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沒送多遠,出了城,他們就散了。但那時候正好踫上厲蓋帶著一路人出城追林宅流散出去的殺手,婢子怕與他踫上,就沒敢追得太緊。」青夏說到這里,眉眼間泛起一絲為難神情。
微頓之後,她才接著說道︰「不久之後,廖世自己又跑回城內,那時候城內已經戒嚴了。盡管如此,婢子要想暗殺他還是可以得手的,只是沒想到嚴家長孫也跑回來了,還調動了嚴家護院保護廖世。這樣一來,我若是再出手,容易引起的動靜對于已經戒嚴的京都來說就有些太過明顯了。」
「你這麼做沒有過失,算那丑陋老頭兒運氣好,也是他還有點心機,知道掐著時機回城。」德妃冷笑了一聲,不過她臉上的笑意忽然一頓,轉言說道︰「嚴家長孫?廖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麼?」
青夏搖了搖頭道︰「對于嚴家長孫的事,婢子了解得不多,只是?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見他未帶什麼隨從,婢子便沒在之前的簡箋中對您提及,怕擾亂您的思考。」
她頓了頓後,語氣中即充滿歉疚之意,接著說道︰「嚴家長孫跟廖世一同回來時,他身邊只帶著一個僕人。那嚴家僕人的武功雖然不高,但也能替廖世擋住了我們片刻,支撐到那路人來帶走他們。若不是這樣,我帶著的人本來只需要與他一個照面的功夫,就可以殺掉他的。是婢子愚鈍妄行,誤了娘娘的事。」
「真是天意……」德妃深沉的嘆了口氣,她見青夏欲言又止的樣子,緊接著又說道︰「這些事暫時擱下吧!」
青夏有些意外,猶豫了一下後說道︰「真就這樣撒手嗎?」。
德妃伸出一只手平平放在桌上,忽又屈起一指扣響了一下桌面,然後幽幽說道︰「他若死了最好。若沒死,總還是要回來的。雖然我沒法將手伸向宮外,但只要在宮里把網織得夠牢,把餌藏得夠深,還怕他不來?」
青夏眼底的神情忽然動了動,說道︰「娘娘,或許您不必又等幾年。」
德妃側目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青夏快速說道︰「那個孩子還沒出城,就在東風樓里。」
「你別想了。」德妃擺了擺手道︰「東風樓追根究底,是陛下的產業。雖然那地方擱置許多年。一直也沒什麼動靜,但那里從前是誰的,現在也還是誰的。沒有作為也沒有改變。」
「那怎麼辦?」青夏微微皺眉,「大的不能動,連那小的,就在眼前手邊,也不能動?」
「我都說了。這事兒急不來,要動他們的一切前提是不要賠上自個兒。」德妃的這句話說完,她略微一頓,眼底神色漸漸在宮燈所發出的暈染了一樣的淺淡光芒中愈來愈沉著。
「只要她敢回宮,那麼我想要動手的機會便是信手拈來,並且還可以是毫無痕跡的。其實我也不是一個那麼喜歡跟小孩子斗的人。若她終身不會回宮,我倒是能省不少事了。」
德妃說罷就站起身往床邊行去,同時又聲音極淡地道︰「今兒下半夜還是讓萃春來服侍我吧。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去。」
青夏沒有再說其它的話,只垂眉欠了欠身,恭聲道︰「是,婢子告退。」
……
自從在那夜噩夢連連、冷汗浸衣。晨起與紫蘇經過了一番交談後,接下來的幾晚。莫葉除了還有些適應不了東風樓直到子夜還不停歇地喧囂,倒是再未做過如那晚一樣令她驚懼的夢。
不過,因為昨晚伍書送藥來時,告訴她今晨要帶她去忠烈陵,她就又有些失眠了。在床上輾轉良久,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入眠地,但在此後不久,她便又做起夢來。夢境再度與師父有關,不過那畫面不是前幾天那樣的可怖,而是一些在邢家村時生活的片段。
置身于這樣的夢境中,莫葉的心里感覺到了一絲快樂。然而在夢醒之後,還能遺存在心里的便只有悵然了。但是莫葉並沒有悵然多久,因為她醒來後睜開眼楮還未過片刻,就看見了站在她的床邊,正目光如定住了一樣地看著她的伍書。
剛睡醒的人精神都會有些飄忽,陡然發覺自己的房間里多了一個人,再加上伍書的臉孔本來就有些‘特別’,莫葉先是一愣,緊接著她就驚駭以極地尖叫起來。
不過她的驚叫只是發出了一點點破寒音,就被忽然欺近身來的伍書大手抓起被子一角給堵了回去。
窒息地感覺令莫葉還殘留在腦海里的些許睡意徹底消散,跟著她就听見伍書那似乎從未清晰過的沙啞嗓音傳來︰「這算不算是你第一次懼怕我的臉呢?」
不知為何,伍書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倒是讓莫葉的心緒松弛不少。她看著伍書那半掩于一縷枯糙頭發後面,有如曬干的魚肉一樣僵硬的半邊臉頰,凝神片刻後,她睜大眼楮動了動眼珠,又眨了眨眼皮。
伍書終于松開了手,蒙在莫葉嘴上的被子自然滑落。莫葉得以深深吸了一口氣,略緩了緩後就問道︰「你來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伍書漠然開口,「該走了。」
莫葉會了意,連忙掀了被子,同時抓起床邊擱著的一件衣裳跳下了床。看著這一幕的伍書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他退後半步,並將臉朝一邊側了側。
莫葉看見伍書這種輕微地舉動,隔了一會兒,她也明白了過來。知道伍書在顧忌什麼,她的臉色不禁窘了一下,還好在她發覺這一點時,衣服已經穿好了。
「你來了怎麼也不叫醒我?」
「那時時辰尚早,可以讓你的美夢再長久點。」
听伍書話里的意思,莫葉可以想象,一定是剛才她還在夢里時,臉上有什麼表情被他看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伍書也覺得這會兒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他地回答像是存在著某些調侃意味,令莫葉听後無聲地笑了笑。
聞覺屋內衣袂擦拂聲止,伍書折回目光看向莫葉,就注意到她手臂間挎著的一個小布包。伍書的目光凝著了一瞬,然後冰冷開口道:「不必帶香燭,會引來無必要的麻煩。」
莫葉雙眼微睜,道:「那算什麼祭奠?」
伍書緊閉著的嘴唇微微一動,但最終他一個字也未說出口,只是目色如鐵地注視著莫葉。
莫葉亦是目光不轉地凝視著他,屋內兩個人就這麼互相注視著,氣氛有些怪異。
片刻後,忽然有一聲鳥鳴從屋外傳來,在安靜的清早,那聲音更加清晰。莫葉因之眉頭一動,接著輕輕地嘆了口氣。
鳥兒與世無爭、亦與人無意的清脆鳴叫聲卻是讓莫葉意識到時間不等人。伍書可以這麼與她干瞪眼耗時間,但她自己不能。錯失今天的機會,不知道下一次的今天又會是何時?
今次不能點燭燃香,那便不能吧!總之自己一定要去一次,才可以有爭得下一次的條件。但是在下一次時,自己絕對要把今天怠慢了的加倍補回去!
莫葉暗自抿緊了一下嘴唇,將挎在手臂間的布包放到了床底下。
隨後,伍書帶她出屋,挾她翻出了東風樓的院子。但伍書只是于院牆外將她放下,並沒帶著她繼續走,只囑咐她在狼牙城北門會和,然後就掠身而去。
狼牙城,是這個國家的核心組成外圍最後一道壁壘。那看似單薄卻內含玄機的一道城牆包圍著皇庭,但莫葉對它印象深刻的原因卻是在到達京都的第二天,師父帶著她穿過這座城牆去賞杏時,曾有些傲然意味地告訴她,這座圍城是他的作品。
莫葉見過伍書靈活的身法,知道伍書一定會先到達。為了盡量不耽誤時間讓他久等,她朝狼牙城而行的一路上半刻也不敢多歇的一直在狂奔。
好在京都內城的圍城不臨大事則徹夜不關;好在清晨時分街面上沒什麼人跡,可以讓她跑得無所顧忌;好在她還是個孩子,跑得再狂野,即便有零星的一兩個早起的城內居民看見她喘著粗氣一路狂奔,也不會感覺太奇怪。
奔至狼牙城北門之前,莫葉還隱隱覺得,伍書不願意與她同行的原因是因為剛才的小矛盾,他心里有了惱意。但等她到達北門時,她才覺得是自己的想法太孩子氣。
伍書站在北門的旁邊,見她來了後,他右手一抬,手里有一枚東西朝城樓上飛去。片刻後,城樓里傳來輕微的一聲脆響。
緊接著,平整之中透著嚴謹氣息的城牆表面,忽然「噌噌」幾聲,露出一節節匕首的刃口來。那些匕首的排列,令莫葉看著有些眼熟。下一刻,伍書就挾緊了她的腰身,帶著她抬步如飛。
伍書的腳尖點著那些鋒利的刀刃,如踏在石階上時一樣平穩,又不太像踩在堅硬石階上時那樣沉重,而是每次的腳尖與刀尖一踫,他的身形就會拔高一分。他有靈活身法,而那列刀鋒上似乎也帶著一種助力,送他步步高升,直要沖上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