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周梅一直潛心研習廚藝,所以在院里專門闢出一個小廚房給她用,說是小廚房,地方卻和蘇櫻的住得偏房差不多大,竟比一醉樓的廚房還要大上幾分。
蘇櫻一進去就看見三個女廚工伺候在那,灶邊的大長桌上則擺著數樣廚具,煎炸烹煮的各種鍋碗瓢盆花樣不少,爐灶也有四個,可以同時烹制幾種菜肴。
廚工已經把今早買好的新鮮食材放在了長桌上,此時正是果菜豐美的時節,長桌上的食材飽滿色艷,遠了看去如同百花爭艷般扎眼。
周梅走到長桌前一一看過去,隨手挑選著食材。
「妹妹怕是餓極了吧,我便隨便做點吃的好了,你可千萬別嫌棄姐姐手藝差。」周梅邊挑選著食材還笑盈盈的說著。
她的謙虛卻沒有贏得蘇櫻多少好感,不過蘇櫻一向也極少對什麼人一下子有好印象,嚴格說起來,至今為止還沒什麼人令蘇櫻有過好感,即使朋友也多是淡如水的交情。
不過蘇櫻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同以前那樣表現的過于淡漠可能會讓她餓死在周府,于是她帶著寡淡的笑回應周梅︰「姐姐做的我必然喜歡吃的。」
其實她也不信周梅能做出什麼難吃的東西,看她廚房里雖然整潔卻四處可見掩不住的油漬,就知道周梅必定勤于下廚。
周梅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走到蘇櫻身前輕輕將她往廚房外推去︰「看我糊涂的,廚房里都是油煙,別嗆壞了你,妹妹只管去屋里等著就是。」
蘇櫻不禁模模鼻子,自己形象可能太像吃貨了,以致于被人一眼看出來是油煙退散的類型。
「姐姐只管做吧,我正想看看。」油煙她自然會躲,而且那些油煙又不會像劉文武那樣纏著她。
周梅見她站在小廚房的門口不肯出去,只得笑著答應︰「原來你也對下廚有興趣,那你看著就是。」
說完周梅便抱出個南瓜開始切切剁剁的忙活起來,幾個廚工也開始拿東拿西,燒火的燒火,洗菜的洗菜,蘇櫻在旁完全幫不上忙的樣子,于是在桌旁搬了方凳坐下,如同領導視察般觀摩起來。
只見周梅將南瓜洗淨切塊後上屜蒸熟,隨後又開始剁肉,剁好後裝盆,又拿出不知什麼粉和肉茸調到一起,各種調料放入……
蘇櫻發現自己完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那些調料還有一切粉類、泥類的食材她根本看不出是什麼,看了一會便作罷。
她搬著凳子出了小廚房,索性坐在了院子里,雖然從做了那紅薯湯圓後起了想要學廚的心思,但如今看來,光是看人做菜是學不出什麼的,還是要從頭學起才行。
周梅的丫鬟小琴也跟著蘇櫻出來,端了茶給她解渴︰「二小姐請喝茶。」
二小姐?蘇櫻抿起唇來,這個排行可是叫人有些高興不起來啊,既然都不入宗譜了,她如何當得起這二小姐的名號。
不動聲色的接過茶杯,蘇櫻同她說起話來︰「你叫小琴?」
「是的,小姐。」小琴十分乖巧的答道,圓圓的臉上洋溢著討好的笑容。
「你會彈琴嗎?」。
小琴汗顏,她一個丫鬟如何學得著琴棋書畫,緩緩低頭答道︰「不會……」
「既然不會彈琴,為何敢叫小琴?」
蘇櫻說罷押了口茶,入口清涼,是去火的福鼎白茶,看來周家人最近火氣挺大的,她來了以後怕是周家的女子們喝茶要更勤快了。
不同于蘇櫻的愜意自得,小琴已經雲里霧里了,誰也沒定下不會彈琴就不得取名叫小琴的規矩呀,再說那些會琴的小姐們也不見得叫琴麼,她這名字是怎麼得罪這位新來的二小姐了。
無奈之下小琴只得答道︰「是夫人給取的。」
總算說出個罪魁禍首來,小琴松了口氣,這下二小姐應該不追問了吧。
哪知蘇櫻又問︰「那你為何不告訴夫人你不會彈琴?」
小琴頓時欲哭無淚,苦著臉道︰「二小姐是不喜歡小琴的名嗎?那小琴改就是了,小姐喜歡叫我什麼就叫什麼吧。」
見這丫鬟被逼得有些走投無路,蘇櫻終于不再窮追不舍,只道︰「小琴挺好听的,不用改了,。」
小琴這回算是解月兌了,方要道謝,卻听蘇櫻舉著茶杯又道︰「回頭把琴學了就是了。」
這不是刁難她麼,小琴瞪圓了眼,沒想到這新來的二小姐看上去沒脾氣,實際上是個怪脾氣。
「這……」一雙腳無措的蹭著地,小琴告饒道,「小琴一直同小姐學廚,粗手粗腳的學不來琴,二小姐還是讓我改名好了……」
又是喝下一口茶,蘇櫻覺得氣順了許多,這茶果真去火,確是好茶。
「我姐姐自小就學廚嗎?」。蘇櫻終于換了話題。
她其實有些疑惑,方才周梅拉她手時,那雙手雖不是一般嬌貴小姐那樣細女敕,卻並不是很有力,小臂較為縴細,看上去手臂的肌肉也不是很結實。
以前她常接觸廚師,知道一個廚師的手確實是不能太粗糙的,需要觸覺靈敏、干淨整潔,能感受到鍋碗的份量和食物的質地,但長年顛勺翻鍋,手必然要結實有力,而周梅的手臂顯然還不夠有力,看樣子學廚應不超過三兩年的樣子,不過也不排除周梅更喜愛制作點心甜食一類,較少用費力的鍋子等。
小琴見蘇櫻終于提起其它,很快搖頭答道︰「並不是的,大小姐以前對廚藝毫無興趣,是三年前才開始喜歡學廚的。」
「怎麼會突然喜歡上學廚?」蘇櫻眉梢上揚,忽然對此有些興趣,到了周梅這個年紀,會忽然對什麼極度感興趣似乎很少見。
隨便議論自家主子並不合適,但小琴怕蘇櫻又問起什麼奇怪的話,于是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同蘇櫻八卦起來︰「說來也奇怪,小姐以前性情並非現在這般開朗,三年前小姐得了一場大病,幾乎丟了命,自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性情變化不少,而且突然就對學廚起了興致,並且極有天份,城里人人都稱小姐為妙手仙子呢,綾河城中的年輕廚師除去那何石就數大小姐的廚藝最佳。」
一場大病、性情變化……蘇櫻喝著茶仔細回味這幾個詞,貼在杯沿的唇忽然彎了起來,一個莫名的笑容融化在清涼的白茶之中。
「難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一口飲盡杯中茶,蘇櫻低語著將茶杯遞給小琴。
小琴接過茶杯好奇道︰「二小姐,你說啥迷路人?」
蘇櫻抬眼看她︰「你又想去學琴了?」
小琴端著茶盞便跑︰「我去給小姐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