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墨換回女裝,原因有三︰
第一︰沒有易容藥物。
之前用的那些易容物都是黛墨模索著調制的,帶在身上的數量並不多,這一路過來,已經用完了。本來黛墨是想在路上順便采些藥物重新調制,但這些易容物大多是用新鮮的草藥和岩石,以及蜂蜜等混合而成。現在正是大雪冰封,萬物凋敗的時候,這些材料並不好找。逍遙尋知道她的藥物用完了,暫時又找不到材料繼續易容,料定她必然以女裝出現在眾人面前,所以剛才才會那樣打趣她。
第二︰沒有易容必要。
易容目的就是為了掩蓋身份,對于那些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易容是不管用的,就算她黛墨化妝成九十歲的老頭子,那些人一樣能認出她來,比如上次在葵城刺殺她的那個女人。這是黛墨後來才想明白的道理。
而對于不認識她的人,她又何必易容?
至于紅顏禍水這一點,黛墨也想過,外出行走,裝扮成男子是最安全方便的,不過有逍遙尋這樣的高手在身邊,這一條也可暫時忽略不計。
第三︰重新設立一個新身份。
世上美麗的女人很多,相貌相似的也有不少,若是換了新得身份,即使面容再像,這新身份也能具有混淆視听的作用。所以她打算給自己換個新身份,取個新名字,將過去的種種都撇開,以另外一個人,開始另外一種生活。
她看著銅鏡里那巧目盼兮的陌生女子,有不習慣,也有別扭,還有絲絲喜悅。因著黛墨這一路都是男子打扮,現在換回女裝,又沒有易容,竟有一種失去偽裝的保護,將自己赤luo果袒露在世人面前的感覺,所以她才磨磨蹭蹭,遲遲沒有下樓。
四人里面,最不淡定的就數逍遙尋,他故意夸張的大聲道︰「呀,這美人兒是誰呀?我知道了,那不是戴兄弟麼我竟不知道,戴兄居然是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听見逍遙尋這樣說,黛墨暗地里稍稍松了口氣,她害怕逍遙尋說出她的真名——周黛墨。周丞相謀反,誅九族,現在她這個大名鼎鼎的丞相千金卻出現在客棧里,這不可謂不是一個重磅炸彈,極有可能有人居心不良,以此生事。
黛墨在曉泗身邊坐定,等到逍遙尋不再調侃她,才一句一字地丟出今天的第二記重磅炸彈︰「從今以後,沒有黛墨,只有雪竹。大家以後就叫我雪竹姑娘」
四人同時從碗里抬起頭看著她。
「雪竹?嗯……潔似白雪,清如翠竹,就如皚皚白雪里那一抹蔥翠的青竹,高潔優雅,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好名字」逍遙尋若有所思,對她的新名字大加贊賞。隨後又咧嘴笑道,「雪竹姑娘,請用餐吧,我們都等你好久了」大家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低頭吃飯。
這天,逍遙尋和黛墨作為少的可憐的顧客之一,光顧了街頭一家成衣店,因為沒有易容的黛墨還穿著一套男裝,她出宮時也沒有在行李里面準備女裝,逍遙尋硬是拉著黛墨,要她上街買套女裝回來。
踩在厚厚的積雪上,雪地發出吱吱的聲響,黛墨想起剛剛吃飯的情形︰那一頓飯吃得黛墨好不別扭,除了承恩老實的低頭吃飯外,其他三人頻頻偷看她,看見黛墨望來,立刻又低下頭去。而逍遙尋不但偷看,還明目張膽地看,還邊看邊感嘆︰「嘖嘖……雪竹姑娘……真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兒不知誰艷福至此,能得到姑娘的芳心?照我說,你就做我的徒兒,以後我也好保護你呀你如此美貌,沒有一個護花使者在身邊,實在太不安全」
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其他三人居然同時點頭稱是,都認為逍遙尋說的有道理不過這讓黛墨也再次考慮到這個問題,到底要不要拜他為師?這個逍遙尋雖然灑月兌到過分,過分到無賴,可是他依然不失君子風度,對黛墨雖出言相戲,卻一直以禮相待。
逍遙尋見她認真考慮著,不再是一口拒絕,欣然道︰「這樣,我們打個賭,如若你贏了,隨你願意,如果我贏了,你就得做我徒兒可好?」
「好賭就賭」既然心不能決定,就讓天意來決定吧「賭什麼?」
「至于賭什麼,我暫時還沒有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訴你」逍遙尋笑得高深莫測。
正想著中午的情形,他們來到了一家成衣店,剛跨進店門口,老板就笑嘻嘻地迎出來,听說她要買女裝,竟給黛墨推薦了幾十套外套,幾乎將他家的衣服全都推薦完了。這老板巴不得來的是個多金的購物狂,將他的店子打包,全都買下來。黛墨讓他大大地失望了一陣,只選了一件淡紫色的絲質外套和一件淡紫色,邊上瓖了白色兔毛的錦棉披風。太子給她的那件貂皮大氅,在離開時,被她放在偏殿的大木箱低下,並沒有一並帶來。這一路上黛墨穿的是普通男子常穿的那種厚厚的棉布外衫。當她穿著淡紫色新衣,披著淡紫色披風,從後堂出來,站在那里時,逍遙尋似乎看見了一棵在風中搖曳的紫色小花,楚楚可憐,又頑強獨立的立在風中。他滿意地點點頭,到櫃台上付過錢,才和黛墨一同往客棧方向走去。
這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一白一紫的兩個美人慢慢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構成一幅罕見的,和諧的,美麗的畫卷。他們來到一戶人家門前,停下,逍遙尋一臉正經地對黛墨說,「好了,是時候進行我們的賭約了你看見這戶人家沒有?」黛墨順著他干淨漂亮的手指看去,才發現他們跟前這戶人家的大門不似大多數人家的緊閉著,而是大大的敞開,不時還有人進進出出,面帶笑容地忙碌著。
黛墨正在納悶這戶人家和他們的賭約有什麼關系,只見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正送一個又矮又胖的老婆子出門,他干瘦的臉上一直掛著大大的笑容,「謝謝陳婆,你慢走,謝謝啊」直到那老太婆走到街上,干瘦中年男子才笑著搓搓手,轉身回到院里,吩咐來來往往的僕人繼續忙活。
逍遙尋見黛墨一臉迷茫地望著他,解釋道,「那老太婆是穩婆」
「哦,這家人生小孩了啊,難怪剛才那男子那麼高興」
「我猜那男子的夫人定是生了個兒子,你認為呢?」逍遙尋胸有成竹地說。
黛墨不以為然,撇撇嘴,「你怎麼知道一定是男孩?」
「這就是我們的賭約,我猜是男孩,如果猜對了,你就拜我為師」
「如果是女孩,就是我贏了,是否拜你為師,就看我的意願了,是嗎?」。
「正是」
「那好,你猜是男孩,我偏猜是女孩」生男生女,按概率來說,應該是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不可能打個賭也能重男輕女吧?
逍遙尋丟給她一個篤定的笑容,這時一個丫頭在門口潑完熱水,正準備轉身離去,逍遙尋叫住她︰「這位姑娘,請問你家夫人生的是公子還是小姐?」
那丫頭見是位俊美的翩翩公子哥向她問話,紅著臉,又羞澀又高興的回到︰「回公子的話,我家老爺終于得了個公子爺,老爺高興的不得了,還說過幾天就要大擺筵席,將這喜訊告知親朋好友們呢」
「喏,你听見了吧?」
黛墨望著笑得賊賊的逍遙尋,不解的問道︰「你怎麼如此確定就是個男孩?」不可能他有什麼透視的特異功能或者為了這個賭約,在人家院里按了暗哨吧
「那,先說好,這個賭約我贏了,你就是我徒兒,先叫我一聲師傅,我再告訴你」
黛墨滿臉黑線,盡量使自己在不起雞皮疙瘩的情況下,語調正常的說了句︰「師傅,你就告訴我吧」
逍遙尋得意地笑,做了個一高興就想做的動作——扇扇子。誰知手剛伸到腰間,才猛地想起,前天黛墨不滿地抗議,叫他不要大冬天扇扇子,扇得旁人冷得慌,他便沒將折扇帶在身上。
他改扇扇子為模下巴,露出曲線優美的頸項,半晌才道︰「因為那男子在笑院里的下人也在笑可見這男子終于如願以償,時人生十個兒子都不會嫌多,一個女兒都不生那是最好。如果生的是女兒,早就垂頭喪腦,唉聲嘆氣地緊閉大門,計劃著如何能生出個兒子來,哪能親自送穩婆離去」
黛墨目瞪口呆,她以為逍遙尋不過是運氣好,僥幸猜中了,沒想到這里面有這麼多學問。黛墨曾經是現代人,根本不會往男重女輕方面去想,而逍遙尋對這個時代的世情風俗最是了解,這個賭約其實是建立在不平等基礎上進行的。黛墨直覺自己又被他擺了一道,心里暗暗嘆氣︰本來自從那次街上遇刺後,她就考慮是否需要學點功夫用以自保的。只是她覺得學功夫,就應該拜那種一臉慈祥的白胡子老頭為師,再不濟,也是那種一臉正氣的陽剛男子為師吧,做逍遙尋這種比女人還漂亮,而且年歲和她差不多的美男子的徒弟,黛墨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但是君子一言,駟馬難住,黛墨雖不是男子,卻一直都很講信用,既然答應了這賭約,就要願賭服輸。叫他師傅雖然很別扭,也許叫著叫著就習慣了吧,嗯,對,習慣了就好
于是他們回到客棧後,黛墨扔出了今天的第三記重磅炸彈,逍遙尋對著黛墨一口一個「徒兒」,直轟炸得其余三人莫名其妙,頭昏眼花,找不著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