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坐下來喝茶。
莞莞的內室雖然繼承了整個庭院的裝飾風格,難得收拾的異常干淨整潔,臨窗擺著一張大桌子,上頭摞著一疊子書並幾只筆,旁邊設了一只天青釉三足尊,因為她屋里面的擺的用的瓶瓶罐罐雖然不少可就算不是琺瑯彩的也大多為粉彩鎏金邊,博古架上頭擺著的也都是一片金閃閃的耀得人眼楮疼,此時乍一見這個天青釉的著實讓人覺得清爽暢快,便湊近了去瞧,才發現磁尊旁邊擱了只硯台,也是縴塵不染的,不過很明顯的還沒有用過。默默折著自己的衣袖月復誹道,真是難為你屋里面的丫鬟了。
對面一只羅漢床沿牆擺了一溜椅子,將將坐下便听見窗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莞莞一個靈激跳起來道︰「香浮,快點把窗戶打開,瞧瞧是不是大燕子回來了。」
香浮應聲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盤子果仁餅,此時笑吟吟連忙放下盤子道︰「哪里會這樣早呢,興許還得一個月呢。」話雖如此說還是手腳麻利的開了窗戶,我也很好奇便跟上前去向外瞧。外頭房檐上的確有個燕子巢,不過此時空空如也。
珊言跟著我身後,此時突然開口道︰「早先住在奉天的時候也曾經有燕子跑到我房子的房檐下頭築巢來著,那時候我尚且年幼無知,只覺得它們整日勞碌不知所為,後來偶然發現孵出來一窩小雛鳥,大燕子每天更加辛勤的捕食,年紀大了想想才能體諒它們的一片苦心啊。」說著微微側目看我。
話說成這樣我豈還有不明白的,莞莞很有眼色的就勢坐在一邊裝傻,含笑︰「郡主姐姐這話說的不錯,不過東莪我卻還听說有一種鳥兒叫杜鵑的,從來不會自己築巢,而是將自己的孩子生在別的鳥巢里面,又別的鳥替她孵化喂養,而小杜鵑一出生就會把別的鳥真正的孩子擠下去摔死來爭奪更多的食物。」
珊言笑了笑,道︰「我倒是也听說過這種鳥兒,不過知道的不多,萬一要是有紕漏格格不要笑話我才是。以我所見,杜鵑這種鳥雖然自私,卻對自己的孩子極好,她們這是有自知之明不能很好的撫育自己的孩子因而才鳩佔鵲巢,雖然行為為人不齒吧,可是這一片真情還是應當憐惜才是。興許我說的不對,格格莫要見怪。」
我不由得一怔,這樣的話我倒是還從沒有听說過,只是看動物世界的時候覺得這種鳥過于自私狠毒了些,成鳥不自己養孩子全數推給其他的鳥,而雛鳥一出生就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害死本來的主人,這樣的情況于我實在是有些無法接受,不過這樣的話乍一听倒是還有幾分道理,雖然不能全然苟同不過她說這個話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替杜鵑洗白吧,做人不能太不識趣,因而看著她勾唇淺淺道︰「這話我倒從未听說過,以前總一心覺得這鳥心腸歹毒,可是今天听了你這樣說,倒覺得也很有一番道理。」
她溫婉淺笑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繼續道︰「真的麼,如果珊言胡亂幾句話能夠誤打誤撞入了格格的耳也算是一件大功德了。古人說人之初性本善,我想這萬物萬事皆是有因有果的,每個人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必然是有一番緣由的,如果此時只看片面就定罪的話只怕日後知道了真相會後悔,因而便總是朝著好的方向去想。退一步來說,就算是本惡的一件事,卻未必帶來的都是不好的結果,古人還說什麼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的話,就算是壞事也未必帶來的都是不好的結果,那又何必給自己自尋煩惱呢?」
我頷首領了她的一番好意笑道︰「這話說的令我當真如醍醐灌頂一番,東莪一定牢記在心里,日後有機會定然多多請教。」說著拿起面前的茶杯遙遙相對一敬。
她亦含笑受了將茶杯送到唇下淺淺抿了一口,道︰「不敢當,格格抬舉珊言了,珊言不過幾句胡話就算是對格格有所裨益也是瞎貓踫上了死耗子,實在是不敢居功。」
我還沒說話倒是莞莞接口笑道︰「你們兩個人怎麼回事,一口一個郡主格格什麼的叫的生分不說,這會兒又拽起文來了,听得我頭大,我如意苑可是有規矩的,那就是誰都不可以左一句古人,右一句有言的,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都統統給我丟的遠遠的,我可不愛听。」
珊言掩口笑道︰「喲,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定下來的規矩。」
莞莞道︰「你就不興我剛定下來的?香浮,拿筆來,我這就寫下來。」
香浮笑了好一陣才挪步上前,珊言笑道︰「你裝裝樣子就罷了,寫字?你屋里面雖然擺出來一副樣子你自己瞧瞧可以墨來寫字?」
原來不只是我發現某人不過是裝樣子自欺欺人的小把戲呢,這樣說說笑笑便將這一張揭過去不提。
在如意苑用了午膳,幾個人又說了幾句俗常的閑話,便告辭離去。珊言打發了小廝回稟說是自家阿瑪額娘還沒離開睿親王府,便說是和我一路回去。到了門口卻發現只有我自己的一架馬車在,問了方才知道她上午是騎馬來的,不由得又多了一份驚訝,爽朗伶俐,心思縝密卻比景妝更勝,我一向不喜歡心機深沉的人,卻覺得她身上透著一股讓人親近的感覺。
進屋請安,嫡福晉和珊言的額娘相對坐著見我們進來都連忙說著免禮之類的話,我們兩個還是依著禮數見了安分位坐下,嫡福晉含笑問了饒余郡王安,我想起早先和珊言說的話,臉色軟化不少和睦答了。嫡福晉表面淡淡看不出來變化,不過明顯說話口氣緩和不少。
兩個人相對坐著話題自然逃不開我和珊言,雖然無趣不過一來一去間時間倒過得快,我隱約記起這一位福晉姓瓜爾佳的,不知道和景妝的表妹家有沒有什麼關系,冷眼瞧著說話做事都謙和有禮,不像是之前見過的蒙古福晉要麼淺俗無知,要麼狂妄自負,怨不得珊言能有這樣一幅大家閨秀的氣場。
家教真的很重要。
一直到華燈初上正房還是沒有傳出來話,照嫡福晉的話說是他們男人在商量正經事情,瓜爾佳福晉見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嫡福晉借勢留飯,听說前頭也傳了飯再三推月兌之後還是應了。用過飯之後打听出來前頭還沒有走人的意思瓜爾佳福晉便執意告辭了,我隨著嫡福晉一直送出儀門方回。
見二人走遠嫡福晉含笑問道︰「瞧你今天出去精神頭好了不少,可是去莞丫頭那里瞧見了什麼好東西,也說給額娘听听。」
雖然心里並不是完全釋懷不過珊言的一席話對我當真有效,此時便興致勃勃一五一十的掰著指頭說一路上的見聞,笑道︰「我瞅著莞莞自己住一個院子可真不錯,房檐下頭還有燕子築巢呢,趕明兒想吃燕子蛋了直接搬了梯子去夠就是了,這樣多好。對了,她院子里面還種了好多花花草草的,有芭蕉,桃樹,石榴,還有好大一顆合歡樹,夏天在底下乘涼再好不過了。」
嫡福晉含笑听完,笑道︰「你呀你,就知道玩,本來請了先生教習你詩詞的,去年可耽擱下不少,這馬上天氣就暖和了我看你也該用用功了,剩的什麼都被人家比下去了,你看看今天來的珊言郡主,舉止談吐雖然平常可是都斯斯文文的,不經意說一句話都有典故出處,這里頭的學問可大著呢。」
我垂著頭听著,心里略微有那麼點不耐煩,不過表面上盡量不流露出來。嫡福晉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听我嘮叨,我說我是為了你好你也不會信,罷了罷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讓丫鬟們服侍你回去歇著吧,只是先生一定要請回來,你這幾天要是得了空閑就多看看書吧,剩的到時候再鬧笑話。」
我有那麼不濟麼真是的,好歹人家也是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女性文藝小資青年一枚啊,這樣說話實在是太傷自尊了,我一個腦熱月兌口而出道︰「知道了,東莪記下了,額娘放心,東莪這次肯定好好听先生的話,等到時候叫額娘一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好不好。」
嫡福晉笑道︰「我不求你出言必行,但是你既然這樣說了我便等著看到時候能不能叫我真的刮目相看。」
東莪,你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學學琴棋書畫這類文藝才女必備的東西我倒是不反對,穿越前也一直想學個琴兒啊畫兒啊什麼的裝一裝,不過因為人懶拖著拖著就忘記了,如今既然穿越到這個時代了學學也不錯,可是你好端端的表什麼決心玩啊,又不是第一次學到一半半途而廢了TUT不過嫡福晉在哪兒坐著我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做不到?做不到那就到時候再說好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