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涅 第四章 桃花宴(上)

作者 ︰ 染紗

說了就要做,這是我做人的準則。

所以在我的督促下,阿芹第二天就把原料準備妥當了。看著廚房里幾袋面粉和一筐雞蛋,我覺得勝利在望了。阿芹也是滿心期待的看著我,這傳說中軟綿綿香噴噴的蛋糕究竟是個什麼味道。

這時候金婆婆拄著拐杖進來了,看著滿地的材料顯得特別高興,忙交代我︰「好好做。」頭一轉又對阿芹說︰「天上派使者來送信,說桃花宴改成明天了,你準備準備,明天隨我走一趟。」

阿芹忙說是,跟著金婆婆去了。

我卷起袖口,取出五個雞蛋洗淨後戳了一個小洞,把蛋清全數倒入小碗中,加了幾滴白醋和一勺白糖用三只筷子用力打了起來,當中又加了兩次糖,這可是要人命的工作,以前有打蛋機,幾分鐘就能發好的蛋清這下得一刻鐘才能發成硬性泡沫。我這時在想,我何必逞一時英雄,把自己推入這萬劫不復的境地呢?這賺了個大發的還不是烏青那小子嗎。

搖搖頭嘆口氣,不禁哀嘆自個兒的悲涼,手一滑,那只剩下蛋黃的五個雞蛋碎了個遍地開花,我那個心疼啊,忙把蛋殼收拾干淨,把蛋黃收進另一個小碗中,反正是練手用的,不干不淨也沒關系。

收好蛋黃加了一勺糖後,我瞧見一旁的隻果,靈感乍現,切了幾片放在油膩膩的灶台上按壓,擠出的隻果汁都倒入蛋黃中,悠悠的一邊發呆一邊攪拌。想到前世吃的蛋糕,不禁憧憬起自己做的了,可是一想到剛才掉在地板上的蛋黃和在油膩膩灶台上扎的隻果汁,一陣惡心。

好了,差不多收尾了,我盛了大半碗面粉加入蛋黃,再倒了三分之一蛋清進來,攪的差不多的時候把剩下的蛋清一並加入,混合均勻就能開始蒸了。

額,對了,那個誰,是不是和你們說過我不會生火來著?

我跑到院子里,見阿芹已經做完金婆婆交代的事情,正在睡午覺了,開心的呼喚阿芹來搭把手。

阿芹睡眼惺忪的到了廚房,把劈好的柴火加入爐中,一根、兩根、三根……喂喂喂,那是掃帚。阿芹猛然一驚,仿佛靈魂附體,把掃帚趕緊拿出來,繼續添柴。

在她的幫助下火成功生起來了,在大鍋中添好水,待水沸後,我把調好的蛋液轉移到一個平底鍋中,在大鍋里架起兩根長筷子,把平底鍋往上一擱,成了。

我把阿芹的躺椅從院子里拖到廚房門口,把她安置在這,說︰「我歇一會去,你幫我看著點火哦,一刻鐘後你揭蓋瞧瞧,如果蛋液都蓬松起了就是好了,如果沒發完全就再蒸一會兒。」

阿芹混混沌沌的應了,我也大搖大擺的會屋里睡大覺去了。

正在我睡得忘乎所以美夢連連的時候,外面的吵雜聲把我吵醒了,我揉揉干澀的眼楮,起身出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院子里站著兩個人樣的四個畜生樣的,見我推門出來齊刷刷的看向了我,他們此時有個共同特點,身體某個部位不同程度的留下了某樣食品渣的痕跡,那信天翁小弟做賊心虛的用力吞了一口口水,企圖把嘴里那吞到一半卡主的蛋糕消滅證據,信天翁大姐兒二弟的臉上還都不同程度的留著殘渣,估計是吃太急把臉都埋進去了。阿芹和紅棗還算文靜,只是手指還捏著一塊。最挑不出毛病的就是烏青,他依然是副死人樣子,但是他的眼神出賣了他,他眼楮里依然留著吃蛋糕時候幸福的樣子。

我輕咳一聲,阿芹眨巴眨巴眼楮,不自然的向我走來,坑坑巴巴的解釋︰「阿、阿魚,事情是這樣的……這不是你讓我看著蛋糕嗎?」。我點頭。她繼續說︰「本來我是睡著的,但是夢里突然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把鼻子嗅著嗅著就從躺椅上摔下來了,摔醒了我瞧著時間差不多了,而那香氣也正是從廚房傳出來的,我揭開蓋子看那蛋糕色澤金黃,松松軟軟甚是誘人,我情不自禁的就吃了一口,就是那一口,我感覺自己仿佛身處雲端,飄飄然然。」我繼續點頭。

她得到了莫大的鼓勵,說︰「待我回過神,之間廚房門口站著……」她頓了頓,掃了偷吃的這群人。「我不能只顧一己之私欲,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我就把蛋糕房子院子里分給大家吃了。」

其實呢,你們偷吃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我能告訴你們這個蛋糕的制作過程有多惡心嗎?我壓抑著良心的譴責,欣慰的說︰「好吃我就安心了,你們吃那麼久也累了,快去歇歇吧。」我真的很為你們擔心,我是吃地溝油長大的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你們這好山好水養得好身子我怕……真怕啊。

大家都對自己沒經過我同意吃蛋糕這一事感到很羞愧,再經我這「通情達理」的一番安慰,更是抬不起頭,變做鳥獸散,各自找事情做去了。

阿芹畢竟是個老實的孩子,下午就給金婆婆稟報了此時,正當我們吃完飯歡聚一堂的時候,金婆婆板著臉進來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冷冷的看著我們。

我有點不明所以,紅棗和阿芹放下筷子,端坐好低頭向著金婆婆,烏青也停止啄米,只有那三只傻頭傻腦的信天翁還在吃。

 ——金婆婆用力敲了一下拐杖,把信天翁姐弟嚇掉個半條命,怔怔的看著金婆婆不敢發聲。

金婆婆見所有人都敬畏的看著她,才臉色緩和一些,說︰「你們這是當我不存在了是吧?」

底下無人敢出聲,都低著腦袋。

「下午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你們一個個都把我撇在一邊。」她掃視了一圈繼續說︰「蛋糕出爐了都沒人來告訴我,更沒人端來給我嘗一嘗。」

這就找到發火的源頭了,我微微一窘,開口︰「金婆婆您別惱,我估模著他們第一次吃蛋糕難免有些沉迷不可自拔,也不是故意把您忘記,而且蛋糕這東西口味雖好,但是糖分較多,他們也為了您身體著想呢。」

一頓安撫把金婆婆的逆毛捋順了,她平靜下來︰「你們好生和金魚學著,什麼時候有金魚一半機靈,我就謝天謝地了。」說完拄著拐杖走了。

眾人這才呼了一口氣。

阿芹感動的對我說︰「多謝你阿魚,還為我們說話,我們確實是忘記金婆婆這茬了,要不是你非得被罵死不可。」

烏青的眼中又多了些敬佩之意,我暗自得意,遲早有一天降服你小子。「好了好了,大家吃飯吧。」

這天晚上好像特別不安穩,阿芹總是進進出出的,我雖然睡得特別熟,但也感覺到這點不尋常了,我半夢半醒的時候想,估計有什麼明天赴宴的東西沒準備好,怕金婆婆責備,這才急著在張羅。

天蒙蒙亮我就醒了,托阿芹的福我實在睡不著了,索性穿好衣服準備出去晨練。

誰知走到院子我這是真真的下巴快掉下來,之間院子角落排著隊,依次是阿芹、烏青、三只信天翁。這不是茅廁方位嗎?

「你們這是怎麼了?」我好奇的走近他們問。

阿芹苦著臉,回答︰「我們不知吃壞什麼東西了,這都一整夜了,現在紅棗在里面呢。」

那個被我善良地遺忘的不經意瞬間浮現腦海,呵呵,果然被我想到了。不過這也不怪我,我可沒叫他們吃,他們自己就偷吃了。好在金婆婆沒吃到,不然我小命就不保了。

金婆婆這時辰也起了,穿戴整齊出了房門,看著這邊的陣仗也嚇一跳,本來晨起例行的公事也給嚇回去了。「你們在做什麼呢?」

烏青綠著一張臉說︰「吃壞肚子了。」

「這到奇了,可是昨晚阿芹煮的飯不干淨?」金婆婆托著腮幫子想了一想。

阿芹揪著眉頭說︰「不可能吧,我瞧阿魚一夜好夢,應當不是這麼回事。」

金婆婆突然眉毛一挑,看向我來,懷疑地看著我︰「莫不是你昨天做的蛋糕有問題,他們都給吃壞肚子?」

我擺擺手說︰「怎麼可能,我只是百毒不侵,體質與他們不同而已,會不會是米有問題,昨天吃著不如以前香了。」眾人听我所言,都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不如以前香呢,不禁點頭稱是。我冷笑,廢話,吃過香甜的蛋糕吃白乎乎的飯當然沒滋沒味了。

金婆婆看眾人表態,想了一下︰「去廚房瞧瞧。」

我順手抓起地上一小戳泥沙,恭恭敬敬跑在金婆婆前面開道。在打開米缸的一瞬間悄悄把泥沙放了進去,待金婆婆上前查看,果然發現飛散下去的黃黃黑黑的小點,蹩著眉頭吩咐︰「今天就換新米吧,這米許是放久了,不太好了。」

阿芹捂著肚子稱是。

金婆婆看看阿芹難受的樣子是不能陪她上仙界赴宴了,把目光投向我。「今天阿芹就不用陪我去了,好生歇息吧,金魚,你和我走一趟。」

誒?這麼大好的時光要浪費在一個老太太身上,我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苦哈哈的卻又不敢表現太明顯,只得點頭答應。

看著我亂蓬蓬的腦袋,金婆婆搖了搖頭,說︰「快去好好洗漱一下,再有一個時辰我們就該出發了。」

「是。」我有氣無力的回答,轉身回房。

一照鏡子嚇一跳,前面急急忙忙出去湊熱鬧,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副鬼樣子,趕緊摳摳眼屎,把嘴角上口水痕跡擦擦這才安心地打水去洗臉。

不過一會我就整理好,瞧著還早,便想出去逛逛。看著那幾個還在挨著排隊,我心虛地加快腳步,一溜煙出了莊。

現在才是辰時剛過,天上就已經布滿彩霞了,但是仔細一瞧就能發現,那根本是密密麻麻的桃花瓣,我不由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那股濃濃的花香味也不斷刺激著我脆弱的鼻子。本來可以安安心心打一天醬油,現在不僅浪費一天的大好自由,還得近距離接觸我的花粉天敵。

忽然,從那彩霞中出現一個青點,慢慢變大出了個人影,瞧著是個小童子,煞是討喜的樣子,滿面微笑。

他悠悠的落了地,我仔細瞧了他,簡單束了發,身著一條青色袍子,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樣子,他左手托著一個罐子,正打量著我。

說實話我真不太懂規矩,這情況下我是該拱手哈腰道聲仙友號,還是大喝︰「呔,哪里來的潑孩」

沒等我糾結完,那童子先開了口︰「敢問這位仙友,您可是金婆婆莊上的?」聲音軟軟綿綿,甜膩可人,害我忍不住想去掐他。

我克制住自己的手,說︰「正是,敢問這位是?」

小童子作了一個揖,把罐子遞給我,說︰「我是百花仙子府上的小仙童,奉命送一罐桃花蜜給金婆婆,還順帶提醒一下金婆婆別遲了桃花宴,今個天帝也會大駕光臨,親自主持這場盛宴。」

本以為只是一場小聚會的,看來這下鬧騰大了,不知道我能不能猴得住。我職業式微笑著接過罐子,妝模作樣道︰「感謝這位仙友特意跑一趟。」說著從衣襟里掏出一顆糖給他︰「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那小仙童花容失色連連後退,頭擺的和撥浪鼓似的︰「萬萬不可,要是被仙子知道我私受賄賂回去一定一頓責罰。」

一顆小糖至于麼,我不容分說的剝開糖紙,一把塞進小仙童嘴里。他瞪大眼楮,被我驚呆了。但是隨著糖在他口中融化,他不自覺的砸吧砸吧嘴,眼中充滿笑意。

我順勢模模他的頭,捏捏臉,這手感真好。說實話,這副樣子在旁人眼里一定是個怪阿姨在調戲小朋友,我能想象我此時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的猥瑣表情。

送走小仙童,我回了莊子,我真的沒見到他們依然在排隊上廁所,徑直進了金婆婆的屋子,把桃花蜜送上,也稟報了早點赴宴,金婆婆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說︰「現在就出發吧,我也好久沒上天了,呆在這也無聊的緊,我們去天上逛逛。」

我紅著臉小聲道︰「那個,我們怎麼上天?」

金婆婆怪異地看著我說︰「飛啊。」

我臉一僵,那其他豬仙啊牛仙的呢,我不相信他們也是飛上去的。但看金婆婆一臉認真的樣子,我無奈的變回真身。

金婆婆原地不動,我回頭看看她,暗想這老太太想干嘛?就听到她怒吼一聲︰「你變回去干嘛」

我委屈的說︰「不是你叫飛上去的麼,不變身我用什麼飛啊。」

金婆婆嘴哆哆嗦嗦,說不出話,突然手挽了一圈,一朵祥雲憑空出現。她不說話,只是看著我。

我滿頭大汗,連忙變回來,踩上祥雲招呼︰「快快,金婆婆您老快上來,我來扶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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