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莪 第二十五章 珊有言

作者 ︰ 桂小安

馬車行到門口自然有伶俐的小廝上前招呼,雖然我是穿越後第一次來饒余郡王府不過之前相比東莪是常來常往的一路行來處處都和記憶里隱隱約約的樣子相重合,連門口第二重垂花門口一棵芭蕉都絲毫不差,我指著右手邊一棵干巴巴的小樹向引路的嬤嬤道︰「這是今年新栽的吧。」

嬤嬤恭敬回道︰「是去年冬天快要過年的時候栽下來的。」

我但笑心說自己猜的雖然不十分對,卻也八九不離十,這樣想著就听見一陣笑意不用說這樣放肆的也只有莞莞一人了,抬頭看去果然見她背倚著門框手里握著一把瓜子兒咬的飛快,不由得道︰「小蹄子,你又笑話我什麼。」

她拍拍手把瓜子兒皮盡數掃落慢悠悠立起身子笑道︰「你放才肯定在想自己定然料得八九不離十正高興呢是不是,要我是你,保管一丁點兒也不會錯,誰不知道正月里不能移花草動土木的,只有你個傻子才會說是才種上的。」

我難得臉又紅了一紅,天殺的又沒人告訴我正月里講究的還這麼多,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頭蹦字兒道︰「我知道了,謝謝您老人家提醒。」

她笑得一臉燦爛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我贊頌她今天的衣裳穿的好看呢,此時拉著我的手和和睦睦就往院子里面走。

怎麼說呢,饒余郡王府的建築風格與其府上下流露出來的氣質極其的相協調,莞莞自己住在一個院子皆是金粉涂繪雕梁畫棟,琉璃瓦熠熠生輝,華亮斗拱五色彩畫相映成趣,只是,俗了些。

這些日子到處走動見識的東西多了也就不像是開始時候去哪里都盯著人家的屋子亂看以滿足我詭異的癖好了,何況這樣的擺設堆砌著實讓我提不起興趣來,當然莞莞也沒打算讓我多瞧,一進屋就拉著我道︰「我前些日子剛得的好東西,給你瞧瞧。」

說著拿出一只西洋懷表,純金打造的,揭開蓋子里面是鍍金的羅馬數字,頂上連著一條金鏈子方便隨身攜帶的。說真的雖然我很少見到純金打造的懷表吧,可是後世做成東西金光閃閃的因而對這樣的西洋新鮮物件著實沒有多大的興致,對于我這樣不識貨的人來說真的假的差別只在于附庸風雅時候的說辭罷了,而且這些日子畢竟也算是見了不少真貨了,相比較來說還是中國傳統的貨真價實的珠寶首飾更讓我熱衷,不過見莞莞一副愛惜的樣子也知道這東西一般都是御賜的價值不菲自然少不得贊揚兩句。

她反倒一下子冷了臉,隔了一會兒才甚是沉重道︰「你的事兒我也听說了,你自己保重。」

我險些月兌口而出泥煤的,敢不敢不要一副好像我睡一覺起來成了男人的表情。保重個頭啊,我自己只是小小的不爽一下乃要不要這樣好像我被逐出家門了一樣。

我甚是抑郁的坐在一邊不說話,心里慢慢盤算著怎麼樣才能表達出我的狀況外是無趣而不是抑郁。門忽然「吱扭」一聲,自己打開了。

陽光明媚太陽高照,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我眯起眼楮等了好半天才能夠適應光線看清楚氤氳塵土散去後,門外頭,其實還是立著一個人的。

而且來的還是個姑娘。

因為這樣足以和鬼故事開頭相比肩的初識場景,從那以後每次她想要嚇唬我都一定是成功的,我總覺得這是她會像小唯一樣揭開自己的畫皮。

不過,她終究不是個女鬼,此時正站在陽光下一襲暖橙色旗裝看的人暖洋洋的。莞莞雀躍的叫了一聲阿言姐姐,來人含笑應了便提步進來,我這才仔細觀察起來,年紀看起來比我大了一兩歲,氣度沉穩身上布料雖沒有纏繞什麼金絲銀線的不過一看就知道肯定穿著很舒服,頭上堆起松松一個小髻剩下的結成一個粗粗的大辮子隨意垂在腦後,頂上穩著一只成色很不錯的寶石簪子,遠遠看起來像是牡丹。

此時听見莞莞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笑吟吟道︰「前天回來的,昨天和阿瑪一起進宮拜見了兩宮皇太後娘娘,今兒本來說是要和阿瑪額娘一起去攝政王府上拜見的,听人說東莪格格來了你這里,便只請了個安就出來尋你們了。」

她看著我含笑道︰「格格可不要介意說珊言偷懶啊。前年進京的時候我們錯過去了,去年格格身上不好也沒見成,我想著今天總歸是要拜見的,便冒冒失失跑到郡王府來了,好歹算是有緣見到了。」

我仔細想了想,隱隱約約腦海里面有個模模糊糊的樣子,笑道︰「這便是莞莞早先經常提到的那位蒙古郡主吧,往日總听莞莞說到你呢。」印象里她是某位蒙古親王的女兒,和莞莞額娘家里有些姻親聯系,往日莞莞還住著草原上的時候和這位蒙古的郡主關系極好,話語間也常常提起,前兩次她們入京的時候我都正好錯過去了,一直沒能見上,莞莞一直引以為是天大的憾事。

莞莞亦笑著道︰「所以說是珊姐姐你進京兒的時候不湊巧,不過總算是見著了就好。我听阿瑪說姐姐這次進京兒就不回蒙古去了?這樣真好。」

珊言道︰「回不回蒙古的還要看阿瑪的意思,不過肯定是要停留一段時候的了,最起碼也要等到皇上大選之後吧。」

我手里的茶水撒了不止一兩滴,難道說這位就是順治的那位廢後,不是吧。

我的動作大了點引得兩個人都側目看我,只得訕訕道︰「郡主改日當選就成了宮里面的娘娘了,我只是有點激動,激動了。」

莞莞一臉沒出息的樣子看著我,珊言笑道︰「我們不過是陪太子讀書罷了,听說皇後娘娘十有八九定下來是卓禮克圖親王家的小格格呢,那是聖母皇太後娘娘嫡親的佷女,我們不過是走一圈裝裝樣子罷了。何況我阿瑪也說過我這個性子太過浮躁,入宮只會讓貴人們討厭了去的。」

原來如此,我長出一口氣笑道︰「我看著宮里面的皇太後娘娘不論是吃飯喝茶還是和人說話都是一板一眼的,雖說看著好看可是說實話不如咱們一處坐著來的輕松自在。」

莞莞點頭表示贊同,當然她要是表示不贊同才奇怪了呢。珊言捻了枚烏梅送到嘴里臉上笑意不變,溫婉道︰「格格說的興許不錯,我說不好。只是想起年幼時候讀書,讀到《莊子•秋水》其中濠梁之辯時候,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很有道理。世人多推崇莊子,認為莊子說的有理,不過依我看,兩個人之間的這一場辯論倒是惠子略佔上風才是。」

我忙不迭的點頭,上學的時候課本上曾經出現過這一章,當時還略微迷戀著所謂的辯論,覺得無論怎麼說都是惠子該贏的,莊子固然有他的好處,平心而論,惠子在方方面面所取得的成就都是不及莊子的,可是這場辯論莊子只能算是詭辯,而且還並不能說服旁人,對于後世人過分的贊頌也曾深深為惠子嘆息。後來年紀漸長雖然對這件事情上莊子的所作所為並無法心生好感,卻也懂得了很多事情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對與錯就能說的分明的,不知道這究竟是傳說中的長大了還是對社會的妥協。

此時听見有人和我觀點一致,立馬感動的兩眼淚汪汪,拉著她的手道︰「我一向也是這麼覺得的,難得今天踫上一個知己。」

此話說完才幡然醒悟什麼是她想表達的內容,連忙補充道︰「謝謝教誨,是我武斷了,每個人原是有每個人自己的活法的,興許咱們眼里和和美美的一家子私下里口角不斷,而我們看著都替她們心累的人家反倒是過的幸福美滿的。」

她含笑點頭︰「常听人說東莪格格不俗來著,如今這一席話倒叫珊言受益匪淺,始知道人家說的所言非虛。」

這話說的極體面,明明是她提點我的東西,只不過我換了種較為通俗的方式翻譯出來就成了我指點她,這樣不著痕跡的恭維任誰人也十分受用來著。而且話說的滴水不漏萬一誰想拿著這一席話挑什麼毛病她也早早把自己摘得干干淨淨,也許她還有別的什麼用意只不過以我的本事看不出來罷了。總之,我最開始以為她和莞莞一樣都是草原上長大的王侯女,性子要麼天真要麼驕縱,不過如今這一席話下來才發覺她的心思縝密,一言一行舉止談吐落落大方行為坦蕩,可是細細觀下來卻每一處都做得滴水不漏,而且她也不像是景妝一樣目無下塵倨傲自負,反而將每一句恭維說的恰如其分可是又讓人感覺不到任何奉承的意味,更不是卑躬屈膝,只讓人感到舒服。

這樣的人,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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