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毫無疑問,都是凌漠設計的,利用馬潘宏既分散了葉震山把葉晨叫來北京的用心,又真的讓他開始思前想後,步步為營。
而他,也終于可以開始做點自己的事了。
朝對面的人伸出手,「把鑰匙給我。」
那人驚訝,「什麼鑰匙?」
凌漠勾了勾唇角,「你給我少裝。」
拿過汽車鑰匙,凌漠起身大步走朝咖啡館門外走去,等他走出咖啡館,臉上已經多出一副墨鏡。
發動引擎,汽車以飛馳的速度駛入車流中。
在一個紅燈前,他低頭朝自己的手腕看去,眉心蹙的越發厲害,為什麼葉晨要來北京的消息,宋毅一點都沒告訴他?
如果不是自己猜到,早早做了準備,今天早晨豈不是真的好好虐了葉晨一回。
撥弄了下手腕上的表,余光不經意的朝身邊的汽車掃去,當看到那輛車里的人,他頓時眯起了眼楮,整個人露出濃濃的陰鷙。
宋毅正埋怨北京的路堵,兩個綠燈閃過,他還沒經過眼前這路口,冷不防察覺到兩道犀利的好像兩把刀一樣射在他身上的目光,本能地側過臉看去。
這一看,驚愕了,也震驚了!
剛好綠燈亮起,看不到前面的車在走,本就被堵車,弄的心情不好的車主門,急的直按喇叭。
凌漠收回目光,慢條斯理的掛好檔朝前開去,只不過是開出去了幾米,他就停在了路邊。
沒開雙跳燈,他直接就開門下車,欣長挺拔的身軀,倚車身而站,不知道什麼時候,光澤如玉的手指間已經多出來一支煙。
盡管這個男人戴著基本遮掉一半面孔的墨鏡,但是這身材,這氣質,還是引起不少人回頭頻頻觀望。
只不是一兩分鐘不到的時間,額上掛著汗珠,喘著小氣的宋毅已經出現在凌漠面前。
他看到凌漠什麼都顧不上,直接問︰「老板,你沒事吧?」
凌漠彈了彈煙灰,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點上,「我好好的站在這里,能有什麼事!」微頓後,語調驟然變了調,「倒是你,又開始自作主張了。」
听凌漠這麼一說後,宋毅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抬手理了理凌亂的頭發,「老板,你可嚇死我了。」
瞥到凌漠手指間沒有點燃的香煙,他馬上拿出火機,討好的給他點上。
凌漠把香煙送到嘴邊,慢條斯理的吸了起來。
這里雖不是主道,但是,長時間霸佔著一股車道,顯然也不好,宋毅一抬頭,看到不遠處正開著摩托車趕來的交警,心里不由一沉,「老板,交警來了,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話說著,也不管自己的老板臉沉的跟什麼似的,轉身就朝被他隨便扔在路邊的保時捷跑去。
凌漠又慢慢吸了幾口煙,眼看交警已經停好摩托車,就要走過來,他已經開門鑽進車里。
交警走到他車邊,敲了敲窗戶,正坐著敬禮的準備,車里的人,卻是發動了引擎,沒等他明白過來,車已經消失在地平線那頭。
由此可以看出兩點,第一,這輛車的性能是多麼的好;另外一點,開這個車的人,是多麼的狂傲,居然敢藐視他堂堂的交巡警。
交警忙拿下對講機,正想說點什麼,三步之遙的摩托車已經被人撞翻了。
他朝肇事者看去,看到了一輛玄黑色的保時捷,而且是逆向行駛,才會撞上他的警用摩托車,這還得了!
他把對講機別回腰間,大步朝肇事者走去。
青天白日,把車開成這樣,只有一種可能,酒駕。
在全國上下,嚴查酒駕的現在,他敢這樣頂風作案,又落到他手上,算他倒霉。
他走過去,吸取了剛才的教訓,是先走到車頭前面,示意車里的人下車後,才走了過去。
「請把駕照,行駛證拿出來。」交警一臉嚴肅。
宋毅撓撓頭,「在車里,我去拿給你。」警察點頭,然後拿出定位器,正想點開查詢程序,只听到一聲狂躁的引擎聲,很快,把他警用摩托車,撞的面無全非的保時捷,急速倒好車後,也以飛馳的速度朝前開去。
他用力揉了揉眼楮,無奈開車人的技術很好,在保持車速的同時,還在車流里,左右繞著,看了半天,他也沒看到車牌號碼。
眼楮一轉,他還真有了主意,攔下最靠近自己的一輛車,坐上去後,就對那個司機說︰「馬上給我追上前面那輛黑色保時捷。」
司機聳聳肩,「這位警官先生,您太看得起我了,人家那是保時捷,我這是QQ,怎麼追的上!」
到最後,交警是訕訕然的下了車,拿出對講機,卻不是讓前面的同事阻截接連著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任何一輛車,而是呼叫總部來把他損壞的摩托車拉回去。
放下對講機,交警心目一陣茫然,只听說過京城三少,因為互看不順眼,某少當眾燒了某少的車,還真沒看這麼張狂的人。
唉,又是個被爹媽寵壞的富二代!
宋毅剛下車,鼻子一陣發癢,就用力打了個噴嚏。
站在不遠處的男人,斜著眼角,睨了他一眼,「是不是哪個小情人,在想你了?」
「凌老板,你這可真的冤枉我了。」宋毅擦了擦鼻尖,一臉的無辜,「我可是從良好久了。」
「說吧,你今天來干什麼?」凌漠吸了口煙,言歸正題。
宋毅驚訝,「我發給你的消息沒收到嗎?」
凌漠擰眉,「什麼消息?」
「就是葉震山打電話讓嫂子來北京的消息啊。」
「你什麼時候發的?」凌漠抬起手腕,仔細查看起來,這只表,只離開他一會兒,難不成,就那麼一小會就被人動手腳了?
宋毅看他不像是再和自己開玩笑,也低頭查看自己手腕上的表,這麼一看,他的臉色當場變了。
原來,不是他的凌老板出事了不回消息,更不是他凌老板的手表出了問題,而是……
拉下衣袖,把手表藏起來的同時,他也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凌老板,你不要再看了,原因我已經找到了。」
「哦。」凌漠眯起眼,狹長的丹鳳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什麼原因,你倒是說來听听呢。」擺明了看好戲的樣子。
「沒……沒電了。」宋毅顫顫巍巍地說完這四個字,都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老板。
犯這種低級錯誤,還不知道凌老板會怎麼懲罰他。
遲遲听不到男人的聲音,宋毅壯著膽抬頭朝他看去。
只是他眉宇間一片平和,一下子明白了,估計是他的凌老板比他早一步知道原因了。
心跳仿佛漏了幾拍,他揉了揉鼻尖,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暗暗想了想,不等凌老板開口,他馬上很聰明的把葉晨這幾天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眼前這個男人,包括她最近在吃方面的喜好,所謂是事無巨細,但凡是和葉晨有關的,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
還算他比較識時務,听完這些後,大概是覺得他也算有苦勞,男人果然沒再追究他犯的這麼低級的錯誤,靜靜听完,只說︰「把手表給我。」
宋毅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表摘下遞給了他。
凌漠接過手表,放在手心把玩了一會兒,又說︰「你馬上回去,記得好好照顧她。」
「啊。」宋毅怔住,朝他手里的表看去,「老板,沒有這只表,我怎麼和你聯系?」
凌漠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朝汽車走去,「最近你什麼都不要做,只要負責好她的安全就可以了。」
看著他的背影,宋毅心里暗暗思忖起來,明珠帶著丁鋒去搗亂的事,看樣子,他早已經知道了,抿了抿唇,向來放蕩不羈的臉上,難得出現凝重後,也朝自己的保時捷走去。
……
阮心潔真的像是個變了個人似乎的,首先在進屋時,當看到玄關處,沒有多余的女拖鞋,她沒有連著鞋子,而是月兌掉鞋子,只穿著襪子走進的屋子。
再接著,她沒有多開口一句話,卻是搶著幫葉晨做這做那,眉目間也是難得的小心翼翼。
到最後,看她挺著個大肚子很不方便的樣子,葉晨都于心不忍了,對她說︰「也沒什麼活要干的,你去坐著休息一會兒吧。」阮心潔輕笑,「葉晨,謝謝你肯讓我住在你這里,幫你干點活應該的。」
「真的不……」葉晨剛想開了,陳如玉不冷不熱的聲音已經由沙發那里傳來,「晨晨,你別勸她了,說不定,你的一番好意,到左後真的會變成驢肝肺。」
葉晨回頭瞪了她一眼,正想讓她少說兩句,她卻指著電視里正播放的肥皂劇又說︰「晨晨,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共性?」
「什麼共性?」葉晨真的不知道大大咧咧的她,能說出什麼大道理來。
「宮斗劇雖然一直被人吐槽,卻也一直經久不衰,看了那麼多部,我還真找出了一點規律。」
以葉晨對她的了解來看,接下來,她肯定又會說讓阮心潔難堪的話,放下擦桌子的抹布,正準備轉身朝她走去。
她卻看著電視上的畫面,朗聲道︰「你看看這些個後宮的女人,為了權利地位,都不惜拿自己的親生孩子作誘餌,哎,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就這樣胎死月復中了,殺孩子的凶手,其實就是他的親娘,她的親娘卻利用他的血,嫁禍給其他爭寵的女人,只為了讓自己更高一層。」
葉晨走到她身邊,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口不遮攔的繼續說下去。
她朝餐桌邊的阮心潔看去,隨著陳如玉的話里又話,她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變的更是慘白。
看著已經四五個月的身孕,人卻好像比以前更消瘦單薄了。
同樣是準媽媽,葉晨對她憐惜,又重了幾分,這幾個月,她到底經歷了什麼,讓原本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卑微成這樣。
松開陳如玉的嘴,在用眼神暗暗「警告」了她一番後,再次朝阮心潔走去。
她站在她身後,輕聲問她,「等會想吃點什麼?」
阮心潔轉身,眼底已經一片通紅,「葉晨,我……」
葉晨對她溫柔淺笑,「不要放心上,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遠處,陳如玉卻發出一聲不贊同的冷哼。
……
陳如玉顯然是個極記仇的人,反正不管葉晨怎麼說,她都不願意和阮心潔一起出門,到最後,是葉晨帶著阮心潔出門,她獨自一個人留在家里。
對葉晨這個決定,她雖然心里很不滿,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直到關門聲傳來,陳如玉才把眼神由電視朝大門移去。
看著緊緊關上的大門,她眼底閃過復雜,其實,顧碧麗已經不喜歡阮心潔,不想再讓她做陳家媳婦的事,她是知道的。
她憤憤不平,還是為當年她給葉晨造成的困境。
……
出了門後,葉晨走在前面,阮心潔走在後面。
葉晨基本是走兩步就要回頭看一眼,並說出,小心之類的話。
阮心潔扶著樓梯扶手,很小心的走到樓梯口,眼前早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沒忍住,一把抱住葉晨,抽泣著說︰「葉晨,謝謝你不計前嫌。」
葉晨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不哭了,小心孩子。」
兩個女人,在同樣身懷有孕的現在,摒棄前嫌,重歸于好。
並肩走到門衛那里時,剛換過班的保安主動和葉晨打起招呼,「凌太太,你好。」
葉晨溫聲笑道︰「你好。」
阮心潔側過臉,仔細觀察了下葉晨的臉色,「晨晨。」微微頓了頓後,又說︰「我能這樣叫你嗎?」
葉晨點頭,笑意溫和,「當然可以。」
她一心想著快點去家樂福,好買到比較新鮮的食材,沒有察覺出阮心潔的欲言又止。
阮心潔在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腳步就落下了不少。
葉晨停下腳步等她,看到她滿面愁容,不由問道︰「怎麼了?」「晨晨,你心里要實在難過,可以朝我發泄。」阮心潔打了下月復稿,輕聲道,這段時間雖然她不在A市,但是還時不時會關心A市的新聞。
關于凌漠是黑社會,而且已經葬身炸藥里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葉晨啞然失笑,「我還以為你在為自己的事不開心,沒想到是為了我。」抓上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很好,現在和你一樣,幾個月後,我也要做媽媽了。」
「啊。」葉嘉怡低頭朝她的小月復看去,眼底是不可思議,還隱隱帶著點驚喜,「你也懷孕了?」
「嗯。」葉晨點頭,嫻靜的臉上,露出一絲幸福,「我們都快要做媽媽了,不為別的,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應該每天高高興興的。」
她毫無任何的條件相信著那個男人,卻沒想到,再所有暗濤洶涌過去後的某一天,會被傷的身心俱裂。
阮心潔恍然大悟般的點頭,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慌亂不安,都被滿滿的即將為人母的喜悅沖淡,「是啊,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每天都要保持一個好心情。」
自從知道葉晨也懷孕後,兩個女人的關系似乎又好上了一層,到了家樂福後,阮心潔以一個過來人的經歷,給葉晨挑選了好幾樣開胃又有營養的菜,而葉晨也以自己的目光,給她肚子里的孩子挑選了一雙小鞋子。
小鞋子是那種淡淡的鵝黃色,光這樣看著就很可愛,也很溫馨,更不要說配上那雙白皙粉女敕的小腳丫子。
等走出超市,兩個女人,手里已經各拎著兩個袋子。
那雙葉晨親自給她孩子挑選的鞋子,阮心潔真的喜歡極了,沒舍得放進購物袋里,而是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正一說一笑,慢慢的朝不遠處的「映山華庭」走去,阮心潔包里的手機卻響了。
這是她回X市後,重新買的號,除了上班的同事,也就只有她母親知道。
急促而單調的鈴聲一陣陣響起,阮心潔好不容易平下去的心,再次擰成了一團,無邊的惶恐,從每個毛細孔里滲出,站在已經有些悶熱的天氣里,她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葉晨感覺到她的不安,把購物袋放到腳邊,就去拉她的手,溫和的溫度,傳到手背,她似乎才緩過神來。
放下購物袋,深深吸了口氣後,就從包里拿出手機。
看著屏幕上跳躍的號碼,她眼底露出恐懼,就這樣怔怔的看著,就是不接。
葉晨湊過去看了眼,當看到屏幕上跳躍的「媽媽」,心目里也跟著一沉。
阮心潔的母親,那個同樣是某個機關中層干部的女人,她雖然只見過一次,這麼多年過去了,對她的長相,早沒了任何印象,卻依然記得她的手段。
她對自己的女兒做了什麼,讓她怕成這樣。
葉晨感覺到被自己抓在掌心的手,在控住不住地顫抖著。
抬頭朝她的臉看去,本有點紅潤的臉,隨著這個突兀的電話,再次變的慘白。
「不想接,就直接掛掉。」葉晨對她說。
阮心潔側過臉看著葉晨,不安道︰「可以嗎?」
葉晨用力點點頭,「當然可以。」
阮心潔轉過臉,顫抖的手指直接朝關機鍵按去。
沒了聒噪的手機聲,兩個女人拎起購物袋,繼續朝前走,不過卻再也找不到剛才的開心舒暢。
葉晨想了想,輕聲道︰「心潔,你到底怎麼了?」
身後正好有張長凳,阮心潔順勢坐了下去,她對葉晨揮揮手,葉晨坐到她身邊。
「晨晨,你為什麼不問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阮心潔看著不遠處,由媽媽拉著小手蹣跚學步的孩子,眼底露出苦澀。
葉晨順著她的眼神看去,「是陳熙的,這根本不用我問。」
阮心潔收回目光,落到她臉上,滿目驚訝,「你怎麼會知道的?」
葉晨側過臉,同樣看著她的眼楮,「你這麼愛陳熙,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你是不願意為任何一個男人孕育子嗣的。」
算是被葉晨一語道中心事,阮心潔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是啊,這個世界上的女人,之所以甘願為某個男人孕育子嗣,就是因為愛他。」
「你媽媽是不是反對你這麼做?」阮心潔輕聲嘆息,「是啊,她說要我把孩子一生下來就送孤兒院去……」
葉晨一听這話,臉色當即變了,「不可以,自己的孩子怎麼能送到孤兒院去。」
她雖然沒有在孤兒院待過,卻是知道那是個極沒有溫暖的地方,自己的親骨肉怎麼舍得把他送到那樣的地方去!
「我當然不願意,所以……」她沒說完,葉晨卻已經明了,所以她來找自己了。
頓了頓,她又心有不甘地問︰「陳熙知道嗎?」
「他……」想到昨晚忽然造訪的顧碧麗,還有她說的那些難听的話,阮心潔眉心都蹙成了一團,長長嘆了口後,只說︰「我餓了,回去做飯吧。」
葉晨看她不想說,自然也沒有逼她,不過,心里卻做好了一個打算,陳熙再怎麼不喜歡阮心潔,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總該要負起相應的責任。
……
葉震山一轉身,沒走出幾步,就拿出手機,他點開通訊錄,手指拉動,很快找出其中的一個號碼,點下通話鍵。
幾秒鐘的等待後,電話那頭傳來暫時無法接通的提醒。
葉震山不死心,再次撥打,結果依然如此,一連這麼幾次後,他心里涌起煩躁。
玉佩不會真在明珠那個死女人手里吧。
凌漠會不會只是她穩住自己的借口?她則乘機去找寶藏了!
越是這樣想,他心里越是不安,攔下輛出租車,直奔A市而去。
他全然不知,一輛車始已經悄然無聲的跟了他一路。
……
凌漠今天利用的人,其實哪止一個,除了牆頭草兩邊倒的馬潘宏,還有明珠。
葉震山之所以打不通明珠的電話,不是因為明珠躲在哪個旮旯角落找寶藏,而是正躺在一家簡陋的私人小診所里。
「明珠,明珠,你醒一下呢。」聲聲急促的驚呼,讓本來雙眼緊閉,腦袋像是被人用斧子劈開,整個人一片混沌的女人,慢慢睜開眼。
還沒完全蘇醒大腦,讓她看人也是一片迷蒙。
「你是……」她定定看著眼前一臉急切的男人,好像認識,又好像陌生。
「我是丁鋒啊。」男人做著自我介紹,生怕床上人口渴,說完,就忙轉身去給她倒水。
一手拿著溫度正好的水杯,一手去攙扶床上人,把枕頭塞到她背後才把水送到她嘴邊,「來喝口水。」
聲音雖然沙啞,當中的柔情和關切卻是怎麼都藏不住。
明珠低頭看了眼送到嘴邊的水杯,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嘴,輕輕的抿了一口。
溫水如喉,整個人的精神一下子也好了許多,混沌的腦子也恢復清明,「丁鋒……」她輕輕喊著無比體貼的男人,「我怎麼會在這里?」
她打量了四周,牆壁雖是白色,卻髒兮兮的,有幾處還發霉了。
想她明珠,雖然一直生活在暗處,卻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什麼時候睡在這樣的地方過。
這麼一想,她推開坐在床邊的人,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明珠,你身體還沒好,不要著急著下床。」一個著急,有些不能喊出口的名字,直接月兌口而出。
「你叫我什麼?」明珠果真沒再動了,卻是眯著眼,冷冷打量緊緊按住她雙手的男人。
「明……明小姐,我叫你明小姐。」丁鋒避開她的眼楮,低聲喃喃。
「丁鋒,記住你的身份,雖然‘狂世’已經大不如從前,我終究還是你的主子!」明珠凌厲的目光落到他手背上,丁鋒雖心有不甘,還是慢慢松開了。
看丁鋒不說話,明珠又問︰「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直直看著男人的眼楮,她看到了瞳仁里倒映出的自己,頭上正纏著層白色紗布,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模去,果然……她清亮烏黑的頭發被一圈白色的紗布隔成了兩段。
「你說話啊,我到底怎麼了?」明珠著急了,除了自己的那張臉,渾身上下,她最在意的莫過于自己這頭秀發。
只因記憶里,有個人輕輕摩挲著她的頭發,說她發絲如綢,光澤似玉。
丁峰從床邊站起來,看著她的眼楮,輕聲道︰「我們出了車禍,我把你送到了就近的醫院,你放心,地方雖然簡陋了點,醫術還可以。」
「我們出車禍了?」明珠難以置信地把他的話重復了一遍。
丁鋒點頭,「嗯。」
看著眼前男人不算英俊,卻也算剛毅的臉,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幕,如排山倒海似的瘋涌進腦海里。
體諒他被宋毅那個混蛋下了迷藥,是她開的車,車剛出城,她感覺到身邊有什麼陰影投射到她臉上,正回頭看,卻沒想到一側的路口會有輛大卡車駛出來。
投射陰影到她臉色的東西,飛快抓住方向盤,然後,她就只听到一聲巨響,緊接著,人就陷入了昏迷,什麼都不知道了。
定了定神,她抓起一邊的水杯就朝男人砸去,以丁鋒的身手明明可以躲開的,他卻沒有,前額硬生生地接下了杯子的重量。
玻璃杯里的水全部傾翻到他身上,杯子則應聲落地,摔成了碎片。
丁鋒依然站在那里,一動都沒動。
听到巨大的聲音,一個穿著髒兮兮護士服的女人推門進來了,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又看到男人額頭上流出的血,眉心一皺,對著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就訓斥道︰「這位先生頭部有輕微腦震蕩,你這樣砸他,是不是想讓他馬上去見閻王!」
明珠愣住了,凝目朝矗在一邊,任自己怎麼發脾氣都不還嘴,怎麼大都不還手的男人看去。
果然他的臉色也很蒼白,高大魁梧的身材也不復平常的巍峨。
「這位太太,看你的衣服,我就知道你非富即貴,但是你先生對你真的很不錯,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抱著你沖進我們診所時,我們都被嚇壞了,不是被昏迷的你,而是被滿身是血的他嚇壞了。」
小護士看了明珠一眼,繼續喋喋不休,「汽車在撞到樹上時,是他用手臂給你做的緩沖,碎成片的擋風玻璃有一大半扎進他手臂里,有幾片很大的碎片,離他的手筋也就幾毫米的距離,受那麼重的傷,再抱著你一路狂奔,隨時會讓他的手報廢,我想如果不是他愛著你的話……」
「你給我滾出去,誰要你在這里多話了!」明珠眼底迸出蕭穆惡寒,厲聲打斷小護士的勸解之言。
小護士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撇撇嘴,低聲念道︰「真是狗咬呂東不識好人心,這麼好的男人,哪一天被氣走了,你就等著哭鼻子吧。」
她在退出病房時,還很同情的看了丁鋒一眼。
丁鋒始終面無表情,只有偶然上下抽動的喉結,道出他其實是在听的,其實他也是有心的,也是有在乎的東西的。
「你也給我滾出去!」明珠抓過枕頭,用力朝丁鋒砸去。
丁鋒晦暗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痛楚,再深深看了她一眼後,就走了出去。
當髒亂的病房里,只剩明珠一個人時,她把雙手插進頭發里,自虐般的用力拉扯著。
丁鋒真當她什麼都不知道嗎?
車要撞到樹上時,他急呼出口的那聲「明珠」,還有剛才自己半昏半醒間,他俯在耳邊的那一聲比一聲急切的「明珠」,讓她已經很確定,他就是當年八個人里的那條漏網之魚。
她道為什麼在「狂世」衰敗成這樣的今天,他還不求名不圖利的留在自己身邊,原來,是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
好啊,很好,丁鋒你想彌補是吧,那我就好好的讓你彌補一下。
這個時候,明珠還不知道,她出車禍其實是凌漠一手導致的。
凌漠是多敏銳的人,雖然他不知道明珠的那段不堪過往,卻早知道丁鋒那麼忠心明珠,是因為心里的那份喜歡。
就因為深深愛著明珠,丁鋒不顧她的警告,在他「昏迷」時,偷偷潛入過他的房間。
他站到他床邊時,手里是拿著刀的,刀尖雪白,寒光凜凜,即便是閉著眼楮,以他的敏銳也能感覺的出。
感覺到危險氣息,他依然閉著眼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換做平時,一個丁鋒肯定不再話下,但是他胸口的子彈,雖被玉佩擋住了,依然還是受了不小的內傷。
冰冷的刀面,在他微溫的面頰上劃過,半晌,只听到丁鋒的一聲嘆息,「凌漠,你說如果我把你的臉弄花了,明珠還會喜歡你嗎?」
天殺的,他做夢也沒想到,像丁鋒那樣看著很魁梧,很MAN的男人,居然會像個妒婦一樣,發出這樣的哀怨。
嘴角不由微微抽搐了下,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覺握緊成拳,他可不想毀容,倒不是他身為一個男人,也那麼在乎自己的臉蛋,而是怕頂著兩道疤痕的臉,把自己的小妻子給嚇壞了。
就當他等著絕地反擊時,丁鋒卻收起刀,伸出手,重重的,如虐待似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凌漠,你說說看,你一個大男人長這麼好看干什麼?」
凌漠最討厭別人用手模他的臉,何況模他的人,還是和他一樣性別的男人,心底的厭惡又重了幾分。
借著昏迷中的翻身,他一把撩掉丁鋒還想繼續掐他其他地方的手,丁鋒錯愕,他顯然沒想到一個昏迷中的人,會有這樣的反應,或者是這麼大的力。
而凌漠抓住他發愣的機會,飛快把一樣東西塞進他衣袖里。
那是種見遇布料,即會揮發成氣味的藥粉。
這種藥粉,沒什麼毒性,最大的作用就是一旦看到心愛的人,就情不自禁地的想去模她。
凌漠原打算是丁鋒開車,精神忽然恍惚,出車禍,當然了,車禍的損害到底有多嚴重,他也只能看老天的安排,這已經是他對明珠最仁慈的安排。
雖然事情發展到最後,有點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在按照他的規劃走下去。
這樣想著,凌漠的車已經開進了葉家別墅。
看到來人是凌漠,管家小跑著迎了上來,這個豐神俊朗的男人,雖然看到的次數不多,卻已經知道他在大小姐心目中的分量,他也不敢馬虎,態度畢恭畢敬。
凌漠淡淡睨了他一眼,就像是變魔術一樣,他的手里很快多出兩張戲票,管家一看就看出,這是他答應自己妻子很久的那個戲曲。
凌漠曼聲道︰「徐管家,下午也沒什麼事,帶著你夫人去看戲吧。」
戲票對他的確很有吸引力,但是,這份高薪水的工作對他來說更重要,猶猶豫豫好一會兒,就是沒伸手去接。
凌漠打量了他的表情,把票直接塞到他手里,「放心去吧,要是其他人問起,都有我呢。」
管家再次猶豫了一會兒,想起這個男人在這個家里的分量,說了聲謝謝,就拿著戲票高興的去佣人房叫自己妻子了。
他是葉家來北京後新聘的管家,順帶著沾了他的光,他的妻子做了葉家的廚娘。
他們走後,偌大的葉家,就剩凌漠這個外人在。
步履悠然的仿佛是在自己家,幾分鐘後,凌漠用自己高超的開鎖技術,很快出現在別墅的主臥里。
目光在房間里輕移,最後,定定的鎖在了房間正中央的雕花紅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