算平靜安康。她們本以為安守本分,直到那位九五之尊想起她們,就可以擺月兌這尷尬的處境。卻不料一個月後,皇後忽然帶著眾多宮僕,氣勢洶洶的來到清揚宮,從白素馨的床底下搜出了詛咒帝後的小人,以巫蠱禍國為由,不待白素馨主僕辯解,就將她們打入冷宮。
這件事應該在綠枝的心底劃下了很深的傷痕,綠枝提起往事時,一邊惡狠狠地咒罵皇後歹毒,一邊淒淒慘慘哭得很凶。白素素卻只是淡淡一笑。
嫁禍的把戲雖然膚淺,但是作為異國來客,又是幼齡又無根基的白素馨主僕又怎能對付?白素素心底倒是覺得那皇後不算太狠毒,起碼她沒有給白素馨主僕灌一杯毒酒。
其實白素素不知的是,當年皇後的確想用一杯毒酒或者三尺白綾直接了斷了白素馨,無奈白素馨的身份特殊,她不敢妄動。才尋了這麼個幾乎沒有翻身余地的手段,一錘子把白素馨轟到了冷宮,直接打出了皇帝身邊。
這些往事于白素素而言,只是當做他人故事當做必須了解的信息來听听而已,心底並沒有太多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