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輪回之鏡 第九十刻︰鳴

作者 ︰ 流澪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我發現父親並不在家。即使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但他總是和別人不一樣,忙到不能按時回家,從我小時候起到現在都是這樣。很多時候,晚上只有我和姐姐兩個人過夜,父親總是在我們睡著的凌晨才回家。如果次日很早就要去上班的話,那麼當我和姐姐醒來時,便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看見桌上那微冷的早餐。

雖然我和姐姐經常會和父親說不必這麼忙,我們可以自己做的吃或者是去外面吃,畢竟他這麼忙,如果還休息得不好的話,我們非常擔憂他的身體狀況。但每當我們這麼說時,父親總會笑著說︰「那是我應該做的。」那時候還小,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今天听過李爺爺的話以後,我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父親答應過母親,好好守護著我們。所以,每當我和姐姐遇到困難的時候,父親不管有多忙都會第一時間趕來幫助我們,羨煞其他孩子。

可是為什麼父親卻不肯告訴我和姐姐關于母親一絲一毫的事情呢,難道連母親曾經是攝影師這樣的小事情也需要隱瞞嗎?我對此十分不理解。出于對了解母親的渴望,我決定自己找尋關于母親的信息,盡管我們從來待在一起過,但畢竟是我的母親,世界上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存在。因而,我不能就這樣不聞不問。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了手提電腦。這是姐姐的遺物。大概是姐姐去世以後,整理遺物的時候從學校拿回來的吧。我從來沒有用過姐姐的電腦,或者說,沒有仔細地用過。姐姐的電腦上很干淨,比我的電腦還要干淨。每個文件夾都放得整整齊齊,而且似乎她所存放的東西並不多。

文件夾里除了一些文件、應用軟件和少許游戲以外,幾乎沒有其他的東西。不過有一個標著微笑圖案的文件夾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沒有多想,便立刻打開了這個文件夾。文件夾里存放著上百張照片,都是有關她和我的。這些都是我們在各地旅游時父親給我們拍的照片,每一張都有著我們的笑容。可是,看著這每一張笑臉,我的視線卻變得模糊起來。

我不是來感傷的。抑制住心中的悲傷,我開始在網上搜尋有關母親韓若鈴的信息。只是,搜尋的結果並不能令我滿意。網上面關于母親的信息可謂寥寥,除了說她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知名的攝影家以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信息。我翻看了大約半個小時,我都沒有找到一副她的攝影作品。雖說那個年代還沒有電腦,但是等到有了電腦以後,以前的一些優秀作品一般都會被搬到網上去,可是母親的攝影作品的確是連影子都見不到。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母親的作品就算沒有登在網絡上,也肯定曾登上過報紙雜志,只是現在的話根本無法找得到了。但是我想肯定會有人收藏她的作品,那就是我的父親。不管父親想要怎樣隱瞞母親的事情,他也一定會保管好母親的東西的。首先因為那是她的妻子,其次也是我和姐姐的母親,再次父親答應母親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所以父親絕對比任何人都要在意母親。

想到這里,我連忙跑到父親的書房里。平時,父親一般是不允許我和姐姐在他不在的時候進入他書房的,他總是以里面有很多他研究用的資料,不能讓我們弄亂為理由。可是我和姐姐都已經這麼大了,他仍然不允許我們隨便進入。我一直都在想里面到底有什麼不能讓我和姐姐看的,但現在看來,很可能就是有關母親的事物。

眼下這種情況,我不能等到父親回來再向他申請進入。一旦他回來,我想他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找理由不讓我進去。與其那樣,倒不如我現在進去一探究竟,然後在父親趕回來之前離開他的書房。我想這一個過程並不需要花多少時間,不會有什麼特別狀況發生。

而且我覺得似乎連天都在幫我,父親書房竟然沒有上鎖。要知道,換在平日,只要他不在家,那麼書房必定會被鎖上。大概是父親以為我短時間之內不會回家便沒有這樣做吧,畢竟姐姐去世了以後這個家里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

盡管知道書房里面肯定沒有人會在,可我依然是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總感覺自己像個小偷一樣。記不起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進入這個房間了,再一次踏進這里時我竟發現自己對這里沒有任何印象,或者說它完全不是我預想中的模樣。

進門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門關上,也許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總害怕會有人闖進來,即使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房內非常整潔,桌子上面的資料放得非常整齊,而且分類好放在桌上的角落。我用手指擦拭了一下桌面,非常干淨,就像剛才擦過一樣,沒有染上一絲灰塵。在書桌的右側,是兩個大書櫃,里面裝著各式各樣的書和資料,並且沒有上鎖。房間里除了這些擺設外加一個椅子以外,沒有其他東西。有關母親的東西,大抵也只有在書櫃里面了。

于是我打開書櫃,可是里面裝的東西有點多,一時半會不知該從何找起。但那些看過去十分新的或者是一疊厚厚的書籍的,就很明顯不是我要找的東西。我的目光最終鎖定在書櫃里的最下層。那里似乎疊放著類似照片的物件。

我俯去,將這一沓東西拾起,最上面是一張被折疊了好幾遍的報紙。報紙已然泛黃,打開一看日期才知道是九二年的報紙,是我出生後不久。我大致掃了一遍報紙的內容,都是些陳年舊事。但是在一個版面的頭條上,我看到一條令我感到十分震驚的新聞。它的標題是——著名攝影師韓若鈴宣布退出攝影界。母親是九二年退出攝影界的?那麼就是說在那個時候,母親還活著。可是為什麼要宣布退出呢?我仔細看過新聞的每一個字,卻找不到任何有關于退出理由的敘述。只有一句︰由于家庭原因,韓若鈴在再三思考後決定退出攝影界。可是我認為這根本不可信。如果真是這麼簡單的話,父親又怎麼會不把母親的事告訴我和姐姐呢?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在這篇文章的最後,附上了一副母親最出名的作品,名字是《鳴》。作品上的背景是取自心明兒童福利院。照片里面有兩個女孩,她們對床坐著,一個小女孩彎著自己的身體,雙手抱著膝蓋,將頭埋在里面,長發披在她的白色衣服上。而坐在她對位的那個女孩用雙手托住自己下顎,目光迷離地看著對面的女孩。在兩張床中間的天花板上,有一盞燈,為房間散發出昏暗的光線,照在她們的身上。

真的是一副非常了不起的攝影作品,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一部巔峰之作。真沒有想到這是出自我母親之手。接著,我看了下放在報紙下面的那些照片,都是母親的拍攝作品。有風景的,也有人物的,還有一些她和父親之間的照片,當然也包括那一張《鳴》,被放在最後一張。這些照片都非常漂亮,我開始佩服起我的母親。

可是有一點令我很在意,拍攝這些作品的相機呢?我尋遍整個書架也沒有見到任何一台相機。我不相信父親會把它給扔掉或者銷毀,既然母親的作品他都非常完好保存了下來的話,那麼作為母親寶貝的相機自然也會好好保存的。可是被放在哪里去了呢?

應該就在父親的書房里沒錯才對。畢竟整個家里只有這里不讓隨便進,若是放在家里的其他地方我怎麼也會看見的,可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只有放在我房間里的那台父親自己買的照相機,除此以外沒有看見過其他的相機。並非是我要特意找尋相機,而是看見了照片卻沒有看見相機,怎麼想也是一件不自然的事情,值得在意。

是不是被放在這個房間里隱蔽的地方呢?可是這房間只有這麼點大,要說也隱蔽的地方也是不會有的。最隱蔽的也就屬書櫃里那推擠成山的書籍里面了,說不定相機就被放在某一堆書的後面。不過為什麼父親要這樣放呢?將相機和照片分開放,我找不到這樣特別做法的理由。先不想這麼多了,找到相機大約一切就會清楚了。

我開始在書櫃里面再一次翻找起來。由于書實在是太多,因此我不得不每一疊書都翻動一下,然後看里面的角落里是不是藏著相機。這麼做花了我不少時間。翻完了大半個書櫃,都沒有看到相機的影子,有點開始想要放棄的沖動。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打開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我渾身一顫。因為我知道是誰來了,除了父親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我一時間腦袋空空的,完全做不出任何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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