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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曾氏的記性是很好的,日後她但凡想起來,就不免再把錦華給念叨一遍,讓錦華耳朵都听出繭子來了。
天越熱,二爺的病情就更轉好了一些,能不時的出屋子在院子里溜溜彎兒,沒事的時候就看看書,甚至還忽然手癢了,想寫幾筆字。
一听父親要紙要筆,錦華高興還來不及呢,在屋子里翻了翻,嫌棄平日自己用的紙筆不好,便興沖沖的拉了趙嫂子陪著她一起去了書肆,花了近一兩銀子,買了一支湖筆並幾十張上好的宣紙回來。
二爺一見那些東西就生了氣,眉毛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臉也跟著掉了下來,斥道,「我不過是寫著玩而已,又不是什麼正經事,浪費銀錢做什麼?!」
他這一輩子也沒用過這麼好的筆,這麼好的紙啊!何況自己病著,不能掙錢養家居然還亂花錢,實在是……
錦華才不管他如何心疼,只充耳未聞的低頭取了刀子給他裁紙。
雖然二爺十分不高興,但也知道閨女的一片孝心,又怕說多了傷她的心,只好憤憤的閉了嘴,拿著那筆仔細看了半晌,神色復雜,然後才扭扭捏捏的寫起字來。
曾氏見了就跟女兒偷著笑,「你爹雖然嘴硬,心里頭稀罕著呢。」
錦華看母親高興,便道,「娘,您的畫畫的也好,不如改日我再多買些好點的顏料、紙筆,供您作畫用啊。」母親前世一輩子的願望,不就是能做個閑適的淑女,每日養尊處優的看書作畫麼。
曾氏听了便搖搖頭,「有這閑工夫,我還不如描個花樣子,繡上幾針呢。」又抬眼很是欣慰的看了一眼里屋正埋頭寫字的丈夫,「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有你爹去弄也就夠了。」
錦華知道,曾氏這是徹底把養家糊口的責任給擔起來了。說起來,母親的變化可真夠大的。以前不管她性子再剛硬,多麼嫌棄父親軟弱無能,可說到家里的生計也是一心指望父親的。如今父親一病,她「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算是徹底轉過來了,尤其是這幾年來,仗著她自己賣針線已經撐起了家里的半邊天,反過來,這也讓她自強自立的信心更足了。
大成叔早就捎信來說錦秀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很快就要辦滿月酒了。
按著錦華的意思,與大房那邊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才好呢,看見他們心里就膈應。當然,至親之間也不能斷了來往,只托人把該送的東西捎了去也就是了。
曾氏卻不同意,「我不但要去,而且要風風光光的去。也讓他們瞧瞧,雖然是把我們給攆出來了,我們過得比以前還要好!」曾氏說著話,一臉的毅然決然。
等到了日子,趙鐵柱早早的雇了一輛很上檔次的騾車,車廂嶄新寬闊,一色的素青緯子,騾子也是高大威武。曾氏穿了新做的淺褐色軟緞褙子,新做的軟底青面繡花鞋,頭上把最好的首飾插了,如雲一般的黑發梳的一絲不亂,手里甩著素白的帕子,神清氣爽的帶著趙嫂子出了門。
錦華一臉笑意的幫著母親穿戴好了衣裳首飾,心里真是愛殺母親這種意氣風發的勁頭,這可是自己盼了兩輩子才盼來的。
曾氏晚間回來,已經喝得微醺,臉上帶了一點紅暈,卻更加的容光煥發。
「她們本來都想看我的笑話,哪知道我一出場,就把她們全都鎮住了!看我的穿戴,看出門的派頭,就是你大伯母也比不上!你大伯母看來被提前解了禁,只有錦鳳仍然被拘著沒露面。你大伯母的穿戴自然是不差的,只可惜被你大伯禁足給禁的無精打采的,又哭喪著個臉,身上衣裳的顏色又配的不合適,怎麼看怎麼沒精神!」
「那幫子勢利眼的,這回見了我哪個都得主動奉上笑臉,搶著跟我說話。哎呦,今兒個我真是左右逢源,連腮幫子都要笑酸了!」
「那些佃了咱們家的人,除了你六女乃女乃,小枝,還有你三伯娘家幾個兒媳婦,就連你三伯娘也是上趕著來跟我說話呢。」
曾氏真是有點醉了,平時她的話並不多,而且,依她的性子,也絕對說不出這麼囂張率性的話來。
「你猜我還看見了誰?」曾氏忍不住一臉的八卦,「是小菊。說來也怪了,她一直躲在你大姐屋里不出來,前前後後的伺候你大姐做這做那,看著她倆談笑風生的,別人竟然都像是插不上手一樣呢。也不知何時她們倆竟這樣要好了?」
大房小偏院里只住了他們三個人,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吧?何況小菊姨娘又是格外的會做人,跟大小姐錦秀能打成一片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奇怪。
錦華越發的覺得菊姨娘不簡單。大姐錦秀一向是有些瞧不起人的,以前大概連正眼也沒瞅過菊姨娘,如今她竟有本事哄得錦秀如此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過至此,曾氏的一口惡氣倒是完全發了出來。雖然仍然不放心丈夫的病情,但終究是振奮精神,把整個家都管了起來,吃飯、穿衣、人來人往的,每天事情挺多,還得繼續領著女兒做針線補貼家用,晚間還得到菩薩面前做功課,整個人忙忙碌碌的,跟在劉家時簡直大變了樣子。
雖然事情不少,但她安排的井井有條的,趙鐵柱夫婦也是各安其事,家里的事處處妥帖。她自己原來那些頭暈、心悸、胃疼的毛病也沒見再犯過。
錦華反而成了最悠閑的一個,除了跟著母親學針線、做針線,跟趙嫂子討論討論菜譜,便只管著錢匣子。
初夏的天氣,似乎太陽剛出來,就把清晨的那點子涼氣給蒸跑了。
這院子有些光禿禿的,無遮無攔的,連棵樹都沒有,擋不住烈日炎炎。曾氏便跟鄰居學著種了一些藤蘿,綠綠的長勢喜人,牆上都爬滿了,又跟趙嫂子一道,在院子里架起了好幾棵葡萄,蜿蜿蜒蜒的,居然一直從院子這頭搭到那頭,宛若鋪就了一張綠色的天棚一般,讓這小院好歹得了一些陰涼。
錦華拿了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拿著花弸子低頭做活,卻忽然听見大黑激烈的咬了起來。
她坐著沒動,只傾斜了身子伸著脖子好奇的往外一看,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大門外頭斜斜的倚了一個人,一身月白色杭綢直綴,手里搖著一把扇子,正朝著她望過來,還是一臉沒正行的笑。
劉錦華忽的一下子就站起身來,第一反映就是想跑,第二反應是,大黑怎麼不撲上去咬他一口!
然而,她的身子都緊張的僵直了,腳卻仿佛生了根似的,釘在原地沒動。跑,終究不是辦法。
此時,就听那人正一臉和氣的跟趙鐵柱解釋,「鄙人姓李,這家的主人原本在我那里做活,我听說他病了,特意上門探望。」
趙鐵柱一臉的惶恐,不敢再攔著,便往里頭喊了一聲「李爺來了」,一邊讓著人進來,一邊試圖驅趕身後的大黑,「出去,出去,這是客人!不許亂叫!」
這幾個月大黑長的很快,因為家里伙食搞得比以前好多了,三不五時的就有肉骨頭啃啃,大黑很快就養的皮毛油亮,幸虧它沒有養成一副肉滾滾的懶骨頭,依然保持著精瘦的體型,只是身手愈發矯健了。
此時他正警惕的站在不遠處看著這陌生人,嘴里低聲嗚嗚的叫著。
什麼客人啊?!
劉錦華站在那里沒有動,並試圖對著大黑連打眼色,讓它上去咬人。
她自是不能明目張膽的喚狗咬人,後果可是不好收拾呢。但是,要是大黑自己發起瘋來咬了他,自己家也沒什麼辦法不是?大不了賠你醫藥費啊。
然而,大黑畢竟是畜生,這麼復雜的眼神它還真是沒看懂,只是覺得主人表情奇怪,反倒停了狂吠,只歪著頭反復打量劉錦華,一邊搖著尾巴試圖討好主人。
嗐,這個傻瓜狗!
劉錦華恨不能一下子有了大神通,能讓她通了獸語,跟大黑心有靈犀一點通……
曾氏已經听見動靜出來了,見了李茂林也吃了一驚,隨即冷冷淡淡的道,「原來是李少爺來了。」頓了一頓,才不太情願的加了一句,「屋里請吧。」
此時,那廝身後似乎瞬間就閃出個賊眉鼠眼的小廝,一溜煙的搶到了大家的前頭,三步兩步的進了屋,把手里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股腦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又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曾氏看看桌子上,一看就是流光水滑、價值不菲的綢緞,精致包裝的點心,兩筒刻著花卉的青竹筒裝著的茶葉,還有兩個錦盒里頭也不知裝的什麼,難為剛才那小廝一個人怎麼把這堆東西弄進來的。
曾氏的冷臉就有些掛不住了,她倒不是見錢眼開,而是平素的教養一貫如此,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二爺也自屋里撩了簾子出來,很有些受寵若驚,見過禮之後便道,「李少爺也太客氣了,還請把這些東西收回去吧,這怎麼當得起呢!」
曾氏也跟著附和,態度很是堅決。甭管怎樣這禮是不能收的,何況這禮也太貴重了,此人又動機不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