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從天空飄落,順著我的睫毛代替我的眼淚滑落。天陰沉沉的,像我的心情一樣沒法放晴。人們都說,雨後可以見到彩虹。而在我的經歷中,每一次下完雨之後,不過這雨是傾盆大雨還是延綿細雨,我都沒有見到過彩虹。不知道是因為它不眷戀我,還是說這對我而言只是一個童話呢?我只知道,雨會不停地下,而晴天只是非常短暫的幻覺而已。
我喜歡下雨天,更喜歡在下雨的時候不撐傘。從小時候讀詩詞的時候,看到那些意象當中最美麗的便是雨水了。在我看來,雨雪是自然和人最好的溝通橋梁。只有當雨水滴落在自己身上或是臉頰上時,我才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內心狀態。而如果說撐個傘把它們都拒之門外的話,它們則會發出沙沙的響聲來對撐傘的人提出抗議,而對于自己的心情則會變得更加躁動不安。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雨變得大了起來。我的頭發已經被全部打濕,不停地從我的發端向下流淌。盡管我穿著還算厚實的外套,但在這樣的天氣大概也支持不了多久。可是現在,我沒有地方可以去,除了在這里接受雨水的洗禮以外別無選擇。
而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根源便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那時,正當我全神貫注地找尋著相機的時候,父親回來了。我懷疑是我太想要找到相機,所以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發生的事情,甚至連父親打開門進到家里來我都渾然不覺。直到他打開他的書房門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我一扭頭,目光就和父親的目光相接觸,腦海中一片空白。我們彼此誰都沒有說話,時間仿佛與空氣一起凝固住了,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輕聲叫了一句︰「爸爸。」看見他那鐵青的臉龐,我不知為何地低下頭去,明明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父親的目光聚焦在被我放在桌上的那疊照片之上,不開心地問道︰「你在干什麼?」
「我……」對于父親這樣簡單的一個問題,我卻不知該作何回應。
「我不是和你說過不要進來這里嗎!」父親暴怒道。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憤怒,簡直就像快要失去理智一樣。或者說,也許已經失去理智了也說不定。他抓起桌上的那疊相片,向我質問道︰「是誰讓你把它們翻出來的?」
「那是我的母親好嗎!」我大聲吼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來的勇氣,竟然敢對自己的父親這樣大聲說話。「我想了解自己的母親這難道有錯嗎?我連媽媽都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難道還不能做點什麼去彌補嗎?」。我反問道。
啪!父親的巴掌狠狠地拍在我的右側臉頰上,頓時我感覺到一陣刺痛的火熱。這是父親第一次打我,我永遠會記得這一天。我沒有抬起頭再看他,我也沒有說話,我保持著被他打過一巴掌之後的姿勢。
我記不清當時我有沒有哭,大概是沒有,因為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哭。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打我,但我知道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怪他,從被打的那一刻到現在,我都不怪他。
「如果說你打我之後能告訴我關于媽**事情的話,多打幾下也無妨。」我說道,「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媽**事情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和姐姐呢?姐姐總是跟我說想知道媽**事情,但總是因為你的反對,她就一直沒有問過你。可是作為女兒,不知道自己母親的事情,是多麼的不孝?姐姐總說,等我們再長大一些的話,爸爸就會告訴我們媽**事情了吧?可是姐姐等不到那天了。姐姐直到她死的那天,不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而且對她的事情一無所知。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讓姐姐帶著遺憾走到另一個世界去?」我苦笑道。
啪!又是一記巴掌。這一回,比上回更痛。「夠了!你知道什麼!」父親再次怒道。
「是,我是不知道什麼。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不能說的事情。媽媽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告訴我們呢?你有想過她是我和姐姐的母親嗎?你又知道她在我們心中的地位嗎?沒錯,你答應過媽媽要好好照顧我們。可是,我們關于媽**訴求你又在乎過嗎?是不是也要等到我去陪姐姐的那一天,你才會在我們的墓前訴說媽**過往?」我繼續苦笑著,已經不怕父親再給我一巴掌了。
可是我等了很久,這本該來的巴掌卻遲遲沒有到來。我緩緩抬起頭,只見父親正收拾好桌上的相片放進書櫃里,然後把被我翻亂的書籍一一整理好。
「為什麼你要假裝听不見呢?明明你心里很憤怒不是嗎?為什麼要壓抑你自己的情緒?等你把所有的不快都發泄完了,你就會告訴我真相了。我這一輩子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媽**事情,可你偏偏不告訴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你說,你把誰家的孩子給抱走了?你說啊!」父親這樣沉默著,卻讓我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我能意識到我快要失去理智了。第一次這麼瘋狂。
听到我說的話,父親頓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用驚詫地目光望著我,道︰「你說什麼?你說我把誰家的孩子抱走了?誰跟你說的!誰跟你說的這種不著邊際的事情!你竟然還相信了?到底是誰告訴你的!」父親再一次激動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內心的陰暗面在作祟,看見父親再次暴跳如雷,我竟然感覺無比開心。我冷笑道︰「既然自己做了,又何必害怕別人說?人在做,天在看。真不想到我一直以為是正人君子的爸爸,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真是不知道你怎麼能夠如此狠心,竟然下得了手?為什麼,為什麼不把我抱給別人,這樣我就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至少,我會有爸爸媽媽,會有一個坦誠相對的家庭。現在姐姐走了,你看我們家像個什麼樣子?這就是你答應媽媽要守護好我們的嗎?你怎麼對得起媽**在天之靈?」
「夠了!」父親怒吼一聲,「走,你給我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家!快走!」說著,父親就把我推出了門開,用力地將門給關上,發出「轟」地一聲巨響。我站在門前微笑,因為我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
那時已經是夜晚,家是不能回的了,但還是需要找一個住的地方。夜里的風吹在臉龐上終究要比白天冷,何況昨晚還是格外的冷。我不打算去賓館開個房間,我害怕晚上一個人度過。我也不打算再去火車站住一夜了,那里的夜晚太冷,而且睡不好。
看著夜里繁華的鬧市,而我卻發覺自己竟無處可出,真是可笑。「予心,你說,我該去那里住呢?」忽然,想起了這位一直陪伴著我的小女孩。雖然不知道她寄宿在我靈魂里的目的,但是不論如何,她一直陪伴著我都是不爭的事實。何況,我堅信她是無辜的。
「唔……予心不知道呢。不過姐姐剛才總是提到你媽媽和你姐姐的,我想姐姐肯定很想她們的,那不如去找她們吧。和她們一起住的話,姐姐的心情會好點吧?」予心單純地說道。
「呵呵,好。」我微笑著回應予心。可能予心還不知道「死」的意思,才會有如此純真的回答吧。雖說那里是陵園,雖然我以前發誓過就是殺了我也不在陵園過夜,但是這是去陪我的母親和姐姐。如果可以,即使她們帶我走也無怨無悔。
這個時間去陵園的公交車已經收班了,我只能步行過去了。等到我到的時候,大概已經十二點了,是最可怕的時候。踏進陵園的那一剎那,強烈的陰森感便立刻將我包圍住。甚至這種感覺不比在障目林的感覺好多少。
這個陵園很大,而且周圍沒有繁華的街道。所以走進去之後便感覺到寂靜無比,即使我步伐放得再輕也能听得十分清楚。借著月光,我懷著不安的心情向母親的墓地走去。「要去見我的媽媽了,我不應該這麼害怕的對不對?」我向予心問道。
「唔……予心不知道。予心只知道這里好冷,感覺好可怕的樣子。唔,為什麼姐姐的媽媽要住在這麼可怕的地方呢?我們讓她搬家好不好?」予心擔憂地說道。
我微笑了一下,頓時心情好了不少。這段路在這個夜里顯得格外地長。憑著記憶,我找到了媽**墓。而在她的墓旁邊,多了一個新修的墓。沒錯,那就是我姐姐關悅美的墓。看來,我當時的確親手將姐姐埋葬在了母親的身邊。
「媽媽,姐姐,我來看你們了。你們還好嗎?我們母女從來沒有睡在過一起,但我想今晚就可以圓這個夢了。」我撫模著母親和姐姐的墓碑,微笑道。
我x在媽媽墓碑的側邊,看著姐姐的墓,不知何時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