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腳步聲,圖爾丹緩緩地站了起來,他轉身面對我的剎那,我才發現,他也與我一樣,混身已經透濕了。
張張嘴,剛想問他怎麼來得這樣快,可是話才一到嘴邊,我才發現是我自己心急了。剛剛一路回來的時候我走的很慢,同時我又迷了路也浪費了一些時間,而他是騎著他的汗血寶馬,所以他比我快其實是正常的,只是他的速度未免也太過快了些。
我看著雨水在他的身上一滴一滴的悄然而落,落在地上時,眸光里仿佛濺起了點點迷朦,這樣晚了,他明明有事,卻又為何而來了我的蒙古包。
有些忐忑,那是因為我不習慣單獨一個人來面對他。
一大塊的棉布拿在他的手心里,他向我走過來,「擦擦吧,小心染了風寒,呆會兒水就好了,溫熱的水泡一子,就會舒服許多了。」他柔聲以待,仿佛就如夫君對著妻子而說,可是我卻與他半點關系也無。
「大汗也濕了滿身,大汗也速去換下一身濕衣吧,雲兒還好,雲兒自然會自己照顧自己。」說實話,因著雲齊兒與他之間的故事,我並不喜歡他,他可惡啊,我心里早已千萬遍的替著雲齊兒而恨著他了。
「下雨了,也不知道避著,還爬到那麼高的地方淘氣,小心身子。」他還是不理會自己,只看著我,眸中是我不懂的情愫,卻是忍不住的讓我有些怕。而他的話更是讓我驚心,原來他早知道我飛身到那蒙古包之上去看熱鬧了嗎?可是為什麼他不早說?卻是到此時才揭穿。
「我……我想知道那個巴圖他到底是什麼人?」本想偷偷地去再偷偷的回來,卻還是被他給發現了,他不說是要給我留一些面子吧。
「他是巴雅爾的人。」淡淡說完,他手上的那塊棉布已自然而然的擦著我的頭發了。
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草香的味道襲滿了我的每根神經,讓我的空氣里都是他的味道,我一把搶過那塊布,「我自己來吧。」
他一怔,隨即向後一撤,「對不起。」
有些想笑,他沒有對不起我,他對不起的是他的雲齊兒。而其其格,不是他對不起其其格,而是其其格對不起他,其其格與巴圖之間的事情我卻不知當不當講,講了我只怕圖爾丹的面子上會過不去,圖爾丹與她之間或許早已是貌合神離了吧。
心思百轉,還是不要說的為好,我不喜歡傷人,說不定哪一天其其格回心轉意,又會與他一起好好的過日子了呢。這樣想著我淡淡一笑,「雲兒自己來就好了,這樣晚了,大汗自去歇息吧。」
「不晚。水好了,你去洗洗吧。」他推著我向侍女們才備好了的水桶走去。
氤氳的水汽蒸騰著讓我如置夢中,我站在那水桶前,我輕聲說道︰「大汗,請你出去吧。」我逐客了,他留在這里,分明就是有些怪。
我的話音一落,我身後是一道悠長的嘆息,「你與她真的很象。」這聲音漸說漸遠,我沒有听到腳步聲,卻在悄然回首的剎那發現這蒙古包里除了我已再無第二人了。
走了,眨眼間來,眨眼間去,圖爾丹他真的很奇怪。
我把自己深深的埋在水中,閉了眼眸,回想著剛剛與他之間的每一句話,我記得他說巴圖是巴雅爾的人。
巴雅爾,就是雲齊兒故事里九夫人的哥哥吧,原來是他一直還野心勃勃的想要爭得這草原上的天下。
他下毒,他要圖爾丹先滅了哈答斤,然後他在想辦法將已受重創的圖爾丹也一舉消滅嗎?好歹毒的計謀啊,巴雅爾,還有九夫人,如果讓我遇上了他們,我一定不會手軟的,總相信好人有好報,而惡人也自有惡報,可是為什麼雲齊兒失蹤了,而他們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老天啊,你好不公平。
撩著溫熱的水,這薰薰然的感覺讓我想要睡去,輕輕的起身,拿著那一塊棉布擦干了自己,穿了床頭已準備好了的褻衣,枕著軟枕,闔上眼,一身的疲乏襲來,此時,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我睡了,夢里我的寶貝再沒有哭泣,而是燦爛的笑著在放著風箏,他手中那長長的絲線在空中搖擺著,而湛藍的天空中是一只狂舞飛翔的鷹,那振翅的感覺讓我也有了一種欲飛翔的渴望。
我追著他,我想要看著他長著什麼模樣?可是我越是追他越是跑,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啊,為什麼我看著他的背影我總也看不清楚,我大喊著想讓他停下,可是他不理我,他還是隨著那風箏一直跑一直跑,我耳中依稀可以听得見他的笑聲,他開心嗎?倘若開心那就好。
我施展著我的鳳薇步,可是我依然也追不上他,小家伙怎麼你的功夫比娘親還要好呢?你長得象娘嗎?為什麼你不肯停一停,讓娘看看你,讓娘模模你。
我在風中狂追著他小小的身影,可是卻總也追不上,還被他越拋越遠了,我急啊,哭啊,可是沒用,終于那小小的身子漸漸的隱沒在夕陽之下,我眼前突然間就再也沒了他的蹤跡……
依舊在沉睡著,夢中的我沒有淚,只有無盡的失落。
手中有些溫暖,有一股力量慢慢的滲透進我的四肢百骸,好舒服的感覺,是清揚嗎?從前我每一次的惡夢都是他陪著我來著,我沒有拒絕也沒有推開那緊握著我的手臂,喜歡溫暖,喜歡安然,喜歡被人呵護的感覺,依舊闔著眼,只要沒有睜開,我就沒有醒來,我騙著自己,我還要睡,否則明天我又是沒著精神了。
那手心的溫熱還在源源不絕的輸送而來,我輕蹭著身子,習慣性的向那熱源靠近,我很冷,清揚請你抱緊我,無關乎愛也無關乎情,而是我早已習慣了對你的依賴,你的存在就是我得以延續生命的源泉。
微微的感覺到了清揚怔了一怔,我把臻首繼續的埋進他的胸膛,頭觸踫著他,听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我努力著讓自己重新入睡,或許再回到那夢中,讓我的寶貝只稍稍回一下頭,讓我看著他的樣子,這樣,我就知足了。
耳中依稀還是蒙古包外雨滴悄落的滴嗒聲,那聲音動听的象是在唱著一首山歌一樣,好美好動听。
又是讓自己沉沉的睡去,有了清揚的依靠,我微笑著再次入眠……
這一夜短暫的就好象只有眨眼之間的感覺。我醒了,蒙古包內的空氣清新的可以滴出水來一樣的清靈,雨停了吧,陽光出來了,那透過簾子的一角縫隙而鑽進來的陽光淘氣的釋放著它的燦爛。
我笑著,極自然的拿起床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蒙古裝,那帽子那腰帶無一不精致的讓我喜歡,有侍女過來服侍著我穿戴整齊了,很合身的衣服,其實昨天我就在奇怪為什麼這些新衣服與我的身材竟是完全一致的呢?等燕兒來了,我再問問她吧。
口鼻間還有一股淡淡的草香味,這味道讓我想起圖爾丹,想起昨夜,他來過了,他又走了,他沒有怪我去夜探巴圖,他只是留給我無限自由的空間。
想起夢里的一切,我恍然四顧,清揚他在嗎?
可是沒有,我飛奔著跑到門外,清揚他在門外吧,他一定就在我的附近。
可是還是沒有。
那麼,我夢里那個給我溫暖的人他是誰?那不是夢,雖然一直我把它想象成夢,可是五年來的多少個日日夜夜早已告訴我那不是夢,我清醒的知道一切,知道那人輸送到我身體里的每一分真氣。
昨夜里,圖爾丹走了,我洗淨了身子,我讓自己沉沉睡去,之後的我就再也不知道了。
難道,他又回來了?
甩甩頭,不讓自己再去想了,無論是誰,就權當那是一場夢境罷了。
站在陽光下,享受夏日里雨後的清新,無邊無際的草叢更是青翠了。
秋千上,一支蝴蝶斑斕的棲在粗粗的繩子上,我跑過去,我看著它抖顫的翅膀,好美啊,赤橙黃綠藍,那五彩的色調讓蝴蝶美如一場夢幻一般。
可是再美的東西它還是要回歸大自然,似乎是發現了我凝神般的注視,蝴蝶慢慢的翩翩而起,我看著它一點一點的向著遠方飛去,我卻只是無助,我無法留住剛剛那一刻的美麗,除非我將它永遠的珍藏在記憶里。
秋千上,空了,少了蝴蝶的一份炫美。
我喜歡那種自然的美,可是活在這世上,這樣的美又有多少,不過是許多人的向往罷了。
我默然坐到秋千上,輕輕的蕩起來,這秋千,真好,輕蕩著的感覺,更是讓人愜意無限。真想就這樣蕩著一直到老,一直讓自己處在無憂無慮的氛圍之中。
可是,心口又有些疼了,那揪心的痛楚讓我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
「雲姑娘,你該用藥了。」燕兒在最恰當的時候到了。
我感激的看向她,「謝謝你,燕兒。」
「是王爺啊,是他派人送過來,還讓我時時要提醒著你用那草汁。」
鐵木爾,是他啊,好久沒有見他了,或許我要去謝他一謝,因為是他給了我青葉草,也是他讓我在這草原上也得以延續我的生命。
還有其其格,還有那些可愛的孩子們,我想著,我今天的時間似乎已經排得太滿了。
而孩子,我是一定要履行我的諾言的。
而其其格,如果再相見,那昨夜的故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與你拆穿。
飲過青葉草的草汁,我讓自己重新又坐在了秋千上,喜歡那種迎風而蕩的感覺,輕飄飄的,讓人有一種欲飛翔的渴望。
「燕兒,小禮物可都備好了。」我輕笑著,這是我要送給孩子們的禮物。
「好了,雲姑娘隨時可以走了。」
「好,那就走吧。」我說罷從秋千上躍下來,以後待我有時間了,就天天蕩著這秋千,那無憂無慮的感覺真好。
我終還是決定先去見孩子們了,見到他們就象見到了我的寶貝一樣,你瞧,昨夜里我的夢境中,我的寶貝居然沒有哭泣了,他一定是感覺到了娘親想他的那份心意了吧。
騎上馬,這一次是我帶路,那一處屬于孩子們的樂園我清楚的記得它的位置。
燕兒拿著禮物隨在我的身後,我開心著,心里恨不得馬上就到了孩子們那里,我與他們一起笑一起玩,一起體驗童年的欣喜與快樂。
我錯過了我寶貝成長的所有的日子,如今他也長成了小大人,他還會放風箏,今天就做了風箏送給孩子們吧。
到了,我才一翻身下馬,孩子們已呼啦啦的圍了上來,忙著讓燕兒發著禮物給他們,或者是一個香囊,或者是一個編織的頸鏈子,還有各種各樣的布做成了的小動物,五花八門,好多好多,真是琳瑯滿目啊。
「燕兒,一夜之間,你哪里變出來這許多的寶貝啊。」這些小玩意連我見了都是喜歡,更何況是孩子們了。
「是大汗吩咐了人,一夜之間趕出來的。」不經意的一說,卻已是讓我感動了。
「謝謝姨姨。」
「謝謝姨姨。」
一聲聲的謝道盡了孩子們的歡喜之情。
「姨姨,我還要畫畫,你把她畫得好漂亮啊,姨姨今天也要給我畫一幅畫。」
我听著這可愛的童聲,心里的開心難以言表,畫吧,我喜歡,整整畫了一個上午,終于一一的畫完了,雖然沒有往日畫畫的細致,可是看著孩子們一個個急切的眼神,我已顧不得仔細了,迅速的畫完了,我心里多少是有些歉疚的,可是沒辦法,孩子們太急切了。或許等哪一天我有時間了,我再來仔細的為他們一一做一次畫。
「雲姑娘,歇歇吧,要用膳了。」
「呵呵,我不累,就在這里與孩子們一起吃吧。」
一道道的菜上來了,我忙著夾給孩子們吃,而燕兒卻忙著夾給我吃,我呵呵的笑,與孩子們一起連食欲都好多了,真餓啊,一整碗的飯吃了個干干淨淨。
「姨姨,還要送我們什麼啊。」孩子們興高采烈的圍著我轉。
眨眨眼,突然又想起昨夜里的夢境,「就做風箏吧,姨姨做風箏讓你們放。」
孩子們歡呼了,我求助似的看向燕兒,「我要一些色彩鮮艷的布,還有針線,鐵絲,還有竹節……」我還沒有說完,燕兒已一溜煙的跑了,憑著她的聰慧她早已猜出了我的所要。
風箏,我要做風箏給孩子們,給他們,也就是給了我的寶貝了。
拿到了那些材料,我認真仔細的做著,那風箏仿佛我天生就會做著一樣,我做了一只蝴蝶,一只蜻蜓,還有大雁,天要晚了,就再做一只吧,我想也不想的居然就做了一只蜈蚣,十幾只小燈籠穿在一起,桔紅色的蕩在空中真是一個漂亮啊。
我看著孩子們盡情的放飛他們手中的風箏,仿佛是放飛了自己的夢想一般,這巴魯刺,這草原上都需要祥和需要和平的環境,我看著這一切,我很難把這些與那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聯系上。
我就坐在草地上,與孩子們一起感受快樂的滋味。
遠遠的,一輪桔紅色的夕陽在天地相交的一線中釋放著它的美麗與光茫,喜歡美好的事物,淡笑著望著那夕陽期待自己的未來也它一樣純美無暇。
我看著,那光彩中有一個白衣的女子走來,風吹鬢發,裙袂飄飄,那是沒有著蒙古裝的其其格,她來了,就在黃昏中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
她就象仙女下凡一樣,那額間紅艷艷的梅花更加妖嬈了。看著她的美麗與平靜無染的面容,此一刻的其其格真的無法讓我與昨夜里那個夜會巴圖的女子聯系在一起,可是,那是真的,是我親眼所見。
她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的美讓我炫目,「你來了。」
她拉著我起身,轉過了身子,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可是我的眼前卻再也沒有了那美麗的夕陽日落了。
「瞧,其實這影子才更是美。」她指著草地上我與她的影子。
我看著,這影子很清靈,可是它卻少了一份真實,「其其格,你快樂嗎?」我問,雖然我知道她不快樂,雖然我知道她心里的男人其實只是那個巴圖,可是我卻不能說出來,一個女人的命,她的路雖錯了,但是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于愛,一旦愛上了,女人就再也別無選擇。我知道,她不愛圖爾丹。
「清雲,那麼,你快樂嗎?」她不答反問,她以為我不快樂嗎?所以我是與她一樣的。
可是她錯了,我是快樂的,我只是惦記著我的寶貝罷了,我舍不得與他永久的分離。
「其其格,我很快樂。」
「快樂是什麼?」她悠悠望向遠方,仿佛快樂與她是永遠遙而不可及的一個夢一般。
「快樂是你真誠的生活,快樂是你的付出得到回報時的一種欣慰,快樂是說話間是眨眼間一份燦然的笑意,其其格,其實快樂就在你的手上,只要你抓住了,再緊緊的攥在手心里,那麼你擁有的就是誰也無法奪去的一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動容的說完,其實快樂更是我的追求,也是這世上每一個人的渴望啊。只是想要時時快樂,那卻是難的。
「清雲,你說的真好,或許我早該放棄所有而去追尋我的幸福了。」她喃喃的在我耳邊低語。
她的幸福是什麼?是與巴圖一起嗎?可是圖爾丹呢?真想問了她,讓她想想清楚,可是她眉目間的那一份仿佛永遠也抹不去的哀傷又是讓我止了我欲月兌口而出的話語來。
「你做的風箏真好看。」她看向還在快樂奔跑中的孩子們,那四只風箏遠遠的掛在天際,好自在啊。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會做的,反正一伸手,只隨意就做了幾只。」
她看著,突然指著那只長長的蜈蚣道︰「這只也是你做的嗎?」
我瞧著她的詫異,我有些懵懂了,難道這只蜈蚣有什麼古怪嗎?不會啊,這是我親手做的。
「你說,你到底是不是雲齊兒?」其其格突然抓緊了我的手臂,急切的向我問道。
這一句,許多人問了千百遍的話,我听了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似乎我真的就是雲齊兒一樣,所有的人都把我認作了雲齊兒,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這答案我無法說給她听,因為五年前的自己究竟是誰,我真的無法證明,可是有一點我卻清楚,我此時的樣貌卻是與雲齊兒絕對不一樣的,這一切,我無從解釋。
「對不起,我不知道。」回答了,心里是一片輕松。
她听了似乎是放心了,那剛剛還緊鎖的眉心慢慢的舒展開來,她松開了我的手臂,悠然道︰「從前,雲齊兒也是做了這樣的一只風箏送給我的都別,我還記得我醒過來後,許多天的日子里,我就看著他在這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放著那只蜈蚣,那風箏做得真好,就與你現在做的這只一模一樣啊。」感慨的說完,她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她剛剛醒過來的時光中。
「可是,這是我記憶中我第一次做風箏,也許只是巧合吧,從前的一切我並不記得了,請你原諒。」坦誠而語,這是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對話,懂得尊重別人那就是尊重自己。
「你的畫風也很象她。」她隨手撿起被孩子們拋在一邊而被風吹散了的畫,她看著認真的向我說道。
「我不覺得,或許哪一天我要親眼看一看雲齊兒畫過的畫。」越是听著雲齊兒的事情多了,我越是對她多了一分好奇,我好奇,是因著其其格口中的我與她的一切真的很相象。
「好啊,明兒你去我那里,我就拿給你看,那是她畫著圖爾丹的畫,一直被我收著。」
我輕輕一笑,「說定了,其其格不許反悔喲。」說實話,越是與她說得多了,我越是覺得她有著一顆水晶一樣的心,她很美,那美不止在外表,還有一份內在的無法言喻的美。只是我始終無法理解,美麗如她,又為何要與巴圖而扯上關系?
「清雲,听說你懂得醫術是嗎?」此刻她的話題一轉,倒是讓我感覺有些突兀了。
我的醫術我的功夫與清揚比起來那是上不得場面的,可是她問著這些是要做什麼,「我只會一些皮毛的功夫罷了。」
「那你應該懂得人周身上的穴位吧。」
「嗯,這個我懂。」學醫的人大抵都把人體的每一處都仔細研究過了,這穴道我自然也是研究透徹的。
「那你教教我認認穴道好嗎?」她轉首看向我,滿眼里都是渴求。
穴道,她要學這穴道做干什麼?點穴解穴,一定是如此了,原來她還是為著那個巴圖。
我看著夕陽下她的影子越拉越長,那變形的灰色讓我有些愴然,女人,為了心愛的男人,到底可以怎麼樣的不顧一切呢?雲齊兒如是,原來其其格也如是,只是她的最愛卻不是圖爾丹。
要教嗎?其實在其其格提起穴道之時,我就已然清楚了她的用意,昨夜里的一切已歷歷在目,其其格她是要為巴圖解穴吧。
教吧,就算我教了以她的手法也不見得解了圖爾丹施在巴圖身上的穴道,說實話,我真是想不通為什麼她會對巴圖如此的不顧一切呢。
我拉著她的手,欲站起來,這才發現她的手似乎有些熱的燙人,剛剛自己一直熱衷于與她的對話,倒是沒有認真去看她,此時再看向她的臉,紅通通的,難道是昨夜里淋了雨而染了風寒,只手輕探向她的額頭,果然有些燒熱。
「格格,你病了。」我輕輕說道。
「不礙事的。」燒成這個樣子,她居然雲淡風清的說沒事,她還是惦記著巴圖吧。唉,她的心就連我這個女人也不懂了。
「我送你回去,呵呵,我懂得推拿,再選幾味藥熬了,等你好些了,我再教你,而且我還要先畫好穴位圖。」我哄著讓她先去退了燒熱吧,這樣子如果時間長了,保不齊會得了肺癆的。
「好吧。」其其格拉著我的手,竟象是怕我偷偷跑了一般。
揮揮手,與孩子們告別了,我隨著其其格慢慢的走向了不遠處那停在草叢中的馬車,馬車停得那樣遠,是怕影響了孩子們放風箏吧,其其格,她還真是細心。
「燕兒,把我的馬牽回去吧,我要去格格那里。」
燕兒輕點頭,已領命而去。
與其其格一道上了馬車,馬車內,听著轆轆的響聲,我望著車窗外那些漸漸遠逝的孩子們,其實快樂就是無憂無慮的成長,一如那些孩子們,可是但凡人長大了,也就多了煩惱,這是必然的規律,能一輩子保持一顆童心那是難上又加難。
「你的孩子也大了吧。」我記起其其格說過,她是有一個兒子,似乎是叫做都別。
「是啊,十三了,個子高高的,早已過了可愛的年紀了。」她說著也是遠望著那些依舊還在奔跑的小孩子們。
「騎馬射獵一定是不輸于大汗吧。」真是羨慕其其格,至少她還可以與他的孩子每日里朝夕相處,而我呢,我甚至連我的寶貝在哪里也不知曉。
「那些倒是不錯,可是他之于政事卻是差了許多,而大汗只除了他就再無子嗣了。」
「大汗不是還有其他的妃子嗎?」是啊,我也听說了,卻一直奇怪為什麼會這樣呢。
「那又有何用,五年多了,他從來都是獨自一個人宿在他自己的蒙古包里的。」
我听了不禁一怔,怎麼會如此呢?那麼圖爾丹對其其格又算是什麼,我無聲的看著那垂掛在車窗前的流蘇,或許這也是其其格心里的一道傷吧。
圖爾丹是為著雲齊兒嗎?可是分明就是他舍棄雲齊兒的,難道後來他又有了悔悟不成?
想起昨夜,他知道我去了那個囚禁巴圖的蒙古包,他的眼線早已就通知他我從我的蒙古包里消失了,而後再加上他的警覺,所以任我的輕功再好,也還是被他發現了。那麼其其格呢?難道他就沒有發現她嗎?
假如他知道,那麼他的不說或許就意味著縱容,我心里真是越來越糊涂了。
馬車停了,扶著其其格下了馬車,我才發現其其格的蒙古包似乎是有些偏僻了些。她身上依舊是熱燙的,真不曉得她如何能撐著出來見我。
「雲姑娘,大汗說晚上要與雲姑娘一道用晚膳。」燕兒早已先我一步到了。
「哦。那你去回稟一下就說我開了藥方給格格瞧了病就過去。」
「格格的臉好紅啊,原來是病了。」燕兒後知後覺的說道。
「去吧,我半個時辰左右就到了。」開幾個藥方,再吩咐著下人熬了,一會兒也就好了。
「清雲姑娘,那麼我的穴位圖呢?」
到了這步田地,她燒成這個樣子,她心里心心念念的居然還是那穴位的事情,我听了有些氣惱了,「不管怎樣,你總也要顧好自己的身子要緊,有些人是不值得你去為他付出的。」我話中有話,那個巴圖用著那麼下三濫的方法害人,他只是我眼中的一個壞蛋。
其其格一怔,似乎是覺察出了我的話中之意,她眸中盈盈就有了淚意一般,那神情讓我看了卻有些于心不忍了,「等我用完了晚膳,我就畫給你,明天等你好些了,我再來教你。」這一些穴位其實學了也好,先不管她是不是要去救巴圖,其實自己也可以慢慢推拿的。有時候精神疲累了,就揉揉太陽穴,那也是一種疏緩自己情緒的一種方式了。
我不作聲的進了她的蒙古包,疾速的在紙箋上寫下了去除燒熱的草藥單,然後交給了一旁的侍女,我吩咐道︰「你取了藥來,馬上煎了,不得有絲毫貽誤。」
侍女惶恐的點點頭,拿著藥單飛也似的離開了。
我扶著其其格躺下了,再讓侍女去取了深井里的水,用布沾濕了,敷著其其格的額頭,這樣她的燒熱才會退得快些。
為她掖好了被子,我輕聲說道︰「睡吧,睡醒了喝了藥,一切也就好了。你要的東西明兒一早我就拿來給你。」
她點點頭,輕闔了眼,慢慢的睡去。
看著她美麗的容顏,又是讓我想起雲齊兒,兩個人一樣的月兌塵不俗,可是圖爾丹卻為著雲齊兒而不聞不問其其格了嗎?明明是他要雲齊兒來換得了其其格的生,而其其格醒了,他卻沒有給她他的愛,那男人,越發是讓我費解了。
甩甩頭,不讓自己再想,巴圖的事我還是不放心,就與圖爾丹去談談,還有那一場即將的大戰,我想勸服他先止了這場戰爭。
回首又吩咐了侍女們要及時的為其其格更換她額頭上的布,還有草藥也要及時的喝。
再出來的時候,夜色已深,燕兒正牽著馬低著頭等著我,那小妮子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一樣。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後,一伸手就蒙住了她的眼楮,燕兒嚇了一跳,看來剛剛真的是很專注的在想心事了,「誰啊,這麼調皮。」
我壓低了嗓音,咯咯一笑道︰「你猜我是誰?」
「嗯,讓我猜猜。」她裝作听不出我是誰一樣,仿佛真的在猜了。
我笑了,其實又是有誰敢這樣與她玩笑呢,「猜到了嗎?」
「是嘎朗吧。」
「不是。」
「那是古拉。」
「也不是。」
「那就是雲姑娘啦。」她固意的第三個才猜出是我。
我笑,「就你會討喜,走吧,別讓大汗等急了。」
「嗯。」燕兒把馬的韁繩送到我的手中。
「他在哪里?」上了馬我才想到,他是在我的蒙古包還是在他的蒙古包里。
「在雲姑娘那里。」
我听了心里卻暗自感覺不妙,昨夜里的一幕幕恍惚又襲上了心頭,更清晰的是我的夢境,我夢里的那個男人一定是他而不是清揚了,這巴魯刺如何能見到清揚的影子。倘若此番我與圖爾丹再與我的蒙古包里一見,我一定會有說不出的尷尬。
可是,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騎著馬,任馬兒隨著燕兒的馬向著我的蒙古包而去,又是無法退縮,可是我與他之間的那份感覺卻總是怪怪的,這份感覺讓我不由自主的有些恐慌了。
這一刻,我很怕見他,先前的一些事由似乎也不能說服我去見他了。
站在我的蒙古包前,我猶疑了。
「雲姑娘,快進去吧,大汗已經等了很久了。」
侍女的話由不得我再思量,咬著牙我邁進了蒙古包。
圖爾丹立刻迎了過來,關切的問道︰「昨兒淋了雨,現在沒什麼事吧。」
瞧他,倒還是極關心我的。
低首兀自看著自己的鞋尖,「我沒事。」
「雲兒,快來吃飯吧。」他拉著我的手向那飯桌子前走去。
我輕輕一掙就甩月兌了他的手,我快速的向桌子前走過去,以免去我掙月兌他手的尷尬。
他似乎是愣了愣,燭光中的一抹影子在那地上頓了一頓,然後才起身向我而來。
「為什麼你不與其其格一起用膳呢?」那是他的女人啊,為什麼他要棄她于是不顧而來陪著我呢,我就是為其其格而抱不平,我想著竟是月兌口而出了。
「許多事你不懂的。」他眯眼望著那搖曳的燭光,那聲音里是悠長的嘆息。
我不懂嗎?可是他真的不好,他對不起雲齊兒在先,又對不起其其格在後,這樣的他我真的不喜歡。
「雲兒,你經常做噩夢嗎?」他關切的問我。
看來昨夜里我夢中那個緊握著我手的男人就是他了,也除了他再也沒人敢明目張膽的進來我的蒙古包。
他可真是霸道啊,偷偷的趁著我睡著了就進來,還更是無禮呢。
我有些氣恨他了。
「是呀,我經常做噩夢,而每次做噩夢的時候,都是清揚陪著我睡。」極自然的說完,我根本不管他如何去猜,我就是要氣他,他好壞啊。
「清揚,他是誰?」
「他是救我的人,也是他給了我生。」認真的說道,這些都是真的。
「他是什麼人?」圖爾丹似乎是急了,連聲音都帶著顫音。
「蝙蝠醫谷里的駱清揚。」我不知道圖爾丹是否知道清揚,但是照著鐵木爾對清揚的熟絡,我想圖爾丹沒有不認識他的道理。
「駱清揚,果真是蝙蝠醫谷里的駱清揚?」圖爾丹不信的重復著問我。
我點點頭,「是啊。」
「你做噩夢也是他陪著你睡?」他的言語已經有些激烈了。
我頭不抬,只夾了一根青菜送到口中,咀嚼著,真是清香,然後我才慢聲慢語的說道︰「是啊,他陪了我五年。」雖然這五年清揚從來沒有對我越矩過,但是他的確是陪了五年,這是不爭的事實。
「五年,他陪了你五年。」他口中在喃喃的重復著我的話。
我依然點頭,再去夾著菜,他突然不顧一切的一把將桌子上的飯與菜狂掃而落地。
啪啪的響,讓我愣住了,我隨意的一句話,卻又惹得他如此的動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