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一片黑暗!
與之前曾經體驗過的冥想空間中幽暗星空不同,這里是完全沉默靜止的無光之所。
不,說「無光之所」並不準確,在這片黑暗的最中心處還存在著一點光明——
赤luo著身體的精靈少年如同初生嬰兒般蜷縮成一團,緊閉雙眼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近乎透明的白皙皮膚幾乎能看到下面淡綠色的血管。一層極薄極淡的銀亮光輝將他包裹其中,隨著他每一次的呼吸,時亮時暗,緩慢循環,成為這片空間唯一的光明所在。
銀輝一波一波地流動,像是精靈自身的第二層皮膚,將這句縴細的身體溫柔地包裹住,成為這片沒有盡頭的黑暗中美麗的光點。
時間在這里仿佛失去了意義,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隱隱約約地,在黑暗之外的什麼地方,似乎有聲音響起,但是飄飄忽忽、不成語句。
精靈仍然閉著眼楮,黑暗也沒有變化。
但是這聲音卻很執著,持續不斷,連綿不絕。
黑暗像是受到驚擾的小獸,猛然收縮,原本稀薄的黑暗一瞬間變成凝滯的沉重,漂浮在黑暗中的精靈似乎也收到這種收縮的影響,那種回到母體一般的安穩恬靜感覺頓時被打破,他的身體驀地一僵,毫無預兆的壓迫感讓他的身體輕輕顫抖著,連帶體外的銀輝如同朔望日的潮汐一樣激烈起來,亮度瞬間加強。
飄飄忽忽的聲音不斷地不斷地響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淒厲。
受到驚擾的黑暗不斷地不斷地收縮著,越來越粘稠,越來越沉滯,越來越混沌模糊。
而精靈體外那層薄薄的被壓迫著的銀輝仿佛是在與身體四周的黑暗進行角力,隨著黑暗越來越深重,也在不斷增加著自身的亮度,最後甚至整個人都變成了銀亮刺眼的光爆,而內里精靈的表情也由開始時候的沉靜變成了一種掙扎,緊皺的眉頭和不停翻動的眼球表明了他的痛苦。
黑暗仍然在縮緊,雖然依舊看不到邊際,但是倍受擠壓的銀亮光輝在這種越來越強越來越重的壓迫中,像是進入爆發期的日珥,不停噴涌出烈焰狀的火舌銀光。
每次噴涌的火舌尖端都會分離出那麼幾粒快速跳動的銀白色光點,借助噴涌的力量向外側大力拋射著,擊打在似乎是想將內里的銀輝囫圇吞噬的黑暗之上。
粘稠的黑暗有如柔軟的膠質果凍,將銀輝團團包圍著,即使被拋射出的銀色光點打出幾顆小小的凹陷,也很快就會恢復如初。
黑暗佔據著壓倒性的優勢,銀輝堅持著反擊,而打破兩者本來的平衡、引發這一切的那個聲音再度密集響起,這一次,已經逐漸變得清晰可辨!
◇◇◇
「卷毛,你笨死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牧師,結果連個減緩毒發都不會!」看著卷毛大叔皺著眉頭,繞著篝火堆轉來轉去的舉動,泰夫林術士展現出了與她可愛外表一樣出眾的冷嘲熱諷功力。
克萊恩的額頭青筋暴起,老臉漲得通紅通紅,咯吱咯吱地磨著後槽牙,從舌頭根吐出硬邦邦的反駁語︰「我就不會怎麼了,我一個一級牧師,你要求我去學二級法術,你這是強人所難!再說了,以後等我到三極的時候,我肯定會去學這個法術的!」
「喂喂,你們兩個!」大胡子戰士手扶著額頭,再一次打斷他們兩個的針鋒相對,「從剛才帶回奈吉爾到現在,你們兩個鬧到現在了,不知道他現在最需要安靜休養嗎?」。
正在這當口,半精靈小姐撩開帳篷的防風篷布,端著一個盛滿水的小圓盆走了出來,外面的三個人顧不上再互相拌嘴,蹭蹭地圍了上去,急切地探問著︰
「情況怎麼樣了?」
「醒了沒有啊?」
「毒性解開沒有?」
米蘭妮的綠眼楮里面帶著幾分疲累,她將右手食指豎在嘴唇前,做出「保持安靜」的姿勢,往前走了幾步,將盆中的水潑灑在一旁的枯樹草地上,才輕聲說著︰「人到現在還沒有醒,伊維讓你們聲音小一點。」
埃德加故意咳嗽幾聲,意帶譴責地看著剛才在外面唧唧喳喳的兩個人,卷毛大叔反射性地捂住嘴,泰夫林少女吐吐舌頭,兩人都做出「不是我,是他做壞事」的樣子。
半精靈小姐將手中的圓盆遞給卷毛大叔,簡單說著︰「克萊恩,麻煩你來個造水術。」
克萊恩接過圓盆跑到一邊開始施展神術,另外兩個人則是繼續圍在她的身邊,大胡子戰士沉聲詢問起來︰「還要用水?這麼說奈吉爾還沒有降溫?」
梅莉也著急地問著︰「是不是我剛才找到的解毒劑沒有作用?伊維有沒有說需要我再去找找?」
米蘭妮搖搖頭,笑了一下︰「你們別著急,伊維說大家最好還是輪流休息一下,奈吉爾身上的毒性已經問題不大,就是他當時的身體狀態已經不好,再被蛇咬上一口,所以現在有點發燒說胡話,養一養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唉,我現在都不知道,這條蛇出現的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了。」埃德加嘆了口氣,模了模自己下巴上長勢旺盛的胡子,「如果不是這條蛇鑽出來咬了他一口,還不知道後來究竟要怎麼辦呢。這倒是也好,被蛇毒倒了,也省得大家再去想東想西。」
米蘭妮沒有搭話,倒是轉頭去看著不知道想些什麼的梅莉︰「伊維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他說,這種事情下不為例。我能問問你們兩個說的這個事情是不是和奈吉爾有關嗎?」。
「什麼什麼?我又錯過了什麼消息嗎?」。施展造水術制造了兩加侖涼水的卷毛大叔端著圓盆回來,恰好趕上了半精靈小姐的最後一句話,他咧著嘴巴,擺出一副猥瑣大叔意圖欺凌柔弱少女的啥樣子,斜眼瞟著梅莉,那意思就是說︰你個小丫頭,哼哼,肯定是被伊維抓住了什麼把柄!
泰夫林術士撅了撅嘴巴,手指卷著胸前垂落下的一縷卷發轉啊轉,眼珠子從左晃到右再從右晃到左,十足一副小女孩做錯事被人揭穿了,不想承認又無法耍賴的樣子。最後跺了跺腳,直接搶過克萊恩手上的盛滿水的圓盆,自己哧溜一下撩開篷布鑽進去,留下一句話︰「這個事情我自己會去和他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