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沉默了一會兒,就當葉震山等的有點不耐煩時,斜著眼楮,淡淡瞥了他一眼,才輕啟薄唇,「葉震山,這個故事有點長,是我要一點點說給你听呢?還是直接撿重點?」
葉震山朝他身後看去,很快,狀似只是隨意一瞟,然後把目光再次落到床板上,「你慢慢說吧,我倒真的很想知道你知道多少,又有多少是對的。||中文||」
隨著床板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房間里的味道也是越來越難聞,凌漠微微皺了皺眉,「你要真想知道,就跟我來。」
葉震山愣了下,拿過他和顧碧華蓋的棉被替那具白骨蓋上,還掖了掖被角,這才起身跟上凌漠。
在經過昏倒在地板上的顧碧華時,他看都沒看她一眼,這樣的淡薄冷漠,已經不是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只怕連尋常的路人看到有人昏倒在地上,也不會如此漠視。
葉嘉怡還在滿大街的找凌漠,自然不會這麼早回來,至于管家和廚娘,等那場話劇結束,也要一個半小時以後,顧碧華受那麼大驚嚇,一時半會更是醒不過來,所以說,現在的葉家別墅,不管是哪里,都是個可以談話的地方。
等葉震山聞著腳步聲跟去,凌漠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更讓他生氣的是,他正在慢條斯理地沏茶。
在凌漠對面坐下後,他一聲冷笑,「凌漠,我對你真的越發好奇了,說你是‘狂世’,我感覺又不完全是。」
眯起眼楮,把對面沙發上的男人,再次仔細打量了一番,「你到底是誰?」
「我……」凌漠端起沏好茶的紫砂杯,漫步心經地回道︰「不就是凌漠,你頂頂痛恨的陳戰國的兒子。」
「唉……」大概覺得自己氣數已盡,算計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去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葉震山一聲長嘆,「凌漠,如果不是你的父親當年橫插了一腳,莫蘭怎麼可能會嫁給別人!」
他神情很無辜,看樣子像是半在推卸責任,半在陳述事情。
「你們當年發生了什麼,我沒什麼興趣知道,我只想知道解藥在哪里?」凌漠冷冷截上話。
葉震山絲毫不在乎手上沾滿了石灰,拿起紫砂壺給自己也倒了杯茶,他沒喝,而是送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凌漠,你知道嗎?我和莫蘭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就等我從部隊里退伍,就可以結婚,卻沒想到……」
接下來要說的話,對葉震山來說似乎很痛苦,他閉上了眼楮,眼底閃過恨意,「你的父親,也就是我曾經最好的朋友,卻乘我不在插足到了我和莫蘭的感情里,害她最後只能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話說到這里,他忽然睜開眼楮朝凌漠看去,「所以不管我對你做了什麼,歸根結底,要怪你還是要怪陳戰國,是他搶了我的愛人再先。」
凌漠勾了勾唇角,眼底嘲弄諷刺乍現,「葉震山,他不是照樣沒得到莫蘭嗎,怎麼說他搶了你的愛人!」
葉震山把紫砂杯用力朝茶幾放去,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他陰測測地聲音也在客廳里響了起來,「凌漠,你不是一直很聰明的嗎?怎麼這會兒就笨了起來。」
凌漠端起茶杯,輕輕呷了口,根本沒理會他的諷刺,「葉震山,什麼我父親奪走了你的愛人,這一切不過都是你給自己攀龍附鳳找的借口而已。」
「你什麼意思?」葉震山臉上一沉,心跳感覺也跟著漏了幾拍,反復告訴自己,那件事,過去那麼多年了,當時他還沒出生,怎麼可能會知道,他不過是在故弄玄虛。
這麼一想後,他還真的又鎮定了幾分。
「我沒什麼意思?」凌漠淡淡看著他,眸光很平淡,沒有一絲波瀾,也沒任何起伏,「既然你年紀大了,有些事,已經記得不大清楚,那就讓我幫你好好回憶一下。」
葉震山沒說話,垂在一邊的手,卻不覺緊緊握緊成拳。
「當年,你入伍後,莫蘭其實一直在等你,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改變自己的心意,什麼她變心,不過都是你被顧家女兒看上後,欺騙外人的幌子。」
凌漠璀璨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鄙夷,葉震山打了個寒顫,沒敢抬頭看他,這麼多年,他一直在這樣自欺欺人著,反復告訴自己,他娶顧碧華是因為莫蘭背叛在先。
「我的父親,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傻瓜,他明知你為了榮華富貴早變了心,卻依然牢記著當初答應你好好照顧莫蘭的誓言,而你,對這樣一個真心對你的朋友,你做了什麼?」
凌漠的聲音忽然提高了許多,額上青筋暴起,滿目陰鷙地看著沙發上的中年男人。
這樣的凌漠,和外界傳說中,和父親感情不好的那個人,截然不同。
葉震山抬頭朝朝他看去,四目相對,只是一個很小很快的觸踫,他馬上再次低下頭,半響,翕動著干澀的嘴唇,喃喃出幾個字,「你一切都是胡說,那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落里,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
「我胡說!」凌漠狂發大笑,絲毫不怕吵醒到二樓昏過去的女人,又或者是二十幾年來,一直沒能入土為安的游魂,「葉震山,你當真以為我父親不愛我母親,所以辜負了她嗎?」
「你什麼意思?」葉震山倏地下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的年輕男人。
凌漠似笑非笑地回看著他,「你想不想知道莫蘭生孩子時,為什麼,你派了那麼多人找她,卻都沒找到?」
「難道……」一個念頭在腦海里閃過,一件過去了二十多年的事,葉震山這才恍然想明白,「她當時在你家?」
「不。」凌漠搖了搖頭,就當葉震山打算重重吁出一口濁氣時,他才開口道︰「她是在我母親家。」
「你什麼意思?」這已經不知道是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後,他第幾次這樣反問凌漠,由此可見,他真的心慌了。
很好,凌漠很滿意看到他這樣的反應。
這個世界上,他的確欠了人情債,不過卻不是明珠,而是另外一個女人。
凌漠嘴角動了動,剛想開口,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他再次瞟了葉震山一眼,這才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跳動的號碼,眸光不由柔和了許多。
沒任何避諱,當著葉震山的面,他直接接听了起來。
電話那頭人的聲音很輕,任葉震山再怎麼屏住了呼吸去听,也是一個字都沒落到耳朵里。
電話很短,凌漠很快掛斷了,把手機放回去時,他看到葉震山一副偷听的樣子,不由笑出了聲,「要想知道是誰打電話給我,你可以直接問。」
葉震山臉色一僵,從鼻子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調整好了坐姿。
凌漠淡淡開口,「剛才打電話給我的人名叫紫薇,有件事,你還記得嗎?」
「什麼事?」
「當年莫蘭懷的可是雙胞胎,為什麼你後來只找到了一個孩子……」
「難道,剛才打電話給你的紫薇就是莫蘭的另外一個孩子?」不等凌漠說完,葉震山已經著急地打斷他。
凌漠點頭,「你也不算太笨。」
「可是……」當年他明明動用了那麼多白道黑道的力去找,卻只找到了葉晨,沒找到另外一個孩子,他一直以為莫蘭中毒太深,那個孩子是難產死了,難道,這當中還發生了其他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果然,短暫的沉默後,凌漠又輕聲開口道︰「我也不和你繞了,當年的事,就由我來幫你回憶一下。」
凌漠的聲音很平靜,俊美的臉上卻是溢滿冷寂。
葉晨今年二十五歲,他要講的故事,自然是將近三十年前的事,那時,剛改革開放沒多久,顧家老爺子,眼光很獨到,經營很有手段,正是改革開放挖到第一桶金的人。
沒過幾年,他就家財萬貫,唯一遺憾的是,膝下只有兩個女兒,自從感覺自己身體大不如前,他就開始給女兒物色對象,也正是在那個時候,穿著一身筆挺軍裝,舉手投足間都是英姿颯爽的葉震山入到了他的眼楮里。
那時的葉震山還只是個年輕單純的志願兵,他心里有著青梅竹馬,已經從事警察工作的莫蘭。
在顧家豐厚財產的誘惑下,他對莫蘭的那顆心漸漸變了。
人有的時候,就是那麼的自私,總妄想著魚和熊掌皆得,他很聰明,在和顧碧華確定關系後,找到自己的好朋友陳戰國。
他約他一起去x市開的第一家酒吧喝酒,與此同時,他也偷偷的約了莫蘭。
接下來發生的事,其實很俗套,無非就是在他們兩個酒里分別下了藥,然後想通過捉奸在床這招,讓莫蘭羞愧難當的要離開他,而他則乘機表示出自己的大度,讓心愛的女人以另外一種方式留在他身邊。
可惜,他卻漏算了一件事,那晚上,陳戰國因為想著等會要去火車站接相戀了好多年的女朋友,並沒有把杯有問題的酒喝下去。
沒看著陳戰國把那杯有問題的酒喝下去的葉震山,因為心虛,又或者是戲碼的真實,隨便找個理由就先走了,他的走,不過是為了晚一點,時機成熟後的再次出現。
陳戰國把因為心情不好,喝的爛醉如泥的莫蘭送到賓館,關照服務員多照顧一下後就走了。
他走後沒多久,葉震山就大聲嚷嚷著出現了,不顧服務員的阻攔,他一腳踹開本就只是三格板支撐的房門。
房門搖搖欲墜大打開,不算大的床上,的確躺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不過,她身邊卻沒有男人,而她的衣衫不整,正是她自己在渾身極度悶熱下,胡亂扯開的。
服務員跟著走進來時,他已經把床上人用被子包著直接朝門外走去。
雖然懷里抱著的是最心愛的女人,但是,只一個轉念,他馬上又狠下心來,他沒有把莫蘭送回家,而是把她送到了警察局的值班室。
那晚上當值的是莫蘭的一個年輕男同事。
他暗戀莫蘭已經很久,身為同樣是男人的葉震山自然早從他看莫蘭的眼神就看出來了。
之後發生的事,已經沒有任何懸念,等莫蘭醒過來,頭正枕在那個年輕同事的手臂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俏麗秀宛的面容青紅交錯。
那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年代,發生婚前性行為,是一件非常非常可恥的事,莫蘭什麼也沒說,只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放棄了葉震山的「義正言辭」,而選擇了嫁個那個深愛她的同事。
故事到這里,本該就此落幕,可惜,就因為葉震山的沒能達到自己目的的貪心,在莫蘭結婚後,他又開始不甘心,尤其當有一次無意看到他們夫妻兩個逛街的情景。
那麼溫馨的一幕,深深刺痛了他。
想到自己每面對的是一個毫無任何感情的女人,心里就徹底扭曲了。
他不僅恨起了奪走莫蘭第一次,繼而成為她丈夫的年輕警察,連帶著把陳戰國也一起恨上了。
他的手段果然心狠毒辣,居然動起了讓陳戰國娶了自己妻姐的念頭。
什麼都被蒙在鼓里的顧碧華,還為丈夫能這麼關心自己心高氣傲的姐姐而高興,卻從沒想到,這不過是她丈夫的一個報仇計劃。
事實上,雖然莫蘭什麼都沒告訴陳戰國,但是,從她忽然決定嫁人,陳戰國就隱約察覺出了什麼不對,不是因為男女之間的那種愛,卻真的是因為一個女人,兩個昔日的好友,基本斷了來往。
想到自己每守著個不愛的女人,每強顏歡笑時,陳戰國卻和在蘇州做公務員的女朋友結婚,並且懷孕有了孩子,葉震山就恨的夜不能寐。
他把讓陳戰國成為自己姐夫的計劃,開始真正的付諸行動。
而那頭,也正因為妻子懷孕的那個喜訊,讓他暫時忘了葉震山有多陰險,答應和他見面那一次,還是被他陰了。
等他從宿醉中醒來,人已經在顧碧麗的床上。
在葉震山的鼓吹下,向來心高氣傲的顧碧麗對身邊的男人早愛意橫生,看他醒來,白皙的手臂吊到他脖子上,也說起了兩個人的婚事。
陳戰國是個很冷靜的男人,沒理會顧碧麗穿好衣服就走了,才開門,就看到了挺著個大肚子站在門外的妻子。
他無言,更無顏面對她。
他新婚沒多久的妻子,沒有打他,甚至于連罵都沒一聲,只是拉上他的手,朝他們的家走去。
沒人知道這個夫妻倆關上房門說了什麼,葉震山派去跟在陳戰國身邊的人,跟蹤得到的結果是,那個女人沒去陳戰國單位鬧,直接坐當的火車回蘇州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有點太出乎他的意料,陳戰國居然答應了和顧碧麗的婚事,再接著,就發生了他的妻子辭去工作,千里迢迢來投奔他的事。
故事到這里,中間的某個片段,就是凌漠曾經告訴過葉晨的,其實呢,事情的真相並不是這樣。
陳戰國的妻子帶著孩子來投奔他的確不假,不過卻是為了照顧丈夫在一次任務中,殉職,而自己又莫名其妙身中劇毒的莫蘭。
故事說到這里,凌漠沒有繼續朝下說去,有些事,他相信葉震山已經猜到了。
果然,葉震山听完他的一字一句後,臉上閃過一種古怪神色,「那段時間,莫蘭居然躲在你家!」
因為覺得凌漠話里的不可思議,他的聲音猛然提高了許多,震蕩在空寂寂的客廳里,越發陰森詭異。
「所以……」腦子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他有種混沌散盡,一片清明的感覺,「你娶葉晨,根本不是你以前告訴我的為保護她,而是……你根本早就認出了她!」
已經很明顯的答案,月兌口而出,葉震山駭的又打了個寒顫。
凌漠看著他的眼楮,俊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定定看著葉震山因為算計,過早衰老的面容,沒有任何一絲憐憫。
別墅里的空氣,陷入死一樣的沉寂,仿佛那個被葉震山封存在床底下二十多年的靈魂,在別墅里游蕩,陰氣沉沉,真正的讓人感覺到一種不寒而栗,當然了,這種感覺,也只有心虛的葉震山感覺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震山再次開口,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這麼說來,陳戰國早知道當年我讓明道遠去割陳熙的脈搏,然後嫁禍給你的事?」
凌漠點頭,「嗯,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覺得他們能發現的那麼及時嗎?」
又一個陰謀被戳穿,葉震山臉色邊的更慘白,干到起皮的唇齒顫抖了好久,才迸出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你下在莫蘭身上的毒,在她被我父親偷偷送出國的另外一個女兒的身上提前發作了,而我在顧碧麗的手下,過的也並不好,我的父親就想讓我出國照顧她,卻又找不到借口,剛好,你設計了那麼一招,也算是遂了我父親的願。」
「哈哈……」葉震山忽然仰大笑,笑的不可抑制,「陳戰國啊,陳戰國,你還口口聲聲說不喜歡莫蘭,你要真不喜歡她,怎麼會為她做這麼多!」
凌漠厲聲打斷他,「葉震山,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齷齪嗎!」頓了頓,他的聲音已經籠著一層怒意,「想不想知道我的母親怎麼忽然會死的?」
葉震山感覺到自己接不接話,對自己都沒任何好處,索性咬緊牙關,選擇了沉默。
凌漠眯起眼楮,狹長的丹鳳眼,此刻看起來像是兩把淬滿毒液的冷箭,「我母親正是因為在幫莫蘭接生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感染到了病毒。」
葉震山抬頭,看著凌漠的眼楮里,全然都是不可置信。
這麼說來,他還是凌漠的殺母仇人!
凌漠卻是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一陣只屬于女人身上的香氣,忽然由門口飄來,沙發上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去。
當看到來人是誰,凌漠只稍微驚訝了下,馬上恢復了一貫的從容,倒是葉震山臉上的表情在快變化著,可以說由一開始的吃驚到最後的喜悅。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看向出現在門口的女人,「葉晨,你來了啊。」
听他這麼說了一句後,凌漠忽然明白他那麼高興的原因,原來……他打算來個魚死網破。
沒等凌漠開口,出現在門里的女人,已經輕聲道︰「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我不叫葉晨,我是紫薇。」
「紫薇!」葉震山把這個名字重復了一遍,心頭蔓延出無邊的驚慌,眯眼朝門口看去,「這里是我葉家,誰讓你不請自來的!」
「唉,葉伯父,你和我母親好歹也相愛一場,你這麼說我,我實在是太傷心了。」紫薇一聲嘆息,朝身後揮了下手,輪胎在大理石上劃過的咯咯聲,很快在別墅里響起。
葉震山這才看清,這個和葉晨幾乎長的一模一樣的女人,是坐在輪椅上,這麼熱的,兩條腿上還蓋這毛毯,可想這個人真的是紫薇,而不是葉晨。
「你別過來。」看紫薇的輪椅已經逼近到他眼前,葉震山瞪大一雙老眼,驚呼道。
在紫薇的示意下,張姨推的輪椅在離葉震山還有三四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葉震山滿臉驚恐,紫薇卻不再看他,而是側過臉對著另外一張沙發上的男人,溫柔淺笑,「容軒,謝謝你。」
剛才在門口,她已經听到了很多,如果不是親耳听到這麼多,知道葉晨和眼前這個葉震山的關系,她真的要誤會他是因為錯愛,才去娶和她有一樣面容的女人。
凌漠笑了笑,沒說話。
紫薇把放在凌漠身上的目光收回,直直地落到葉震山臉上,「俗話說,父債子償,那母仇是不是也該由女兒來討要呢!」
葉震山從沙發上彈跳了起來,「我這里可是和110聯網的,你要敢亂來,警察局馬上就會知道。」
紫薇絲毫沒被嚇到,朝凌漠看去,「容軒,是這樣嗎?」
凌漠眼眸平靜的朝葉震山伸手按去的地方看去,依然沒說話,眼神里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
紫薇掀開膝蓋上的毛毯,從里面拿出一根細細的繩索,直接朝葉震山的後背扔去。
葉震山只感覺到一陣刺痛,回頭看去,發現自己後頸的皮膚里已經插入一只鉤子。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再次定楮一看,鉤進他皮膚里的真的是只金色的彎鉤。
「葉伯父,不知道你是選擇自己過來呢?還是我……」紫薇輕輕拉了拉手里的繩索,「要我這樣把你請過來?」
隨著紫薇的一個很小很小的外力,葉震山感覺自己脖子上的皮和肉就要分開了,臉色煞白,生怕激動紫薇,自己一個皮肉分開,當即接下話,聲音帶著很明顯的討好,「紫薇佷女,你別沖動,我自己走到你那里去就可以了。」
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後,葉震山忐忑不安的朝輪椅上的女人看去。
卻見她,臉上依然是原本的嫻靜恬淡樣,眼角卻掛著陰戾的殺氣,穩定心神一看,這個人果然和葉晨有著壤之別。
「容軒,我媽媽在哪里?」紫薇問凌漠。
凌漠沒回答,直接看向葉震山。
葉震山心頭又是一駭,忙說︰「佷女這絕對是誤會。」
紫薇根本沒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只冷冷道︰「帶我去看我媽媽。」
……
紫薇和葉晨不同,為了活下來,她的雙手早沾滿上了鮮血,殺的人,估計連她自己都記不得清了,但是,當掀起被子,看到躺在床板上的森森白骨,還是沒控制地住,捂嘴發出了一聲尖叫。
這一聲叫,盡管是捂著嘴的,但是,分貝依然很大,把昏迷的顧碧華吵醒了。
她掙扎著從地板上坐起來,看到眼前的人,昏迷前的一幕,全部涌進腦海里,太可怕了,她居然在一個女人的尸體上睡了二十多年。
一抬頭看到站在身邊的丈夫,她站起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葉震山,那個女人是誰?」妒忌當前,她還真什麼都不怕了。
鉤子依然掐在皮里,任妻子怎麼推晃他,他也努力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得不到答案,顧碧華邊的有點瘋狂起來,推他的力氣就更大了。
一個不當心,鉤子踫到後頸那里的女敕肉,葉震山痛的倒吸一口冷氣,剛想對著妻子一聲怒吼。
凌漠冷冷開口,幫他做了回答,「那個人就是莫蘭。」
「莫蘭!」顧碧華剛從姐姐那里听過這個名字,一下子好像瘋了一下,沖到葉震山眼前,伸出手,對著他的臉用力打了兩個巴掌,就要掩面跑出門。
紫薇一個眼神,才跑到門口的顧碧華就被體型和男人一樣魁梧的張姨攔住了。
顧碧華看著比她高出將近一個頭的張姨,毫無任何怕意的就要來一個「滾!」字,才做出口型,手腕被人抓住,用力朝房間里甩去。
外力太大,她朝前沖了好幾步,最後直接跌到床邊上,當看到床板上的尸體,尤其是那顆保證完好的頭顱,她在一聲尖叫後,又昏了過去。
紫薇只淡淡瞟了昏倒在地的顧碧華一眼,就看向凌漠,「容軒,解藥拿到了嗎?」
凌漠朝葉震山看去,「解藥呢?」
對葉震山他已經徹底失去耐性,更懶得再多說一個字。
葉震山沒有說話,目光只是在凌漠和紫薇兩個人身上游走。
紫薇也徹底失去耐性,手一個用力,葉震山痛的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我說,我說……」
「當年我給莫蘭身上下的毒,其實真正的解藥不在我手里,而是在……」
「在哪里?」紫薇手上又是一個用力。
劇痛由脖子朝四肢百骸,席卷而去,葉震山痛的差點昏過去,「你和葉晨不是雙胞胎嗎?你們當中某一個人生下的第一孩子,那個孩子身上的血,就是解藥。」
「你放什麼狗屁!」由始至終一直很淡定的凌漠忽然大暴粗口的打斷他。
葉震山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詭異,還有一種類似一心求死的釋然,凌漠忽然明白了什麼,剛想上前阻止他,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葉震山大步朝前,鉤子毫無疑問地朝他頸上大動脈劃去。
鮮血從那個細小的洞里噴濺而出,他跌跌撞撞地朝床板走去,隨著一聲人落地的沉悶聲,一切都結束了。
凌漠伸在半空的手,在微微顫抖,他真的沒想到葉震山在死之前,還會給他布下這麼一招。
警察很快來了,帶頭的正是馬潘宏,看到多年的死對頭,死相這麼慘,心里似乎也有小小的不忍。
不過這次他真的算是立功了,至少找到了消失二十多年的莫蘭,雖然她早已就是森森白骨。
……
凌漠和紫薇在警察出現前,就走了,而且銷毀了全部的證據,雖然以凌漠的身份,根本就不用刻意避諱著什麼,但是紫薇在,他不得不考慮的周全一點。
一輛房車,正朝a市急馳而去,紫薇看向身邊始終沉默的男人,「容軒,你怎麼了?」
凌漠面色很淡,「紫薇,你放心,解藥我一定會找到的。」潛台詞無非就是不要去相信葉震山的鬼話。
紫薇眼底有什麼看不透的東西一閃而過,臉上依然是對著他時的溫和,「容軒,你對我真好。」
「醫生不是說你還要半年修養的,怎麼忽然回來了?」凌漠問。
只一個猶豫,紫薇馬上把何亦朗去找她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凌漠靜靜的听完,眼底沒有任何波瀾,不知道的人,以為他根本沒再听,只是他的手不覺間卻是緊緊攥住了。
空氣似乎一下子凝滯住了,紫薇深深吸了口,再次打破沉寂,「容軒,有空帶我去拜祭一下伯父,我要謝謝他,十多年前,把你送到我身邊,讓我沒再那麼孤獨。」
凌漠側過頭,朝車窗外看去,另外一個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秘密,也跳上心頭。
「凌漠,我的好兒子,有些事,爸爸今全部都要告訴你。」那是他被陷害去殺陳熙的那一晚上,陳戰國把他喊到書房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也是在那一個晚上,他知道了所有的事,原來,他跟母親姓,真的只是因為父親對母親的愧疚。
而他小時候在家里看到過的一個挺著大肚子,面色始終不大好,後來莫名其妙就再也沒看到過的阿姨,已經死了,而她的當時生下的兩個女兒,一個被他的父親送出了國,還有一個則是被一個姓葉的男人搶了回去。
他出國,其實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好好照顧那個阿姨生下的女兒。
那段歲月……他皺了皺眉,他真的很不願意去回想。
紫薇看他一直看著窗外,就知道他想起了以前的事,頭慢慢的朝他肩膀上靠去,「容軒,你真的結婚了嗎?」
和明珠的厲聲追問不一樣,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始終柔弱縴美。
「嗯。」凌漠淡淡的就只是一個字。
「她是我的妹妹,還是姐姐?」紫薇繼續問道,她除了知道自己自出娘胎身上就帶著病毒,其他的,還真不大清楚。
凌漠側過臉,看向她,「是妹妹。」
從凌漠口中得到答案,紫薇明明已經快銀牙咬碎,臉上卻還保持著平靜,甚至于,口氣里帶上了幾分喜悅,「真好,我從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在。」
凌漠沒說話,目光再次朝車窗外看去,只覺得自己這次真的大意了,居然被何亦朗那混蛋給將了一軍。
……
北京葉家發生了那麼多,驚濤駭浪,葉晨是過了很久才知道的。
現在的她,正在和阮心潔一起包餃子,正在攪拌餡料,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兩只手都油油的,就讓阮心潔幫她看了下。
阮心潔把那條短消息,讀給她听了一遍。
葉晨攪拌餡料的手,不覺慢了起來,怎麼又有人發消息讓她去北京,听口氣又不像是凌漠。
阮心潔問她,「晨晨,要回嗎?」
「不要了,可能是發錯了。」葉晨拿出個雞蛋,打碎和進餡里,狼來了喊多後,她真的有點麻木了。
阮心潔也沒多想,放下手機後,就走過去幫她。
兩個女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邊包著餃子,邊聊,葉晨的手機再次響了,這次是電話鈴聲。
兩只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她就拿起手機,沒有立刻接電話,而是朝阮心潔看了眼,才朝陽台走去,在走過嬰兒小床時,她就劃過接听鍵,「陳熙……」
她壓的很低的兩個字,還是透過沒有關嚴實的門,傳到正在餐桌邊包餃子的女人耳朵里。
她仿佛一下子被人頂住了,手里白白的餃子皮,不覺被她捏成了一團,腳步更是不由自主地循聲走去。
她走進嬰兒房時,葉晨已經走到陽台上,正背對著她在接電話。
聲音雖然壓的很低,但是,她還是能听的很清楚,看樣子是在訓斥陳熙。
葉晨的情緒有些激動,頭一甩,不小心,踫上了免提鍵,于是陳熙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晨晨,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葉晨的聲音很冷,「關你什麼事?既然不喜歡她肚子里的孩子,你還到處找她干嘛?」這樣尖酸的葉晨,倒真的很少見。
那頭,陳熙的聲音很焦灼,「誰說我不喜歡她肚子里的孩子了!」他差點就月兌口說出,只是不喜歡孩子的媽罷了。
葉晨把手機拿到眼前,關上免提後,嘆息道︰「陳熙,如果你真的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請讓你的媽媽不要再去嚇她,她的肚子那麼大了,真的受不起什麼驚嚇。」
顧碧麗有沒有去找過阮心潔,雖然她沒說,她也猜的出來,的確也是,像顧碧麗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做自己的媳婦。
陳熙更著急了,「什麼!你說我媽去找過她!」
葉晨沒回答他,把手機拿離耳朵後,直接掛點。
她對著陽台外的風景,再次看了一會兒,才轉身。
這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嬰兒床邊上的阮心潔。
阮心潔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又像是馬上就要哭出聲。
葉晨朝她走去,「怎麼了?」暗自埋怨起自己也太不小心了。
阮心潔一頭就撲進葉晨懷里,「晨晨,謝謝你。」
葉晨輕笑,「傻孩子,我什麼都沒幫到你,謝什麼呢。」
事實上,有她的激將法在,相信用不了多久,陳熙就真的會登門找阮心潔。
……
陳熙沖進陳家別墅時,可謂是兩眼通紅,嚇得要和他打招呼的小女佣,識時務地躲到一邊。
顧碧麗正抬著手欣賞剛買來的翡翠玉鐲,感覺到一陣冷風,正要回頭,陳熙已經站到她眼前。
她真真實實的被自己兒子眼前這副模樣嚇壞了,雙目赤紅,頭發蓬亂,忙問︰「兒子,你怎麼了?」
陳熙沒理會她,直接問︰「你是不是去找過阮心潔?」
顧碧麗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媽是去警告了她一下,讓她不要以為我們陳家好……」
「你去警告她!」陳熙的聲音冷的仿佛蒙上了一層寒冰,眸光蕭穆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我已經很清楚的告訴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為什麼還要去警告她!」
怒火從每個毛細孔里滲出,陳熙感覺自己快要被這樣的母親逼瘋了,低聲嘶吼著,就抬起腳,把茶幾踢翻了。
順帶著遭殃的,還有附近的古董花瓶。
顧碧麗被這樣暴怒的陳熙嚇住了,心里有個念頭,如果自己不是有著是他母親這個身份,他估計會連她一起打了。
她不敢上去拉陳熙,又心疼被她視若珍寶的古董,忙叫來管家。
管家想上去抱住陳熙的腰,卻又不敢,只能在邊上干著急,顧碧麗也火了,走上前,對著盛怒中的兒子,啪就是很用力的甩了個巴掌。
不算痛的痛在臉頰上蔓延開,陳熙終于不再砸東西了,但是,他卻側過臉冷冷的,用一種近乎是看陌生人的目光看著顧碧麗。
顧碧麗被他看的一陣心慌,正想著怎麼化解,電話響了,也算是幫她解圍了,她沒再看陳熙,而是轉身去接電話,「喂……」
掛完電話,她整張臉都成了白色,毫無任何血色,葉震山死了,而那個她丈夫同樣放在心里的女人,就死在他的床下面。
太嚇人了,顧碧麗不由打了個寒顫。
正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陳熙,陳熙卻是冷哼一聲,拂袖走了。
看著滿地的碎瓷器,顧碧麗太陽穴突突地直跳,她這到底是造的什麼孽,早知道這樣,當年就不讓他進這個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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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親愛的們,新年快樂,至于凌漠加入黑社會的原因,和紫薇的過往,也會盡快寫出來,再次謝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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