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才睡過一覺,藥藥現在是目醒神明,沒有絲毫的睡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多回,睡不去就是睡不去,藥藥索性掀被起身,點了燈行至案旁托腮坐著,一會兒想著家里的爺爺和小琪,一會兒想著龍石延今兒擔心她的樣子,一會兒又想著龍鳳嫻見到她時的表情。想到最後,盡全是龍石延嘗山楂淮山桂花糖糕的神情和看到她雙手流血的焦慮模樣,還有他說她做的糕點比杜水莧好吃的話。
幾個畫面來來回回在腦海旋轉著,藥藥都想得痴了,只對著案上的燈出神,就是那燈慢慢燃盡了也不覺,至三更以後才漸漸有了睡意,要上床躺下時,才發覺屋里黑漆漆的一片。藥藥也不復點燈了,借著窗那一點微光,尋著床躺下,眼睜睜又想了回龍石延,適才朦朧睡去了。
次日,藥藥起來到老太太上房去,見老太太正和花香閑說,也就沒進去,而是奔昨夜一整晚都想著的人那去。剛行至蕊芯亭,見一人側身面林立著,藥藥這回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沒等藥藥走過去,杜水笙已經轉身向她走來了。
「杜少爺,你好像很愛一個人面湖對林呆呆立著。」
杜水笙笑道︰「這回怎麼不認為我是在跳林了?」
藥藥臉紅了紅噘嘴道︰「這竹林有什麼好跳的,況且我都不知道那天亭子里的那個是你。」
杜水笙變著調又問︰「這次又知道是我?」
藥藥道︰「你側身立著,還穿著那天的衣裳呢,這樣都不知道的話,那我豈不是閉著眼楮走路了。」
杜水笙嘴角一挑,隨即灰下臉來道︰「去找石延的吧」得到藥藥點頭,杜水笙又道︰「不用去了,石延和水莧一塊兒出去了。」
「他們去哪了?」藥藥斂笑問,他們是去游山玩水了嗎?為什麼不叫上她?是他們去過二人世界了吧。
「不清楚」杜水笙默了一會道︰「藥藥姑娘,可以陪我走走吧。」藥藥還想說‘你是杜小姐的哥哥,龍哥哥的好友,應該知道他們去了哪的。’可杜水笙看起來似乎很不開心,而且他那滿含期待的眸也讓她問不出來,難以拒絕,只好點頭答應。
藥藥與杜水笙並肩走著,走過了許多處花草山石,樓閣亭台,兩人還是默默無言。藥藥實在是受不住了,難道杜水笙所說的走就只是走而已嗎,至少也說句話嘛,這樣子讓她感到怪怪的,好像有股無形的壓力迎面襲來,早知道就不答應陪他走走了。
「杜少爺,我可以問你個事兒嗎?」還是找些話兒說說的好,都不知要走多久呢,她會憋壞的。
杜水笙邊走邊道︰「你說」
「你爹娘他們還沒回來嗎?」
杜水笙倏地停步,眼神復雜地凝著藥藥,半晌,才幽幽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們早早地回自己的家里去。」
被杜水笙那樣的眼神盯著全身都不自在的藥藥,听他這麼一說也沒加思考地道︰「是」隨後又忙搖頭道︰「不……不是,我是想知道杜夫人得的是什麼病,醫了這麼久?」
杜水笙凝了藥藥一會,又移步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听我爹說娘環腰處長滿了大豆形狀的水泡,就像一串串的珍珠一般,不僅癢得可以也痛的可以,再加上娘本身有哮喘的舊疾,一下子兩病加身,看了許多大夫也沒能看好,想必連京城里的名醫也都束手無策了,不然也不會去了這麼久還沒回。」
藥藥低著頭走著,沒說話,表情的復雜一點也不亞于適才杜水笙的。這種癥狀的病人她也遇到過,爺爺也教過她如何治。可她要不要告訴杜水笙說她可以治愈他娘的病呢,如果杜夫人的病好了,那龍石延和杜水莧不就要成婚了嗎?雖然這是遲早的事,但藥藥不想它來得那麼快,只要那天還沒來就有轉機,就如馮元友所說的,一切都還未是定數,一切都尚處在變化之中,只要還有變數就有為自己爭取所愛的機會,然這又使得嗎?她是大夫,醫者仁心,她真忍心對病人置之不理嗎,只為自己的一己之心?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藥藥現在心里矛盾死了,她哪里遇到過這樣的兩難選擇,連腦子都不听使喚,一堆亂了。
杜水笙見藥藥不說話,以為她也沒見過這種病狀道︰「看樣子,你也沒見過像我娘這樣的病吧,這世上斷然沒人治得好娘的病了嗎?」
「當然有!」藥藥昂首想也不想地就答道,答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太過于心直口快了,都還沒做出選擇呢。
杜水笙從遠方收回視線瞅著藥藥問︰「那是誰?」
藥藥溜動著眼珠子,不敢正視杜水笙,嘴里找話混過去道︰「不知道,反正天底下這麼大,肯定有人治得好杜夫人的病。」說完,藥藥又含含糊糊地嗡了一句「其實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杜水笙扯了扯嘴角道︰「我比誰都希望是這樣」說著伸手指著一方問道︰「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樹?」
藥藥向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偏左方長著一棵樹,樹的姿態自然且優美,外觀華麗好看。樹的葉子縴細而稠密,圓滑而翠綠,似槐樹葉那般小巧,彼此之間相對而生。藥藥隨杜水笙走進看時,見樹冠上浮泛著極多花,花絲細長,花色如蘸暈線,下半白,下半肉紅,又如冉冉紅絨。遠看時似紅霞飄落人間,近看時又極其秀美,時不時有微風拂過,送來縷縷甜香。藥藥著實沒見過這麼美這麼令她嘆為觀止的樹,她當真不知道樹還能長得這麼好看的,簡直就是仙女的化身。
「好美呀」藥藥由衷地贊了一回又問道︰「杜少爺,這是什麼樹呀?」
杜水笙負手注著眼前的樹吟道︰「合歡枝老拂檐開,紅白開成蘸暈花。最是清香合蠲忿,累旬風送入窗紗。它就是有情之樹一一合歡。」
藥藥奇怪道︰「樹都有情的嗎?」
「樹自然是無情的,但合歡卻是例外。」
「為什麼?它不也是樹嗎?」杜水笙沒有直接回答,頓了頓又吟道︰「虞舜南巡去不歸,二妃相誓死江湄。空留萬古香魂在,結作雙葩合一枝。」
杜水笙吟完後,藥藥不滿地嘟起嘴道︰「杜少爺,你都還沒回答我呢!」
杜水笙瞅著藥藥問︰「想不想听有關于合歡的故事?」
藥藥朝杜水笙點了點頭,杜水笙接著道︰「那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是什麼?」
「以後不許再叫我杜少爺,我也不再叫你藥藥姑娘。」
「那叫什麼?」
「你叫我水笙、杜大哥或水笙哥都行,反正就不許叫杜少爺,還有我就叫你藥藥。」
藥藥撫掌道︰「成交!」不就是一個稱謂嗎,稱甚叫甚都一個樣,且改個稱呼就換來一個故事也不賴,藥藥有何不應允的。
藥藥這麼爽快的應允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但仔細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看她對有情樹那麼驚奇那麼感興趣的模樣便知道了。