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動了動嘴角,仿佛思忖了好久,轉頭看向沐奕,唇瓣扯了扯,終究沒有辦法扯出一抹弧度,漆黑的眸沉郁下來。
「奕兒,你姑姑早在幾年前就不在了。」
就這麼十幾個字,莫羽說得卻像是被掐住了下巴,咬著牙齒,吐出來的聲音。
募地,沐奕的眼楮里閃著氤氳的水光,恍若皓月的眼眸此刻變得迷蒙一片,張了張嘴,沒有做聲,只是那唇瓣上點點的血色證明著他在听著莫羽說話時,所沉寂而緊咬出的痕印,清晰而明了。
幾年前…就死了…
仿佛這幾個字深深的刻在了腦海中,要是死了,那麼爹一直撐著的殘破之身,如何能好得了,這幾年,爹因為思慮過多,早在早年便埋下了病根,要不是一直靠著信念支撐,早應該是入土的人了。
此刻,沐奕不僅僅要承受失去姑姑死亡帶來的悲傷,而且還要考慮他爹這幾年來能撐過去的信念,一下子需要承受兩股巨大的哀慟,饒是沐奕承受力強,也終究難逃情感的渲染。
莫羽輕笑,宛若自嘲,「要不是還有小小姐,我應該就隨著去了吧。」
莫羽微微高抬起頭,看著屋外璀璨的星空,仿佛見到了那個溫婉的女子正在向他奔跑而來,她那如喈喈溪水般的笑聲,源源不斷的闖入他的心扉。
沐奕听到莫羽的話,馬上止住了想要掉落的眼淚,潔白修長的兩手猛然的緊握住莫羽的雙肩,急切的問道︰「你說的小小姐,是不是姑姑的女兒?」
岑焰心中思忖,看來傾兒很可能和湛城有關,而且關系匪淺,傾兒的生母應該就是沐奕口中的姑姑,那麼…
只要還有一絲可以支撐爹信念的東西,沐奕他絕對不會放棄的。
黑眸一閃,莫羽垂下頭,愧疚道︰「小姐就在前幾天失蹤了,而且到現在還下落不明。」
他莫羽可以為了夜小姐赴湯蹈火,但是卻還是把她給弄丟了。
鳳眸一蹙,沐奕繼續問道︰「她的名字是喚作…」
「夜傾歌。」岑焰回道。
岑焰的聲音有些暗啞,他現在只要一听到夜傾歌,或者是一想到夜傾歌,他的心就會不期而然的痛起來。
「那不是…」
那不是前幾天轟動整個朔祁王朝大婚的夜四小姐嗎?那麼…沐奕眼神睨向岑焰,鳳眸深處,隱隱生凜,「錦王爺,你是不是應該給沐奕一個解釋?」
星眸閉上,岑焰苦澀出聲,沉聲道︰「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她參加什麼計劃。」
沐奕慢慢的放開莫羽的肩膀,履步靠近岑焰,一把抓住了岑焰的衣領,鳳眸圓睜,嘶聲喑啞道︰「你既然娶了她,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她?」
說道後面,沐奕的聲調已然轉為了嘶叫,是一種憤怒道極致的催符。
「你放開王爺。」
軻七踏步入內,扯開沐奕的手,大聲道。
「軻七…」
岑焰陰沉的聲音響起。
「王爺,明明不是你的錯,明明你只想要保護著王妃,王妃失蹤了四天,您四天不吃不喝不睡,即使您在強硬的身子骨,也經不起這樣啊。」
軻七似乎要把這幾天的怨念全都宣泄出來,沙啞的聲音證明著他這幾天來受的疲勞,他不是在抱怨,而是關心,關心著岑焰的身體。
沐奕呆愣,看著岑焰的眸閃了閃,終究閉上了眼,再睜開,已是清明。
「是我太沖動了。」
聲調已不見剛剛的陰鷙冷然,他本是如沐春風的男子,這會已經恢復了神志。
岑焰顫了顫睫羽,看了一眼軻七,不再出聲。
軻七噤聲,突然想到他這次來這的目的。
「王爺,軻七打听到這兩天鵠國丹太子即將入譯城,而且隨後還帶著鵠國的公主,丹凰。」
星眸一沉,這丹封肯定是有問題的,只是自己一直找不出來。
「那麼,丹太子帶了多少人馬?」
「只十幾個高手,其余幾個宮女伺候著丹凰公主。」軻七回道。
「恩,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岑焰點了點頭道。
軻七遲疑了一會,接著道︰「還有隨行的一個女子,此女子喚作鳶兒,據說此女是前幾天丹太子從山間尋得,面帶紗巾,那身形極像王妃。」
「什麼?」岑焰募地抓住了軻七的一只手,星眸暴睜。
「依軻七看,那女子應該就是王妃。」
……
陰郁蔥林間,人行道兩邊樹立著茂密的樹木,高低之間,不分層次,往遠望去,山峰峻嶺,層層疊疊,山峰之間,雲朵氤氳,迷霧甚重,宛若嵌入了雲霞之中,天境悠然。
人行道上,往近看,十幾個黑衣勁裝的男子圍在外圍,將兩輛馬車嵌在中央,一輛馬車呈粉色,隨風飄灑,馬車內隱隱可見一鵝黃色的倩影側躺而睡;另外一輛馬車,全車大紅紗布,如絲如綢,微風吹拂下,盈盈灑灑間,居現出兩道身影,一道大紅色寬袍的俊挺身材,一道白色束衣,裙角繡著荷花的嬌小身姿。
明眸蹙起,夜傾歌看著眼前無恥加無賴的男人,忍住心底對他的濃濃不滿之意,咬牙道︰「瘋子,你可以再瘋一些。」
只是,夜傾歌這話一出,馬車外幾個黑衣勁裝的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夜傾歌這幾天被丹封毫無道理可言的行為給憤怒了,丹封看上去明顯就一冷面外加邪惡的人,怎麼在她的面前,卻變得無恥加無賴。例如︰
一,夜傾歌要吃飯,丹封就整了三十至五十道菜在她的面前,還一定要看著她吃,美名其曰︰不能讓她這個王妃餓著;
二,夜傾歌要沐浴,他就派了一大堆的黑衣人在門外守候,外加他這個‘大’,美名其曰︰要保證她這個王妃生活的質量;
三,夜傾歌要睡覺,就只能睡在離他一簾之外的塌椅上,美名其曰︰為了保證她這個王妃的安全;
…
以上之事,夜傾歌即使是個再怎麼淡然、冷漠,也被丹封逼得喚丹封為‘瘋子’。
仔細看去,馬車內,紅色衣裳的男子按壓住白色衣裳的女子,黑如綢緞的墨發由上而下傾泄披散著。
「鳶兒,不就是抱一下麼?我這是在為你擋風呢。」
媚如余韻的聲調,帶著久久不散的**彌漫在馬車內。
「靠——」
夜傾歌爆粗口,雙膝一抵,接著一個抬腿,將身上的人一把 開,輕輕移動了子,轉移一旁。
她夜傾歌不是個好欺負的女子,這丹封明顯的就是在佔她的便宜。
「我不是什麼鳶兒,讓那什麼鬼鳶兒死去吧。」
被粗魯推開的丹封眨了眨眼眸,眼眸深處慢慢的浮起笑意,輕嘆一聲,坐正身子,拂了拂耳際的青絲,似可惜,似扼腕,「可是怎麼辦呢?現在那個錦王爺耳邊應該早就知道了本太子隨身一名女子,此女喚作鳶兒,面帶紗巾,日夜跟隨在本太子的身旁,你說,怎麼辦?」
噙著笑意的臉滿滿的戲謔,和他說的話語完全不搭。
明眸一愣,夜傾歌暗自冷笑,這丹封明顯是故意的,故意的要將她的行蹤暴露,但又不表明她的身份。
「丹太子,您言重了,本王妃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喚作夜傾歌,至于鳶兒這名,確實好听,不過還是留作丹太子的眾紅顏知己中的一位吧。」
話鋒有些銳利,夜傾歌簡直用上了她現代在軍隊中訓練一些士兵用到的口氣,越發的銳利,表明她後來要爆發的動作更為頻繁。
丹封微微垂下眼簾,睫毛如蝶翼般撲扇著,霎時,揚起眼眸,道︰「鳶兒,鳶兒,這個名字只適合你罷。」
聲音很輕,很淡,一陣微風吹過,便帶走了。
夜傾歌皺了皺眉,這馬車她已經坐了三天了,從第一天起,她吐了,第二天,她暈了,今天是第三天,現在她感覺頭有點昏沉了。
「丹封,給我蜜餞。」
夜傾歌伸出一只手到丹封的面前,丹封的蜜餞似乎對她這種暈馬車的人很有用,吃了就比較好受很多。
丹封撇了一眼夜傾歌,從兜里掏出一顆‘蜜餞’,「喏…」
夜傾歌深吸了一口氣,接過手,一把塞入嘴中,吃完後似還在回味,噙著笑意,閉著雙眸。
丹封見此,輕笑一聲,「不就一粒蜜餞麼?虧你還是將軍府的大小姐,蜜餞都沒有吃過。」
夜傾歌嗤笑一聲,反問道︰「難不成大小姐就要吃過蜜餞?」
是的,夜傾歌從來沒有吃過蜜餞,所以她辨不出來其實她吃的不是蜜餞。
丹封張了張嘴,他能說出她吃的不是蜜餞,而是百年難尋的無瑩果麼?
這無瑩果需經三十年發芽,三十年生長和開花,再三十年才結果,這被曬干的無瑩果特別的像蜜餞,所以才被夜傾歌一直認為是蜜餞,其實她也不想想,要是這個是蜜餞,為何他一國太子卻隨身帶著?這無瑩果相當于是能消除疲勞,增強內力的丹藥。
見丹封沒有出聲,夜傾歌繼續道︰「我就不知道了,你為什麼硬是要將我改名?你這都要進詡國內了,難道你不怕招惹了岑焰來嗎?畢竟在詡國,岑焰是一國王爺,他的權利勢力都不小,你最好的方法不是應該把我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嗎?」
丹封挑了挑眉,笑著道︰「過了兩天,你就知道我要干嘛了,而且我還會讓你知道你的夫君有多麼的‘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