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之後,季優有些發愣。
本來說話的人的聲音是清清冷冷,讓人以為是一個翩翩佳公子。但是真正確認這就是剛剛說話的人時,季優實在是不敢相信。因為,眼前的人,只能用粗獷來形容。
身形倒還是清朗的,穿著黑色的勁裝。但是臉上卻有密密麻麻的絡腮胡,眼角處還有一道寸長的刀疤,很是猙獰。
那人現在正死死的抓住「肥地主」的肩膀,讓他疼的齜牙咧嘴,「大俠饒命啊大俠饒命」恃強凌弱果然是這樣的嘴臉,人家還沒把他怎麼樣,就這樣求饒起來了。
黑衣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滾」一腳將手中的人踢開。
「謝大俠不殺之恩謝大俠」剛剛還氣焰囂張的「肥地主」現在招呼著自己的那些狗腿家丁,連滾帶爬的作勢要離開。
走到黑衣人身後的時候,那個「肥地主」眯著眼楮,眼底閃過一絲陰鷙之氣,對著身邊的家丁使了一個眼色。
賊眉鼠眼的家丁心領神會的點了一下頭。
季優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就和很多電視劇上演的一樣,壞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退場?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季優還來不及提醒黑衣人的時候,他身後的家丁已經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迅速的向他插去——
「小心」季優只來得及驚呼,然後便閉上眼楮不敢再看。
良久都沒有听到壞人得了手的陰險笑聲,季優不免有些好奇的睜開眼楮。卻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剛剛自己閉上眼的那幾秒鐘,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黑衣人一只手擒住了剛剛準備襲擊他的家丁,另一只手背在身後,腳下踩著那個「肥地主」。其他的家丁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否則下一次就沒這麼好運了。」臉上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凶狠,相反的卻是一臉的冷漠,卻比剛剛更加可怕,連季優也有點害怕。
這次,那些惡霸是真的不敢再抱有一絲翻身的幻想了,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連忙又是磕頭又是鞠躬的爬走了。
季優顯然還是沒有清醒過來,英雄…原來是真的存在的。
「你們沒事吧?」黑衣人微微笑的走過來。
雖然是微笑的,但是配上他滿臉的胡子還有刀疤,實在是無法和親切聯系起來,季優不免有些害怕,因為眼前的人和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搶劫犯就沒有什麼區別。萬一是壞人怎麼辦?自己和這個少年豈不是剛出狼窩又掉進了虎穴?
「沒、沒事,多謝大俠救命之恩。」處于禮節性的,還是應該道一聲謝的。
「不用客氣。」黑衣人說著搖搖頭,一掃剛剛懲罰惡霸的大俠形象,反而有些冷淡和疏遠。
季優也不怎麼害怕這個從天而降的英雄了,路邊的人們看到沒什麼熱鬧可看了,也都三三倆倆的散去。季優這才想起來當事人,轉頭就看見那個賣身的少年還跪在地上,目光呆滯,連眼淚都不曾有一滴。
「你…」季優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來讓自己和他平視,「不要緊吧?」
季優沒有什麼和別人交往的技巧,其實在以前,自己是根本不和別人交往的。除非是別人先叫自己,或者是有什麼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現在季優也不懂如何去安慰這個少年,只能問一聲「你不要緊吧」。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點點頭,然後跪著將剛才被那群惡霸踢開的尸體搬回來,細心的用草席蓋好,撫走上面的灰塵。
心底里面塵封許久的心疼和溫暖就這樣不設防的出現,輕聲問站在一旁的黑衣人,「你有錢嗎?」。
「嗯?」黑衣人先是一愣,然後又笑笑,「有。」說著就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黑色的荷包,扔給季優。
季優掂量一下,最少也有20兩,看來出手還挺大方的,也就沒有推辭。直接把錢袋遞給少年,「快去把你爹葬了吧。」
少年原本還在為他爹捋著頭發的手頓了一下,回頭看著季優,眼里面有盈盈的淚花,然後猛地磕起頭來,「岳遠叩謝小姐大恩大德小姐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岳遠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
季優微笑著搖搖頭,剛想說不用。一旁的黑衣人卻兩步跨上前來,「好,那你以後就跟隨這位小姐,做她的隨從吧。」
岳遠連連點頭,「是以後岳遠的生死都由小姐決定,只是岳遠現在要去葬了家父,小姐……」顯然是遲疑是不是讓季優和自己一起去為自己的爹辦後事,但是好像又有些不方便。
「沒關系,你先去吧,稍後你去朝凰閣找小姐便可。」黑衣人再一次幫自己做出回答,季優難免有些氣惱。但是又不好發作,只好看著這黑衣人還想說什麼。
岳遠听見「朝凰閣」眼底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敬畏,但也沒說什麼,只是又磕了一個頭,便又急匆匆的跑了。
「你到底是誰?」季優本來還是對這個英雄有些敬佩的,但是他連續幫自己作了兩個決定,未免讓季優覺得有些不舒服,說氣話來,語氣自然也沒有先前那麼友好。
「在下李月柬。」說著又是微微笑,也不問季優的名字。
季優倒是對于他的名字很吃驚,她以為以他的面容應該是江湖中人,就算不叫多麼豪氣萬丈的名字,也不會有這麼文雅的名字,所以一愣之下,把自己的名字也說了出來,「我叫季優。」
李月柬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轉瞬又不見了,「那麼季小姐,和在下去朝凰閣等著岳遠小兄弟好了。」
「我為何要跟你去朝凰閣?」事實上,季優對那個什麼朝凰閣還是有點好奇的,尤其是看到岳遠眼中的那一抹敬畏之後。
「難道你希望岳遠小兄弟回來之後找不到你,然後踫上剛剛那種惡霸繼續受欺負嗎?」。李月柬一針見血,說出了季優最擔心的事。
其實剛剛自己是可以拒絕李月柬的提議的,但是她想想並沒有拒絕,並不是因為看到岳遠眼中濃濃的渴望,而是想到以後岳遠孤苦一人,很可能還會受到別人的欺負,與其這樣還不如和自己回宮,宮中沒有敢欺負帝姬的人的「惡霸」。
見季優不說話,李月柬知道岳遠便是她的軟肋,雙手往後一背,腰微微彎起,「請跟在下來。」
季優在心里恨自己現在受制于人,嘴上說,「我隨身的丫鬟……」
「在下稍後會在此等候。」意思就是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不是要等人麼?那我幫你接來還不行麼?
季優這下是真的不知說什麼來反駁了,只好無奈地點點頭,「請帶路。」
以前季優就是整天要听別人的使喚,對這種自己無法做主的感覺厭惡的不得了。現在穿越成了帝姬卻還是要听命于人,已經下定主意不要做以前無能受欺負的季優,便一邊沉著臉跟在李月柬身後,一邊在心里打著自己的算盤,既然你執意要我去那個什麼朝凰閣,那麼我倒是要好好的模清你的底細。
不知穿過了多少奇形怪狀不知名的小巷,眼前終于豁然開朗起來。沒想到,在這繁花似錦的都城之中,還有如此清野山林的地方。
眼前是一扇竹門,旁邊是足有兩人高的竹柵欄,透過柵欄就可以看見里面的滿園春色,還可以聞到陣陣花香。
李月柬伸出手推來那扇竹門,作出一個「請」的手勢,季優也就不客氣的走進去。剛一踏進去,就又一次被眼前的美景所折服。若說艮岳是園林藝術中的精品的話,那麼這個園子就是精品中的精品。和艮岳的龐大繁華不同,這里是高貴典雅,不為世俗所感染,自己有自己的一個世界,不知是清高還是孤獨。
園子並不是很大,一進門便是滿眼的翠竹,竹林中間劈開一條小徑,由圓潤的鵝卵石鋪成,眼前只有這一條路,季優便也不等李月柬示意,便先一步走上去。
順著那條小路走下去,竹林漸漸稀疏,一片荷塘乍然而現,塘中荷花開的正盛,季優不免有些吃驚,「這些日子還有荷花?」已經九月了。
「這園子不比外面,因為地勢的緣由,氣候一直較外面多出不少,可謂是四季如春。」經李月柬這麼一解釋,季優才發現,這園子里面卻是很溫暖,以至于自己背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穿過荷塘上面的小小廊橋,中途倒是看見不少通向別處的幽徑,但是現在的情形的確不適合自己亂逛,只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順著李月柬指引的方向一步步向前。待再次穿過一片榕樹林後,一個竹樓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好別致,季優只有這一個想法,用竹子蓋樓,這在現代也不是沒見過,但那些竹子都是經過加工的,不是鋼鐵做成的假竹子,便是在竹子中灌入混凝土,外面刷上綠漆,防止損壞。可是現在這竹樓是完完全全由竹子造成,以至于季優現在站在這竹樓前,就可以聞到淡淡的竹香。
季優看了眼上面掛著的刻著「朝凰閣」三個行楷大字的竹匾,抬腿走了進去。
進了大廳,季優心下一驚,好一個巧奪天工的造法。
外面看起來這麼清新淡雅,但是里面卻是…金玉碧石,無處不盡顯高貴。究竟是怎樣自傲的人,才能建起這樣的樓閣。
李月柬一直站在季優的身後默不作聲,似乎是在觀察季優的反應。但是季優心里雖然吃驚,臉上卻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畢竟21世紀的電腦特效很好,這種金碧輝煌的樓閣,在電視中還是沒少見過的。
但是不一會兒,季優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