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你這算是公開搶北虞的皇後麼?」不知何時,傾夜乘一臉寒峻地站在了門口,聲音清冷地問道。
一听說幕流景一大早便去了鳳凰樓,並且毫不介意地頂著一雙桃花眼,溫文爾雅間便魅惑了幾許頻頻回眸張望的女子,傾夜乘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務,匆匆趕來了鳳凰樓。他現在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來自于未知的恐懼。一向自信如他,守著手旁的幸福,卻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幕流景沒有轉身,縴縴的目光卻穿過他落在了傾夜乘身上。他就在縴縴這樣的眸光里,清晰感覺到心底縈繞滿了一縷又一縷揮之不去卻無人可見的悲傷。
幕流景轉過身來,望著傾夜乘妖魅一笑,反問道︰「縴縴是北虞的皇後?」
幕流景的目光在傾夜乘看來是徹徹底底的挑釁,他目光復雜地望了一眼縴縴,重新落在幕流景身上的眸光寒涼而威懾人心︰「就算現在不是,你也不可能帶她走,更何況,皇後之位只能是縴縴來坐」
幕流景不得不說,傾夜乘自信起來真的可以讓他遠遠沉寂下去。因為傾夜乘和縴縴相愛,只這一條,他幕流景便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旁觀者清,更何況是驚才風逸的幕流景,就算他依舊遠遠望著他們,只要縴縴身陷後、宮,總有嫌隙橫生的那一天,盡管過去那個人,曾經許下了一生相守的誓言。
「我來是因為縴縴,」幕流景沒有絲毫要遮掩的意思,反而直視著傾夜乘的眸子,冷靜地讓傾夜乘憤怒,「等有一天縴縴厭倦了你給的天下,我就會帶她走。」
「以大哥的身份,還是鳳朔王的身份?」傾夜乘的陰郁已經幾欲噴薄而出,眸中兩束烈火熊熊地燃燒著,所到之處摧枯拉朽。
「什麼都不是。」幕流景極盡優雅地一笑,說道,「一個可以給她寧靜安好生活的男子,而不是過著鎖在這重重宮牆之內算計掙扎的生活。」
原本憤怒的話,卻在幕流景這句話後驀地消失地無影無蹤了。傾夜乘忽然舒展開眉頭,唇角綻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景,你為何就可妄自定論,我和縴縴,在這皇宮之內便生活的不好呢?」
緊張的氣息一觸即發,縴縴不得不婉言將他們的對話承接了下來︰「大哥,大概你還不知道吧?我和傾,我們有寶寶了。」
幕流景愣住,修長的身子也不由得隨著縴縴的這句話僵住了。他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盯著縴縴笑意盈盈的眸子,好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快要兩個月了,傾說,孩子的名字就叫‘澈兒’,大哥,你說好麼?」
傾夜乘依舊立在門口,目光深沉莫辨。
幕流景忽地笑了起來,他說︰「嗯,澈兒,不錯,澈兒。」
他就在這個沉默的空隙里,沒了任何的話語。他想起了還隨南宮將軍在戍邊的時日里,日日大漠風沙吹打著斷壁殘垣,頭頂殘陽如血,漠漠長煙在他一成不變的眼眸里變得遙遠而安寧。
幕流景垂了垂修長的眼眸,低聲說道︰「主上,娘娘,在下先告辭了。」
直到那抹青色消失在鳳凰樓的盡頭,傾夜乘才從方才的情形中緩過神來。
縴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那種神情他曾經見過,在她獨自一人站在荒蕪淒惶的納川侯府的時候,在她找尋不到宴澈看著白色的魂幡蕩來蕩去的時候,傾夜乘就見過她的這雙眸子,里面瘋長著無法掩飾的茫然。
「傾,你要去哪里?」看著傾夜乘要離開的意思,縴縴拉住了他的衣袖,略略不安地問道。
「御書房,」傾夜乘背對著她,「‘三國聯盟會’過幾天就要開始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安排……你好好休息吧。」
「我和大哥之間,沒有什麼。」縴縴的聲音透著一股直穿進傾夜乘的心底。她明明看的清楚,傾夜乘的背影驀地一僵,但他卻沒有回頭,沒有一如往常那般帶著五月的溫澤對她微笑。傾夜乘徑直離去,留下縴縴形單影只的身影落在霓裳宮落的中央,在光影下隱隱綽綽。
傾夜乘自是知道他們之間清清白白,可是,當他看見幕流景望向縴縴時的目光時,當他看到魅惑妖嬈地擾人心智的幕流景淡下眉眼來,眸光里籠罩著傍晚時分溫柔輕盈的日光時,傾夜乘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涌動不息的情緒,徹徹底底地失控了。
傾夜乘沒有故意找措辭離開,這次的「三國聯盟會」的的確確是一個**煩。
三國聯盟會是維護北虞、西楚、歧越三國和平關系的大會,它的存在旨在維護國泰民安的和平盛世之貌,調解各國之間的矛盾沖突,和睦四鄰。這次的聯盟大會,是由北虞主上傾夜乘、西楚佐政王爺鳳朔王幕流景、歧越國君傲西羽三個重要人物主持。
依普通官吏百姓看來,這次的大會依舊是一個利于以後休養生息的大契機。沒人挑明,歧越國君傲西羽的野心已日益顯露。他暗地里聯合了北虞周圍的一干小國,對北虞和西楚兩大強國的交涉也開始怠慢推諉。傲西羽是個算計嚴重的野心家,在西楚新舊王朝更迭,內政動蕩,百姓被楚荊帝壓榨地無處逃生的時候,他就暗中開始訓練大批精練苛刻的軍士。北虞亦算是個盛世之國,憑靠著多年以來的安定廉政之舉,經濟強勢發展,邊境防御力量也是名噪一時。傲西羽如果想在三國鼎立的局面里佔有最舉足輕重的一角,軍事力量絕對是要獨佔鰲頭。
這次,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傾夜乘如何贏得這場沒有塵土飛揚沒有血流成河的陰謀之戰。
沁水公主是傲西羽的妹妹,也算得上是他三十六計中的一個緩兵之計。有沁水橫亙在北虞和歧越之間,自是沒人想到他用心良苦之後更深的政治謀略。
傲西羽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他們與北虞聯姻的公主如同被棄之冷宮,北虞主上就沒正眼看過公主一眼。歧越的使者在早朝議事之時,發難的態度讓傾夜乘大為惱火。
看得出,他在努力地壓抑住憤怒,但是幾乎所有的臣子都感受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壓抑人心的凌厲。傾夜乘的眸子里迸發出的危險氣息,饒是倨傲的歧越使者也硬生生將後來的話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