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里工作比鄉里更輕松，區委的功能主要是上情下達，下情上達，督促和指導鄉里工作，管一管各鄉干部的人事和紀律。江灣區委書記和區長都是原來縣機關干部下派，他們家在縣城，如果沒有突擊工作任務，他們都回縣城住。區政府只有一輛吉普卡，早上從縣城接兩位領導來，晚上送回家。龔國梁也有一半左右時間回棗溪住，棗溪鎮離江灣鎮只有七八里路，騎自行車20分鐘可到了。但是晚上時間，區政府必須有人值班，值班時間必須住在區政府。
這一天，輪到龔國梁。他看了會兒書正準備上床睡覺，房門突然被人「砰砰砰」地敲響。不好，有情況，到區委將近一年，值班從未遇上情況，但心里是懸著的。只听得一起值班的文書老高在叫︰「龔書記，快，有緊急情況！」國梁還沒月兌衣服，馬上打開門，老高急匆匆地說︰「棗溪鄉來電話，劉書記被捉奸在床。」
「捉奸在床？」國梁一時模不著頭腦。老高又說︰「是劉書記在計宣員的房間被人堵住了。」
計宣員？是季香雲！國梁對香雲很熟悉，她比龔國梁遲一年進公社大院。她丈夫是棗溪鄉人，是邊防軍軍官。當年是兩名軍官拿著蓋了邊防軍司令部大印的介紹信找縣委，要求安排季香雲工作，縣委責成棗溪公社解決，被棗溪公社安排為計劃生育宣傳員。國梁在棗溪分管計劃生育，與季香雲接觸較多，感覺她的工作干得很不錯，很認真，很細心，而且有些魄力。有一次，公社里去抓一個孕婦引產，深夜里**個公社干部乘了一輛手扶拖拉機，在離村子兩里地就停下了，只怕驚動計生對象。他們分兩路包圍計生對象家，叫開門後，發現臥室在樓上，公社干部正準備上樓，樓上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我可沒穿衣服，你們上來好了。」大家一听都停住了腳步。雙方僵持著，國梁對在場的唯一女干部季香雲說︰你上去看看。季香雲上樓一看，那孕婦果然**，只穿了短褲，滾圓的肚子和高高的**傲然挺立。季香雲在房間里找了件衣服給她披，被她摔落。情急中季香雲拉過一條毛毯往她身上一裹，抱住她胳膊大叫︰龔書記，你們快上來！樓下干部一擁而上，終于把她帶上拖拉機。此次行動後，大家對季香雲刮目相看。
情況緊急，由不得猶豫。國梁對老高說，讓老虞看家，我們走！
當國梁和老高騎自行車趕到時，棗溪鄉政府會議室燈火通明，鄉干部大多在那里看電視，國梁丈二和尚模不到頭腦︰這是怎麼回事？听到響動，鮑昌輝轉過頭來說︰「來了。」又回過頭看電視。國梁走過去把鮑昌輝叫出會議室，問他怎麼回事。鮑昌輝說，我也不清楚，你問馬俊義吧。馬俊義是副書記，剛才給區委打電話就是他。在馬俊義房間里，國梁急急地問劉書記和季香雲在哪？馬俊義回答，都在他們自己房間里。國梁總算放心一些，回頭對老高說，你先去勸勸季香雲，別發生什麼意外。然後問馬俊義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天晚上，住鄉政府大院的人都在會議室看電視。電視劇很精彩，大家都看得很入神，誰沒注意身邊的事。當時會議室燈全關著的，但鮑昌輝感覺到先後多了兩個空位置。他叫過馬俊義說︰「有兩個人已經一前一後走了，你叫上幾個人，把季香雲叫出來抓計劃生育。」馬俊義心領神會，馬上叫上幾個干部去敲季香雲的房門。又叫又敲，好一陣子，既沒人開門，也悄無聲息。馬俊義沒了主意，跑去問鮑鄉長。鮑昌輝問︰「人在里面嗎？」「肯定在里面。」「那就把窗戶玻璃砸了。」馬俊義回頭就叫人砸窗玻璃。「 ！」砸碎玻璃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響得驚心動魄。里面季香雲說話了︰「別砸了，我開門。」里面燈亮了，季香雲打開門，劉富貴坐在桌邊抽煙。面對這局面，馬俊義和幾個鄉干部都有點尷尬。馬俊義只好給區委打了個電話。
國梁听完馬俊義匯報，帶他回到會議室，嚴肅地對大家說︰「今晚的事將由組織來調查清楚，區委、縣委自然會妥善處理這件事，希望大家抱著對同志負責的態度，不得外傳。如果有人外傳，將以違反組織紀律論處。自己的政治生命重要，還是圖一時嘴巴之快重要，各位想清楚了。」說完他就到了劉富貴房間。
一走進劉富貴房間，劉富貴馬上激動地說「小龔，不，龔書記，這是鮑昌輝在搞我，他想當書記。我真沒想到他是這樣一個人！」「劉書記，你為什麼不想想今晚上自己的錯誤呢？為什麼只想著人家在搞你呢？鮑鄉長始終沒說話，沒插手。」「不，龔書記，你還年輕，你還不知道官場險惡。我知道自己有錯，我算是栽在姓鮑這小子手里了。你是我手里培養的，你得為我說句話。」「劉書記，你別激動。我已嚴格要求今晚知情者不得外傳，因為這里有個軍屬問題，追究起來麻煩較大，也影響軍地關系。我相信縣委也會慎重考慮的。這件事太張揚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你也不必太擔心。」
從劉富貴房間出來，國梁又到季香雲的房間。「龔書記。」季香雲看到國梁眼楮一紅，眼淚就下來了，叫聲里帶了哭腔。國梁心頭一酸︰她也夠可憐的。人們都說嫁給軍人半個寡婦，其實做軍嫂也很不容易。不過今晚這事關鍵是如何大事化小。他對季香雲說︰「香雲，我們是老同事了，我知道你這個人很不錯的。今晚這事既然發生了，也不必太上心。我一定想辦法淡化處理這件事。今晚這事我是壓不住的，但我會讓知情面壓在最小的範圍。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傳到部隊去。」季香雲對國梁這番話很感動，她說「我現在最擔心也是怕傳到我丈夫部隊去，只要做到這一點，其它方面也顧不上了。」國梁看到那剛才一副木然模樣的俏臉上終于有了些許生動，心里有了一絲欣慰，他說︰「香雲，我有一句話不得不跟你溝通，這句話對劉書記來說，是決定命運的。我問你，劉書記沒有強迫你什麼吧？」季香雲當然懂國梁的意思，她說「開始一直是劉書記來勾引我，但今晚是自願的，我也不想害死劉書記。」「那你對縣委來調查的人也會這麼說嗎？」「會啊。」這一下國梁放心了，連忙說「那好那好，其實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棗溪鄉政府大院在平靜中過了幾天。一星期後，縣委組織部給棗溪鄉黨委打電話︰調劉富貴擔任陽岩水庫管理處主任兼黨支部書記，棗溪鄉工作由鮑昌輝主持。三個月後，縣委才有了干部調整的文件，其中鮑昌輝任棗溪鄉黨委書記，馬俊義代鄉長。在這之前，季香雲已被區委調去擔任婦聯干事。
事後，劉富貴被項剛華叫去狠狠地訓了一頓︰「這次算你老家伙走運，不是為了顧全大局，本應嚴厲處置你的。還好小龔少年老成，當時處置得當，向縣委提的建議也很及時。不然非出亂子不可，連縣委也跟著你倒霉。為了大局，對搞不團結的人，不但不處分，還得給他們想得到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