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狼和千冥離開三天後,即墨雲帝領兵正是向燦星國發起進攻,燦星國皇帝震怒,責令太子冷千炫閉門思過。
已經入夏,太子府的庭院里陽光明媚,房間里,沐青絮依然是軟綿綿地躺在床上,身體里的銀針已經被前來問診太醫發現並取出。
「青絮,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去院子里曬曬太陽吧。」一如既往,屋子里永遠都只有冷千炫一個人的聲音。
冷千炫也不需要沐青絮的回應,自顧自地抱起沐青絮,走到院子里。
太子府的庭院,風景自然是不錯的,水榭小築,廊沿曲折,盡是清幽一片。
這三天冷千炫開始給沐青絮喂點參湯什麼的,沐青絮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此時微風拂面,倒也有了欣賞風景的心情。
見沐青絮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的,正心情頗好地欣賞風景,冷千炫接連陰郁的心情也稍微放晴了一點。
走至太子府的荷花池邊,冷千炫抱著沐青絮坐在了池邊一處平坦的大石上。
「我,從小就生活在皇宮里。我的母妃,是一個瘋狂的女人,對父皇的愛,讓她的性格逐漸扭曲,像是一張白紙一樣,逐漸被染上了各種顏色,然後,當所有的這些顏色擠滿在這張紙上的時候,這張紙就變成了黑色的了。」說到這,冷千炫頓了頓,就在沐青絮以為沒有下文了的時候,冷千炫又再次開口了,「從小,我就看慣了女人之間的勾心斗角,見慣了女人丑陋的一面,我一直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是那個樣子,表面上溫婉可人,背地里,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什麼溫柔,什麼善良,全都是裝出來的假象,即使真的有,也早晚有一天會為了利益而消失。
但是青絮你不一樣,你所展現出來的,全都是真實的,你的美、你的丑,你的善良、你的狠辣,人前人後,你始終是你,你從來不曾假裝善良溫婉,就因為不假裝,連那些冷漠和狠辣都變成你身上引人注目的地方。
呆在你身邊很舒服,不需要費心去辨別真假,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妻子,可惜,我似乎是慢了一步呢。青絮,若是我先遇到你,你會願意呆在我身邊嗎?」
會嗎?雖然說事事無絕對,但是沐青絮依然覺得不會。冷千炫是典型的封建社會的皇子,他跟即墨雲帝不同。即墨雲帝也是皇子,但是他們相識的時候,可以說即墨雲帝完全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他的性格還沒有完全被塑造成型,所以她將即墨雲帝塑造成了自己喜歡的類型。她穿越到這里的概率,本就是千萬分之一了,再遇上即墨雲帝那樣的男人,這完全就是一個奇跡。若是沒遇上即墨雲帝呢?沐青絮真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那個時候,她就真的只是沐家沐青絮,或者佛生門的門主了吧,不會嫁人,不會生孩子,就一輩子那樣過了,畢竟她並不是一個會退而求其次的人。所以,即使是在遇到即墨雲帝之前遇到冷千炫,她也不會嫁給他吧,因為冷千炫並不會為了她而改變。
但沐青絮沒有回答冷千炫的問題,她知道,冷千炫並不是真的要她回答,只是想在最後的這段日子里將想說的話全部說完而已。
「青絮,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青絮,原諒我好嗎?」
沐青絮有些詫異,雖然看不見冷千炫的表情,但是她卻從冷千炫的語氣里察覺到了脆弱的情緒。沐青絮在心里嘆一口氣,這冷千炫也不過是寂寞太久了而已。
「青絮,你喜歡什麼顏色?我喜歡白色,純潔,沒有一絲雜質。青絮,你喜歡吃什麼?我喜歡吃酥油餅,很不像樣吧,呵呵。青絮……」冷千炫像個孩子似的,絮絮叨叨地說這些有的沒的,大多是有關興趣愛好什麼的,沐青絮听得心煩,干脆閉上了眼楮,結果之前還是不論什麼時候都能睡得著,現在反而是越想睡越睡不著了,只能被動地听著冷千炫不停地說著,說著他的喜好,說著他童年的趣事,說他的理想,說他的抱負,每句前面都會加上「青絮」這兩個字。「王爺,城主來了。」軍帳里,即墨雲帝埋首案前,看著地形圖,迅速分析現狀,想出對策。
雖然沒能親眼見到絮的狀況,但是能讓千冥和戰狼這兩個最沉穩的人發火,想必絮的身體狀況應該是相當糟糕的了吧。他很好奇,冷千炫到底是做了什麼,會讓絮變成那副模樣,僅僅是听千冥的描述,他就很難將千冥口中的人跟他印象中的絮聯系到一起。不過不要緊,不管冷千炫做了什麼,他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百倍、千倍地還回來。
「讓他進來吧。」
離謙就算不來,他也打算派人去請了。沐青絮的身子需要調理,這是毋庸置疑的,本來神醫無影是最好的選擇,不過那人的脾氣……他可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而且那個人隨時都想著讓絮嫁給離謙,這是讓他最受不了的,他簡直比離謙本人還招人煩。所以退而求其次,離謙的醫術比無影也差不了多少,給絮調理身體綽綽有余了。
「是,王爺。」戰虎退了出去。
戰虎退出去沒多久,離謙就在展憶的陪同下走進了營帳。
「絕王,好久不見。」離謙清冷的聲音讓營帳中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好久不見。」即墨雲帝直起身子,一臉笑容地看著離謙。
「絮兒還在冷千炫手里?」沐青絮的事情,始終是離謙最關心的問題。
「嗯,需要你幫忙。」
「怎麼了?」能讓即墨雲帝開口向他求助,尤其是在沐青絮的事情上,難道是絮兒出了什麼事情?
「絮的身體垮了,需要長時間調理。」
「怎麼回事?」絮兒的身體雖不說強壯,但一向健康,連傷風都少有,怎麼身體就垮掉了?
「具體的還不清楚,但我的人已經見過了。麻煩城主準備一些調理身體的藥材什麼的,不管是什麼,有需要的話找千冥。」
「嗯,好。展憶留給你。」留給即墨雲帝的,當然不僅僅是展憶,還有展憶帶來的人。
「嗯。」即墨雲帝也不推辭,點點頭,接受了。
即墨雲帝跟邊疆軍隊的將領們商量好了策略之後,就立刻展開進攻。戰狼、戰虎、千冥和千煌也被安排了職位,分別帶隊,相互配合進攻,四個人心中都有怒氣,因此一遇上燦星國的兵將就下死手。有了四員猛將,再加上展憶的殺手特別部隊,即墨雲帝從兩國交界一路打到燦星國國都,勢如破竹,竟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而這一個月的時間,冷千炫始終以閉門思過為由,不問政事,也不問戰事,日日陪著沐青絮,日日在沐青絮耳邊說話,仿佛連著下輩子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沐青絮雖然煩不勝煩,奈何身體狀況太差,也懶得搭理冷千炫,只是日日盼著即墨雲帝快點來了,這太子府的風景,她看到想吐啊。就這樣等啊等啊,沐青絮終于是把即墨雲帝給盼來了。
經過一個月的調理,沐青絮的身體總算是有了點起色,但也只是一丁點而已。一大早,沐青絮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就看見冷千炫一臉悲戚地站在她的床頭,那戀戀不舍的目光,讓她雞皮疙瘩都暴動了。
什麼事?沐青絮微微挑眉,借以詢問冷千炫是在做什麼。「來人,伺候小姐洗漱更衣。」冷千炫沉默半晌,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什麼情況?沐青絮先是皺眉,隨即便想明白了。她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是把即墨雲帝給盼來了啊。
沐青絮頭一回覺得洗漱更衣的過程是如此的漫長,如此難熬。或許有相見即墨雲帝的急切,但更多的,卻是被當做洋女圭女圭一樣被人擺弄的痛苦,該死的她不能動!冷千炫,同情歸同情,這筆賬,早晚要算!
冷千炫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讓人給沐青絮換上了一套紅色的衣服,如血般的紅色,本來是正常尺碼的衣服,穿在沐青絮的身上就顯得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侍女為沐青絮梳的發髻還是有一半頭發散開的那種,再配上沐青絮病態的蒼白的臉,沐青絮在看到銅鏡里自己的形象時,著實被嚇了一跳。現在的她,要是去鬼屋扮鬼的話,絕對會大成功的。
打扮完了,冷千炫才再次出現在屋子里,看到沐青絮的樣子時,微微皺眉,卻也沒有要她換,就這樣抱著人出門了。太子府的門口,是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冷千炫抱著沐青絮上馬,向城外飛奔而去。
冷千炫一路狂奔,似乎是提前得到了命令,守城的見到冷千炫之後,立刻打開了城門,冷千炫直接策馬出城。
城外,是兩軍對峙,沒有埋伏,也沒有奇襲,兩隊方塊隊面對面站好,大眼瞪小眼,這種詭異的狀況,直到冷千炫的出現才被打破。
馬蹄聲響起,所有人都知道是冷千炫來了,燦星國的方塊隊立刻從中間分開成兩部分,中間的空隙剛好容冷千炫通過,而這條道路的另一頭,是目光急切卻又帶著三分冷冽的即墨雲帝。
即墨雲帝的座下是一匹黑色的駿馬,毛色黑亮,雙眼炯炯有神,那目光中還帶著幾分傲氣,一看就是匹烈馬,不知道即墨雲帝是如何收服的。一身黑色的鎧甲包裹著即墨雲帝健壯的身軀,一把蒼雲刀在溫暖的陽光下泛著陰冷如冰的氣息。即墨雲帝本是隨意地坐在馬上,突然耳朵一動,抬頭,就看見燦星國的方塊隊從後往前依次分開戰成兩部分,一匹白馬疾奔而至,馬背上的男子一身白色鎧甲,女子一身火紅。
即墨雲帝的目光緊緊鎖住那一抹火紅,雖只是背影,雖相隔遙遠,但即墨雲帝一眼就能看出那紅色衣衫下是如何的瘦骨嶙峋,即墨雲帝的目光一緊,心,很疼很疼。
沐青絮看不清現在的狀況,她只知道冷千炫帶著她出城了,因為她被冷千炫抱在胸前,額頭抵著的,就是冷千炫冰冷的鎧甲,即使費勁地轉動腦袋,她也只能看見冷千炫身後的景色,卻看不見前面的狀況。但是沐青絮知道,即墨雲帝在那里,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即墨雲帝的目光了。
行至燦星國的軍隊前方,冷千炫猛地勒馬,那馬嘶鳴一聲,前蹄揚起,然後落地。
冷千炫和即墨雲帝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半空中交接的目光已經擦出了火花,氣氛瞬間繃緊。
「太子殿下,好久不見。」最終,即墨雲帝微微一笑,不急不緩地開口。
「絕王果然疼愛王妃,來接王妃回家,竟然也如此興師動眾。」冷千炫暗指即墨雲帝公私不分,為了個女人開戰。
「那是本王的妻子,是我昭日國的王妃,理應重視。這王妃丟了,丟的可不止是一個人,說大了,丟的是我昭日國皇室的臉面,是昭日國的臉面,興師動眾點也是應該的。」即墨雲帝再送一個微笑,對冷千炫的暗諷毫不在意。
而即墨雲帝身後的眾人對此也毫不在意。他們家絕王帶著他們攻佔了的半個燦星國,而且因為絕王的各種謀略戰術,將他們的傷亡損失降到了一個本以為不可能的低度,他們稱頌絕王的英明神武都來不及,怎麼會因為敵人的一句話而埋怨絕王呢。
被即墨雲帝這樣一說,冷千炫反而不知道怎麼接下去的好。
「本王很感謝太子殿下對本王王妃的照顧,那麼,太子殿下可以將王妃還給本王了嗎?」
「若本太子拒絕呢?」
冷千炫的回答倒是出乎即墨雲帝的意料,即墨雲帝以為,他既然已經將沐青絮帶出來了,那就應該是要還給他的了,怎麼還有這樣的發展?
「太子殿下是聰明人,可不要做蠢事啊。」即墨雲帝收起了笑容,冷著臉看著冷千炫。這樣的事情,可不要跟他開玩笑。
「蠢事嗎?本太子倒不覺得。」冷千炫又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太子殿下可不要跟本王開玩笑,這玩笑,本王開不起。」看不出冷千炫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即墨雲帝微微皺眉。
「絕王覺得本太子像是在開玩笑?」
被冷千炫抱在懷里的沐青絮本來還是十分清醒的,可隨著這兩個人對話的進行,她越來越想睡了。她清醒的時間本來就短,這兩個人在磨蹭什麼?而且冷千炫是什麼意思?不是要把她送回去了嗎?改變主意了?沐青絮已經開始迷糊了,靠著冷千炫的胸膛,額頭抵著的那一塊也已經被捂熱了,沒有辦法提神,沐青絮逐漸閉上了眼楮。
「呵,本王問你,你,是想要天下,還是沐青絮?」黑色的駿馬上,即墨雲帝一臉冷然。
「若我說,都要呢?」冷千炫一挑眉,嘴角的笑容若隱若現。青絮又睡著了啊,他還以為即墨雲帝來了,她好歹可以再撐一會了。總覺得心里平衡了一點。
「燦星國亡,你,死!」手臂一揮,那是開戰的信號。不管是不是玩笑,這句話都正中即墨雲帝的雷區,即墨雲帝連一點繼續談話的想法都沒有了。
即墨雲帝這已下令,昭日國的將士們毫不猶豫地開始進攻,尤其是戰狼、戰虎、千冥和千煌四個人,這個時候看見了冷千炫,那是猶如看見了滅門仇人一般,只不過他們知道,冷千炫是他們王爺的獵物,他們只能收拾點雜魚,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斗志昂揚、殺意肆虐。
昭日國的軍隊動了,燦星國的就不能不動。然而兩國的軍隊達成了某種共識,昭日國的人沒有以冷千炫為目標的,燦星國的人,也沒有以即墨雲帝為目標的,也沒有人不長眼地介入兩個人之間,所以這兩個人的周圍是這個戰場上唯一的安全區。
「因為一個女人,給燦星國帶來滅國之災,這似乎不符合本太子的作風啊。」沉默了好一會,冷千炫才再次開口。同樣是軍人,他發現兩軍交戰,燦星國的將士明顯士氣不足,因為什麼?因為他嗎?
「本王也覺得這不符合太子殿下的性格。」即墨雲帝很是配合地點點頭。
「過來接人吧。」他不想親手將人送出去啊。
即墨雲帝想都沒想,冷千炫的話音剛落,就打馬上前。冷千炫挑眉。他都不怕這是陷阱的嗎?這麼義無反顧?或許,他知道沐青絮為什麼會選擇這個人了。
打馬來到冷千炫身邊,即墨雲帝泰然地伸出雙臂,沒有直接去夠沐青絮,而是做好了準備,等著冷千炫將沐青絮送到他手上。
冷千炫愣了愣,然後直直地看著即墨雲帝,就是不動。
即墨雲帝挑眉,怒。自己動手就自己動手。身子往前一探,就把沐青絮撈了起來。手剛往上一提,即墨雲帝就是一愣。絮這體重,有原來的一半嗎?怒火暴漲。
冷千炫被即墨雲帝突然間猛漲的怒火嚇了一跳,靠的那麼近,冷千炫甚至覺得那怒火已經有了實質,將他團團包圍。
但即墨雲帝的怒火漲得快,退得更快,讓冷千炫模不著頭腦,愣了愣,等回過神來,即墨雲帝已經帶著沐青絮回營,沒有任何命令,就那樣回去了,更是讓冷千炫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