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君恩蝕骨 第八十四章 毒發暴斃

作者 ︰ 雨歸來

午膳過後,坤寧宮內一片安寂,玉瓶中的黃臘梅隱隱散發著清香,蘇玉柔倚靠在枕榻上,細細的回想著入宮後的點滴。

添喜端來一碗湯緩緩上殿,見蘇玉柔轉過頭來,才輕聲道︰「小姐,這是御膳房為您蒸的白木耳蓮子參湯,您趁熱喝了吧。」

蘇玉柔接過湯碗,原本無心喝湯,不過見添喜端著怕她手疼,就拿起湯匙,緩緩的攪動湯汁,只見些參須、蓮子、芡實和白木耳,因有冰.糖化在其中,湯水柔滑細膩,只是沒有喝的欲.望。

半晌,看著湯水漸涼,她更是不想喝,放在一側,輕聲道︰「添喜,還是撤下去吧。」

她倦倦地倚靠著枕,手里拿著一卷《樊南集》翻著閑看。

添喜見狀,端著湯碗下了殿,看著那參湯覺得倒掉可惜,就叫過小宮女雙成過來,將參湯給她喝了,自己重新上殿伺候。

傍晚掌燈時候,蘇玉柔躺了一天,坐起身來,看著那束梅放在琴台上,就披了衣裳起身,坐在軟榻上,雙手輕放在錦瑟之上。

「小姐許久不彈琴了。」添喜在一旁燃了一柱香,露出久違的笑容,以前在蘇府,閑暇時候就會听見小姐彈琴,進宮這麼久,這還是頭一遭。

蘇玉柔點點頭,看著眼前的錦瑟道︰「可惜許久不彈,只怕生疏了。」

手指帶上甲片,輕輕撥弄著琴弦,疏淡叮咚的瑟聲緩緩傳開去,像是一顆顆玉珠落下台階,發出清脆的聲音,再滑入清池中。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蘇玉柔念罷這只曲子,听到鼓掌的聲音,她抬頭見是祁振,手下一頓,一根琴弦啪的斷開,她的手指被琴弦割破,一時尚不覺察,只看到殷紅的血緩緩滴落在錦瑟之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祁振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含在口中。

他的唇很灼熱,舌頭纏裹著她的手指,氣息噴在她的手背上,讓她尷尬的想要抽回︰「別這樣。」

祁振握住她的手腕,再看了看那只瑟道︰「添喜,召上官凌上殿,著人撤了這瑟。」

蘇玉柔連忙抽出手指,低聲道︰「你怨那瑟做什麼?若不是皇上,我又怎會錯了力度,若撤這瑟,皇上是不是也請移駕別幸?」

「朕哪也不去。」祁振抱著蘇玉柔回到床榻上,見她神情似乎有些不悅,低聲道︰「當日朕喝醉了,也是氣急了,而路氏又自送上門,朕才——」

蘇玉柔背過身去,不願看他分辨的模樣,只淡淡的說︰「皇上不必如此,三宮六院,皇上豈能專寵一人?慢不說那些妃嬪奼紫嫣紅,招人憐愛,就是她們背後,哪個不牽系著朝中重臣。」

這是她原本下定決心離開他的原因,皇帝怎可專寵一人?眼下如此,將來亦如此。

「朕當日選秀,只為掩人耳目迎你入宮。更何況,朕何須憑借裙帶關系籠絡群臣?若你不願,朕來日將那些女子都遣送出去罷了,再不納妃就是了。」

蘇玉柔的心微微一顫,他向來一言九鼎,今日這般仔細小心,可是為她嗎?頭頂上,祁振幽幽嘆了口氣。

「皇上有心事?」蘇玉柔本不想理會,但身邊人的氣息凝重,轉過頭去看時,祁振眉間皺著,金冠已除下,青絲散落,多了幾分率性自然。是轉房散。

祁振笑笑,淡淡的說︰「還記得朕第一次看你彈琴的時候嗎?彼時你身穿一身素色暗紋衣衫,長發垂下,頭上只有一個玉釵,桃花紛紛落在你的頭發和衣裙上,朕就想到一句詩。」

蘇玉柔的睫毛微顫了顫,等他開口說下去。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祁振的聲音有些低沉,此刻在床幃之間,更多了幾分曖昧和暖意,他用手拔下蘇玉柔頭上的簪子,將她的長發緩緩放下,柔聲道︰「你還記得嗎?」

「何必再言當初?」蘇玉柔心雖是悸動,卻更生出怨懟和纏綿來,若當日他不對皇位生出野心,他們此刻做一對侯王夫婦,該何等自在和樂?

「朕也是悔了。」祁振扯過被子將她蓋住,眉頭也漸漸蹙了起來,白日鹿鳴所奏之事,正是找尋泰文帝一事,如今並不見死尸,地宮那邊出口是個佛寺,可見泰文已假遁空門。

「既已如此,悔又何益?」蘇玉柔閉上眼,感覺祁振的手指在她頭發中緩緩梳過,心底竟不再排斥。

祁振的手微微頓了下,緩聲道︰「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鸞膠難續,破鏡難圓。」蘇玉柔側過臉去,一滴淚緩緩流出,若非他執意篡位,父親如何會枉死牢中?縱然能查出並非他所為,他又怎能月兌掉干系?

夜漸深。

一切貌似風平浪靜。

幾日後。

殘雪已消融,天氣卻愈發冷了,坤寧宮外,小宮女們正在灑掃,添喜站在日頭下,看著上官凌捧著一盞藥碗從殿外進來,上前剛迎出幾步,就听見身後「啊——」的一聲,傳來一陣亂響。

添喜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宮女撲倒在地,其他幾人上前,听得一人喊道︰「沒……沒氣了。」

哇的哭聲傳來,上官凌撥開添喜,快步上前︰「都讓開。」

哭聲惹得蘇玉柔也踏出內殿門,輕聲道︰「何事喧嘩?」

添喜跑過來扶住蘇玉柔︰「小姐,好像是一個宮女暴斃了。」

上官凌抬起那個宮女的頭,翻開眼皮看了看,再試了試鼻息和心跳,已經全無,再看身上,並無傷痕青斑,就是口耳鼻眼都並無流血。

「暴斃?」怎麼可能?

「是誰?」蘇玉柔已經下了殿來,看著上官凌抱起的女尸,臉色一變,是雙成?她年紀頗小,雖然不曾上前侍奉,卻也因為俏麗可愛,而印象頗深。

「上官姑娘,她因何暴斃?」

上官凌放下雙成,從囊中取出一根銀針,緩緩的刺下,再取出,銀針是白的。不是中毒?

驀地,她想起什麼,低聲道︰「可有銀翹?」

添喜急急的下去尋找,這時祁振走過來,見庭院中間躺著一個小宮女,眾人都淒淒的目光,已是有些不悅,見蘇玉柔只穿著一件夾棉薄裳,遂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道︰「怎麼如此喧鬧?」

蘇玉柔抬起手顫顫的指向雙成道︰「她……她死了。」

「查過因何而死嗎?」祁振見是坤寧宮的人,眉頭也沉了下來。

一邊的太監福來跪著答話︰「回皇上,上官姑娘查驗過,暫未發現死因。」

「那就按例處置吧。」祁振揮揮手,示意這些人將那小宮女抬出宮外葬了。

這時添喜已匆匆跑上殿來,將手里的一包連翹遞與上官凌,其他太監則手忙腳亂的抬起漸漸僵硬的雙成向殿外走去。

「且慢!」上官凌突然喊道,她舉起手里剛剛用連翹擦過的銀針,上面已經變得烏黑,眾人不解的向她看去,就听她沉聲道︰「雙成是中了七日散而死。」

什麼?

蘇玉柔心頭大驚,她爹爹當日是中了七日散,而她也險些死于七日散之手,如何一個小宮女又中了這種毒呢?

祁振也神色凝重下來,揮一揮手,眾太監連忙將雙成的尸體重新抬到階下。

上官凌道︰「中了七日散之人,死時全無異常,要到七天後方才會全身青紫,現出中毒模樣。在下精研此毒數年,發現用連翹可以激發其毒性發作,方可用銀針試出一二。然而七日散配置不易,雖然現在在下尚未完全了解其配置方法,但僅知的幾味配藥已十分昂貴,若無必要,絕不會用于一介平凡宮女身上。」

蘇玉柔手腳發涼,低聲道︰「定然仍是為我而來。」

祁振環視周遭,冷聲道︰「此事不得外傳,德來,先徹查雙成有什麼可疑之處,喜來,去將尸體放于宮中地牢安置,等待七天再驗。」

德來、喜來領命而去。

坤寧宮內,只剩下祁振、蘇玉柔、上官凌與添喜。

上官凌收好銀針,眉頭輕蹙︰「此毒若是放于香爐之中,只怕中毒者絕非雙城一人,唯有服食,可指定投毒對象。只是宮女們的飲食為統一備辦,方才在下診過其他幾人,並無中毒現象,除非有一種可能——」

祁振道︰「但講無妨。」

上官凌道︰「只怕是雙成誤服了原本應給娘娘享用之物,故而才中了此毒。」

添喜听罷,拍了一下大腿道︰「是了!定是那碗白木耳蓮子參湯!」

蘇玉柔听到此言,微微愣了下道︰「添喜說的可是幾天前御膳房蒸制的那碗參湯?難道是雙成喝了?」vmxk。

添喜跪倒道︰「當日小姐沒有胃口,著添喜將湯端下去,按照宮中規矩,那湯撤下去就白白倒掉了,我見雙成可愛,就將湯給了她喝,誰料到——」

「速召御膳房的人前來回話!」祁振震怒,目光冷然。

不多時,御膳房的人前來跪倒,听聞指控,嚇得面色慘白︰「回皇上,奴才委實不知,絕無下毒之事,小人見上次坤寧宮送來的人參尚有些殘須,才想著做一碗滋補的羹湯。」

坤寧宮?

蘇玉柔驀地想起那顆參來,難道問題就出在那顆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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