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之後,秋攬一行便快速往禾木嶺趕,一路之上未有停歇。
一路上的氣氛都有些沉重,這一次他們的傷亡雖然比預計的要少了兩千多人,可是一路回歸,看著後方那麼多空著的馬背,這邊也意味著,他們足足留下了七千多人同胞的性命在那里!
秋攬一路沉默了良久,在途中直到即將抵達莫塔沙的時候,才喚來副將林慶,令他傳了一封信箋回玉門關!
信上只有短短十二個字︰塔雷後援,即將趕至,速求援兵!
除了這個舉動之外,秋攬整個人便不言不語,同大部隊一起不吃不喝,直到趕到禾木嶺,听到兩側嶺峰上傳來的聲音,這才低低道了一句︰「養精蓄銳,塔雷軍趕到禾木嶺,至少還有半日,這期間,你們就是吃這禾木嶺上的雜草,也得給我把肚子填飽了,然後便于原地,按照計劃行事!」
計劃其實很簡單,這就是一個誘敵以及麻痹敵人的政策。由秋攬的軍隊打先鋒,攻擊地然,再給敵人逃跑的假象,最後來到禾木嶺這個三方部隊匯聚的地方,展開攻擊。
當然,在禾木嶺,秋攬的軍隊仍舊要起到極大的作用,他們要做的事情,便是極可能地假裝虛弱,給人以敗兵殘將的感覺,然後在敵軍放松警惕靠近禾木嶺時,快速躲入禾木嶺中的凹陷縫隙,佔據良好地利,由上方攻擊,將塔雷軍暴露。
秋攬的這個計劃,最成功的地方便是準確拿捏到了敵人的心理,並且挑出他們心理的弱點發出攻擊。
再等待了半日,此刻剛及早上,禾木嶺內有薄薄的霧氣升騰而起。遠處,果然就看到了塔雷軍隊的影子,塔雷軍在禾木嶺看到秋攬一行顯然不意外,實際上,他們趕到此處本是用不了半日的,可是在秋攬走前卻加重了‘莫塔沙’這三個字,給了塔雷主將錯覺,所以在前往莫塔沙的距離中是格外的小心,這才耽擱了。
此時一見禾木嶺中的這上萬人各個明顯沒了生氣,立刻便是大吼一聲,也沒來得及多想便發布了命令︰「攻擊!給我殺!」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而來!殺氣騰騰!眼前的人已經是殘兵敗將,不等此時將他們一舉拿下,更待何時?!
「是!」
看著塔雷軍好浩浩蕩蕩地臨近禾木嶺,秋攬立刻揮手輕呵一聲︰「準備,朝內退,我們的任務,不是要殺了他們,而是要佔據我們應當佔據之地,將其填滿,讓著禾木嶺成為塔雷軍死亡的陣地!」
黑甲鐵軍沒有出聲回答,但是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朝後退的同時已經小步朝著兩側移動,就這麼看著塔雷軍點點逼近,最後已然近了大半人馬!再往前十幾米,兩軍便會世界交戰!
「就是此刻!」
黑甲鐵軍陡然爆發出了強所謂有的速度,同時朝著兩側石壁貼近,秋攬被涼山駕著一拽,有些暈乎乎地被壓在了最里邊兒。
然後便是視覺一暗,滾石落下的聲音重重疊疊,塔雷軍人的慘叫之聲在耳旁飄蕩。
這一刻,秋攬沒有興奮,只有過頭的平靜,那種月兌離這個世界的靜謐感出現,耳朵也一震一震的,此時發生的一切,仿佛不過夢境。
但是秋攬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她自然知道,此刻發生的,就是真實!
不用去看,便知道這一次戰斗,塔雷絕對傷亡慘重!
巨大的滾石哪里是陷入禾木嶺的塔雷兵能夠抵擋的,第一批進來的上萬人幾乎無人幸免,後方緊跟而上的塔雷兵更是失了先機,戰局完全就是一邊兒倒!
兩側,飛卿和樺容已經帶著軍隊沖了下來!
此刻戰斗已經到了白熱化,戰術已經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此刻的兩方軍隊,完全是血與肉、力量和力量的踫撞!
天色漸漸明亮了起來,**辣的太陽從天邊緩緩移動到了頭頂,而塔雷因為先被打擊,又被圍攻,幾乎早在開始便顯現出了敗退的跡象,只不過是一直死扛,此時的劣勢已經越發明顯,傷亡更是前所未有的慘重!眼看就要全盤崩塌!如今還有一力之拼的軍人不過五千!
而黑甲軍的狀況便要好了許多,總共十五萬人,此時至少還有十幾萬人存活,可以說,他們的傷亡比起塔雷近二十萬人的滅亡要小太多!
秋攬一直被涼山保護在一個角落里,靜默不語,此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然驚醒,朝著外邊兒大吼了一聲︰「全軍撤退!」
不知道為何,這里頭噪音如此震耳,可是秋攬清涼的聲音卻輕而易舉地突破重圍傳了開去。這道命令就像是一桶水,將黑甲鐵軍的戰意熄滅了許多,飛卿和樺容對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了秋攬。
秋攬目光微凝︰「塔雷軍必有後援!現在時機已到,不可戀戰,當退則退!」
飛卿和樺容眼中劃過一道電光,同時舉手命令︰「退!」
黑甲鐵軍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殘局上馬,快速撤回!
又行了一日,終于在沙海之上遇到了璃辭親自帶領的近十萬人的隊伍!剩下的十萬,由溯羽領隊,在玉門關駐守!
兩軍會合,沒有停留腳步,急速轉向,朝著玉門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因為璃辭到來的原因,或者回來的十萬多疲憊的軍人就像是被點燃了火焰似的,個個興奮不已!飛卿也沒有閑著,聲音也沒有放小,將發生的一切報道給了璃辭听。
這一切,自然也都听在所有人耳中,偏頭去看那個弱不禁風的軍師時,眼中都帶上了敬重之色!以近四萬人的損傷,留下了塔雷近二十萬人的性命!這一賠五的概率,不可謂不高!這一戰若是傳回去,秋攬必定會隨之一炮而紅!
璃辭輕輕回頭朝著秋攬的方向看去,此刻天色雖然已經很暗了,但是他本身內力修為高深,在暗中視物絕對算不得困難。
可是這一看,卻微微皺了皺眉,秋攬一個人駕著一只高大戰馬,整個人一眼看上去似乎沒什麼變化,可是卻給人一種她似乎被掏空的錯覺,臨走前還信心百倍的人似乎在這一瞬間就被掏空了,那雙眸微微垂下,晦暗幽深,竟不知其想。
「怎麼回事?」璃辭將眼落在了秋攬身側,騎著馬的涼山身上,語氣平淡,但是卻給人不容置疑的神色。
涼山眼中的光芒一閃,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向璃辭說,斟酌了一下,策馬朝著璃辭靠近,抱拳一禮,可是又似乎想起了此刻自己涼山的身份,立刻掩嘴干笑了兩聲,尖聲尖氣道︰「璃王,我家公子必定沒有上過戰場,恐怕還沒有習慣這血腥的氛圍……」
「哦,攬軍師是這樣的人麼。」璃辭的語調平淡,也不知道他這句是在陳述還是在發問,眼又掃了秋攬一眼,韁繩微微一拉,調轉了方向,同時冷漠道,「涼枝是吧?以後若非本王傳召,盡量不要出現在本王的視野中。」
「噗……」雖然才經歷了生死之戰,可飛卿的毒蛇性子可不會變,立刻朝著涼山嗤笑了一聲,「這位‘姑娘’,你可是被我家王爺,嫌棄了呢!」
涼山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冷哼一聲,卻看到不遠處那坐在馬上的身影猛然傾斜!
秋攬手中的韁繩已經月兌落,就這麼直直地朝下墜去!
周圍都是黑甲鐵軍,秋攬就算是落下去也不會怎樣,他們的反應速度又豈是慢的!不過此刻卻沒有一人敢出手,不僅如此,竟然還是不約而同地快速朝後移了一大步,將秋攬的位置單獨空了出來!
因為在這之前,璃辭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這聲音在這沙漠之中,就像是陡然飄起的鵝毛大雪——
「讓開。」
所以,他們自然要讓開!
璃辭腳在洛風背上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翩若驚鴻,他的速度快得可怕,眨眼看去似乎就是一道白影,眼看秋攬要落地了,手朝著腰間一伸!
一把渾身銀白的軟劍被拔出,朝著秋攬腰間快速纏繞,就在秋攬便要落地時扭轉乾坤,朝上一帶!
璃辭甚至沒有落地,右腳踏上自己的左腳,竟然就這麼在空中接力,人又朝著洛風飛去!
在做這一系列舉動的同時,其實就連璃辭本身都在暗暗驚訝,為什麼……我竟然毫不猶豫地、便親自出手了?
而眾人已是看得連連贊嘆!黑甲鐵軍是個個興奮不已!瞧瞧,瞧瞧,這就是他們的天!
璃辭剛一落馬,聲音便又冷了幾分傳來︰「加快速度!」
同時,帶過秋攬將她好好地放在自己的身前,伸手朝著她的脈搏一探!
只是這麼一踫,璃辭便感覺到了秋攬身上前所未有的寒冷!
如極致的冰,冷得嚇人!
這脈象帶給人的震驚並不是秋攬身子的虛弱,而是那極度的寒冷!
璃辭眸光一凜,猛然帶過秋攬的手臂,朝上撩起!
就在那潔白無瑕的手臂之上,一條藍色絲線,從手腕一直延伸到了手臂!
這是寒冰引!至寒劇毒!
中了寒冰引,如果沒有采取措施拯救,應該活不過五日才對,可是這些日,秋攬不是正在戰斗麼?難不成是誰給她下了毒?
璃辭目光一寒,冷冷掃了一眼涼山,卻未動手,然後一眼不發看向前方。可是那一眼隱藏的殺氣卻讓人心驚!
飛卿湊過來,恐怕也只有他,在明知道璃辭心情不好的情況下還敢壯著膽子去踫壁的︰「王爺,攬軍師怎麼了?」
那雙眼楮不斷朝著秋攬潔白的手臂看去,想要努力瞧出些個什麼端倪,不過端倪還沒看到,卻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一嘖嘖兩聲︰「王爺,攬軍師可真白啊!真的好白啊…」說著還伸出了手,想要朝著那里模去,「我瞧瞧是不是也很滑女敕~」
卻不知,這句話立刻讓璃辭驚醒,他的眼如千年寒冰般冷漠,淡淡掃了飛卿一眼,手更是快速將秋攬的袖口朝下拉︰「閉上你的嘴巴,閉上你的眼楮!綁住你的爪子!歸途途中,若敢違背,那便逐出軍隊吧!」
「啊?」飛卿完全沒想到,自己……怎麼就惹了璃辭了?可是卻不敢違抗,立刻遮住了嘴巴,閉上了眼楮,同時手朝著旁邊兒一探,卻不敢說話,只一個勁兒地揮動,示意身邊兒的人快點把他給綁起來……
有暗笑出聲,可立刻寂滅了,全軍人都知道,璃辭不是真的想要飛卿離開軍隊,只不過應該是飛卿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讓璃辭生氣了,才有的這麼一出,所以也懶得幫忙,可也不敢在璃辭生氣的時候再添火……
所有人都不知道,此刻的璃辭,哪里有心情去感受周圍的環境,那筆直坐立的身子,看上去同平時一般無二,可是衣衫之下的肌肉,早已經僵硬了!身前的秋攬沒有力氣,自然是斜斜朝後靠來的,璃辭此刻兩手一邊兒掌著一個肩膀,尷尬到了不行。
看似平靜的表面之下,那向來無波無喜、淡漠至極的心湖,正在猛烈顫動!
因為,放在在探脈的時候,璃辭發現了秋攬最大的秘密之一!
這是個女人!
璃辭一瞬間,竟然有種想要仰望蒼天,大吼兩聲的沖動。
因為,更讓他先不明白的是……知道了秋攬是個女人,他卻沒有將對方掀飛的沖動!
面具之下,薄唇緊抿,那雙黑眸,掃過一抹深思。
他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